叶怜星听着只觉聒噪,不耐烦地用手摸了摸脖颈上被喰灵咬伤的地方,有些疼,蹙着眉心事重重。
见他手上大片血痕,南风赶紧凑过去检查他的伤口,发现伤口溃烂加重,十分担忧地道:“伤口怎会越发严重了?”
云千泠闻言也歪头去瞧了瞧,确实一直流血不止,溃破加重,于是赶紧在怀里翻找能用的东西,想要给他止血。可他身上除了几张符纸,什么也没带。
南风先他一步,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绣工精美的手绢,折了折按在叶怜星伤口上。
八百年来都没有谁与自己如此亲近过,叶怜星触电般缩了一下,然后推开了南风的手,手绢染着血色飘然落地。
云千泠看看那块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帕,又瞧瞧了南风黯然神伤的表情,俯身拾起手帕对南风解释道:“怜星身为净炉手,平日里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不过分亲近,你别多心。”
南风自然是知道净炉手要守住自己的童子身,否则八百年修为功亏一篑。
也不知道这事对于自己来说是喜还是忧。
于是从云千泠手中接过手绢攥在手中,掩饰般咧开嘴角看着叶怜星哈哈一笑:“罢了罢了,忆起来又如何,难不成随我一辈子待在冥界,混在鬼怪堆里?还是做神仙好些。”
“净炉手是什么玩意儿?”沈牧舟在一旁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指着他们道,“啊!我知道了。你们……你们断袖啊?”
叶怜星脸色忽然涨的通红,由红转白,白里透青,难看到无以复加,二话不说拔出剑来架在沈牧舟脖子上,皱着眉咬牙威胁道:“你若再满口胡言,我便割下你的舌头喂鱼!”
“不是就不是嘛……那么凶做甚么?”沈牧舟赶紧王后撤了一步,躲在云千泠身后。
云千泠无奈的扶额,顿时只觉头疼:“你们别吵。怜星你向来懂事,都八百多岁了,怎还与这个二十几岁的小孩置气。先把剑收起来,乖。”
看在师尊的面子上,叶怜星只好不情愿的收起剑来,双手一抱转过身去懒得看他。
“就是,”沈牧舟仗着有云千泠撑腰,得寸进尺的对着叶怜星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你都八百岁了,怎么还一天跟条疯狗似的满大街乱咬人?我看大哥就改把你拴起来,跟那宅子门前看门的黄犬学学,如何做一条好狗。”
“你!”叶怜星闻言气的耳朵冒烟,忍不住又要拔剑。
“你你你……你什么你?”沈牧舟躲再云千泠身后得意的上蹿下跳,“世上那么多字,偏偏只会说你你你。”
“噌”的一声,叶怜星宝剑出鞘,正要削了沈牧舟这条烂舌头,却见云千泠攥紧拳头对准沈牧舟的脑袋便是狠狠一击。
“砰”的一声,沈牧舟的脑袋在地上砸了个大坑,泪流满面。
“好了,现在他不会再乱说话了,怜星就别与他计较了。”
云千泠镇定自若的微微一笑,一副温润祥和之态,好像刚才那一记暴击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叶怜星:“……”
南风:“可怕……”
打完云千泠却一脸无事般将右手搭在眉上遮阳,透过林间灌木看了看天道:“天色不早了,得赶在入夜之前回灵宝冠拿一拿我的法宝,否则遇上凶祟袭击就麻烦了。”
转头对着南风道:“你要随我们同去吗?”
“冥尊大人嘱咐,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南风知道九方域这下正在冥界大门前与仙家的人缠斗,仙家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于自己于云千泠都是不利,不能回去。
叶怜星:“那我便不去了,我还有要事在身。”说罢便想走。
“偏偏你不能走。”云千泠一把拉住叶怜星,“怜星,当初你飞升后即刻被召,让你入天启池中泡了三天三夜,便是想要从你的记忆中找到你与南风共犯的证据。如今你见了南风,再返回仙界,必然要再入天启池。”
回想起当初在天启池门前初见叶怜星的场景,云千泠的眉心便舒展不开。
那日叶怜星浑身湿透神情恍惚的站在天启池大门前的玉凤像旁,才见了云千泠一眼,礼都没行完便晕倒跌落,被云千泠抬回去治了七天才痊愈。
此前他并不明白为何叶怜星要被安排入天启池,只以为是得罪了什么人。
对于八百年前雁门先知泄密一案,虽不是云千泠经手,却也知道个大概。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靠投机取巧飞升的诚王,就是自己坐下净炉手叶怜星。
思来想去,此事不像巧合,更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叶怜星只是为人正直纯良,并非蠢笨,他哪会不知南风所言属实?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自己八百年来一心向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谋财害命,投机取巧之事,怎的南风以来,自己便成了自己最嗤之以鼻之人。
于是嘴硬道:“若是天启池能再证我清白,再入又何妨?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想再次从我记忆力搜出证据,到时候便是自己抽了自己的脸,有何不可?”
