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地方本来是有几个小村落的，后来邪祟横行，村里活着的人就被安排进庇护之地阳城，已经十一年过去了，房屋坍塌草木落败，早就看不出当时生活过的痕迹了。
刚过完除夕，天气照样寒冷，自打年前弄了大阵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大家不免掉以轻心。有人说那些大妖鬼可不好糊弄，之前抓到的那两只，可是付出了大代价。
不用旁人细说，黎臻便知道付出了什么。以前五大世家人丁兴旺，到现在的日渐凋零。为了天下百姓，他们付出自己的生命。
后来有了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虽因血脉缘由无法习得功法精髓，但比普通人厉害百倍，对付寻常邪祟不在话下。每次来值守，也会有不少外门弟子前来，人多力量大。
大阵具体在哪里黎臻看不见，听炎质说联手设阵时无人在旁边，阵法就压在地底下，待启动时就能看见了。而为了隐藏身形，他们所有人都是就地藏身，有的是藏在树后，有的藏树上，还有魏氏族人利用自己的土属性，直接弄个土坑栖身其中。
小聋子当时也弄了个坑，还告诉黎臻让她也进坑里，暖和不少，将自己弄好的土坑位置详细告诉黎臻，但她没进，嫌土弄脏衣服。
值守的时候累的不行，要全神贯注，当然，也有偷懒之辈，主要是都过去一个月了，也没有任何钻地鬼的消息，甚至有人怀疑设错了地方。黎臻在树后冻的腿脚都没知觉了，小心翼翼的跺了跺脚，弄出轻微声响。
“乱动什么？”结果遭到呵斥。
她回头，是总找茬的牧松。
这些年过去，牧松从少年变成男人，看起来成熟不少，但不变的是那份小心眼。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像还没忘了当初被黎臻拽掉裤子的丢脸事情，隔三差五的就找机会数落黎臻。
王青青不在去村落里避风休息去了，牧松变本加厉的过来说黎臻，瞧见黎臻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牧松就觉得厌烦，因为牧凌还特意嘱咐过族里人，帮忙照顾黎臻。
两个人之间出现问题，牧松看谁都是敌人，哪怕是年纪比他们小的黎臻。
黎臻眨眨眼，小声道：“我跺脚的动静还没有你说话的声音大，而且我并没有乱动，怎么会破坏阵法呢？更何况，你随便乱走，难道不会引起邪祟警惕吗？”
她实话实说，却将牧松噎住，一时无话后他哼了一声离开。
轮到黎臻休息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王青青打着哈欠来替班，炎质递过来水葫芦，里面是他方才准备好的热姜糖水，黎臻笑着道谢，炎质有点不好意思。
“阿臻，你敢回去吗？要不要我同你一起？”
之前值守是就地扎营，但后来怕太过显眼，便让他们去附近的小村子里休息，路程不近快一个时辰了，但能在避风雪的屋里休息，值得步行过去。
“还有其他人一起呢，没事的。”
每次值守各家族都要派出两个内门弟子加上三名外门弟子，有这些人作伴，黎臻不会害怕。唯独一点，黎臻现在和瞎子一样，她该怎么不让人发现成了问题。
而且他们要低调行事，不能用灯笼。
其他人借着月亮洒下的光亮可以看清路，黎臻却不能，所以每次她都会故意落后几步，一来可以听着前面动静辨别方向，二来则是可以悄悄用火折子。
她想，一点点微弱光亮不会引起注意的。
这天，她照旧拿出火折子，幸好路边的白雪将黑夜照亮不少，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前面走路的人影，小步跟上去。
然而天公不作美，就在这时候有一片乌云挡住月亮，黎臻的视野登时黑暗一片，她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就这么会功夫，前面脚步声越发远了。
她侧耳倾听片刻，又听见了脚步声，于是慢慢跟着往前走，同时没忍住拿出火折子照明，想着若是被发现了顶多训斥，但她看不见摔倒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般作想，当她拿出照明的火折子时，意外发现前方不远处停着个青衣人影，黎臻放缓步子想要仔细辨别是谁，若是外门弟子的话，或许她可以搭话让对方等等她。正当她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前面的人回头了。
竟然是牧松。
“怎么是你。”
牧松返回身朝黎臻走来，上下打量她，突然说了句：“你夜里视物不清。”
黎臻当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说的是肯定语气，而不是疑问。
黎臻本想反驳，但聪明的闭嘴不言，牧松又说了几句，黎臻不想理会他就假意没听见，大步朝前走，想快点回村子里休息。
可没想到与牧松擦肩而过时，对方突然扳着她的肩膀，黎臻立刻回击，几个呼吸间，二人竟然原地过了几招。
“行啊，”牧松冷笑，“比之前强不少，小时候就会找人帮忙，现在自己有能耐了。”
黎臻抿了一下唇，这个动作和宿星如出一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同时明白牧松故意在等她落单，今日怕是难免要交手。
显然，自己不是牧松的对手，为今之计便是快点回村。
想通一切，黎臻立刻拔腿就跑，尽管她看不见，可依稀记