“天启池的苦岂是你能承受两次的?”云千泠实在是听不下去,声音稍稍大了些,“我看你是这五百年间,根着太清尊那个老古板跟傻了!你就跟着我,在想出对策之前,不许回仙界去。”
“尊上……”叶怜星跟了云千泠三百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愤然,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乖乖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了。
说罢三人转身便朝前走,完全忘了沈牧舟的存在。
沈牧舟拍拍屁股赶紧跟上:“诶诶!大哥!等等我啊!”
走了两步,叶怜星像是想起来什么,拽住云千泠顿住脚步,对着长空中吹了一声口哨:“从这里走回去还不知要多少个时辰。”
一听这声口哨,云千泠便知道叶怜星要做什么,淡淡一笑道:“是了,我如今也算沾了徒儿的光。”
南风虽不知叶怜星要做什么,也猜得出他是在呼唤什么东西,于是随着他们仰头瞧着天上。
只有沈牧舟一人不明所以,双手搭在额前,晃晃的勾着脑袋跟他们瞎看:“诶,你们……在看什么?让我也瞧瞧?”
少时,一声鹤啼穿林入耳,一只巨大的灰鹤从远处优雅的飞来,落在了溪石之上。
沈牧舟头一次见这么大的仙鹤,被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绊,向后摔了个四脚朝天:“哎呀——!”
叶怜星上前抚摸着灰鹤修长的脖颈,一撩衣摆跨上灰鹤脊背坐好,扭头看云千泠。
云千泠也利索的翻身上去坐好,拍了拍灰鹤的翅膀:“是月见呀!好久不见,又漂亮了不少,可还记得我?”
灰鹤月见闻言轻啼一声,扇了扇翅膀,一副开心的模样。
“我的老天。”沈牧舟好不容易爬起来,屁颠颠的跟着云千泠爬上灰鹤上,忍不住一直看它,“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鸟?”
南风拿出烟杆吞云吐雾一番,勾着嘴角朝他们挥了挥手:“我就不用乘鹤了,一会儿见。”
说罢便化作一缕红烟,袅袅娜娜的飘散了。
灰鹤双翼一舞便载着三人飞了起来。
沈牧舟差点没抓稳掉了下去,吓得脸色发白:“啊啊啊——!”
“玄霜还好吗?”云千泠看着月见,想起了自己的坐骑,那是一只丹顶白鹤,比月见年长不少。
“它一直守在灵宝殿门前,任谁来唤它都不听。”叶怜星道。
云千泠有些心疼,摸了摸月见,对它道:“月见,你回去若是见了玄霜,便告诉它,我定会回来,让它别急,再等些时日。”
一刻钟后,三人乘鹤来到灵宝观前,与早早等在门口的南风汇合,便入观中去。
天还没暗,一向香火旺盛的灵宝管却门可罗雀,只有几个弟子在庭中打扫。
一名弟子见了云千泠,欣喜的将手中扫帚往门边一靠,奔来笑道:“云师兄,你回来了!”
云千泠微笑点头:“嗯,回来了。”
其余弟子听见庭中动静要纷纷前来,见是云千泠赶紧围了过来:“云师兄回来了,云师兄回来了!”
“这几位是……”那头一个迎上来的弟子打量着云千泠身后气的三位,尤其是那个浑身缭绕着强烈煞气的南风,有些警惕的问。
“哦,他们是我朋友,无妨。”云千泠伸手将南风往身后挡了挡,随口敷衍着,“对了,师傅呢?日前他见我被掳走,一定着急坏了。”
弟子们脑袋里全是馥之栩所言——云千泠被一只恶鬼劫走的画面,纷纷狐疑的盯着南风。
“师傅他跟着仙君去找你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名弟子忧心忡忡地答道。
“仙君?”云千泠闻言眉心微微一蹙,有不祥的预感。
“是,仙君。”
弟子们簇拥着云千泠一行人往厅堂里走,边走边将事情经过向云千泠细说了一遍。
整个仙界都只,眉心有红点的仙君,便是玉清尊暮阑声坐下的弟子了。
“暮阑声担忧我被奸人所害,所以寻我?”云千泠自言自语着,想来觉得有些可笑。
正在这时,住在偏阁的云夫人和云小姐问询赶来。
云夫人见了云千泠热泪盈眶,上前抱住他哭诉道:“泠儿,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云千泠倒是有些惊讶:“母亲,妹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云小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哥哥,你有所不知。那沈家发现沈牧舟坟冢被人掘开,里面只有他一人的尸身横躺着,并无你的尸首,勃然大怒,断言是我们云家从中作梗,带了人来要捉我们回去。我们也是有家难回。幸得馥道长收留庇护,我们才能在灵宝观中有个安身之地。”
“是啊,”云夫人擦掉眼角的泪道,“馥道长去找你了,你可曾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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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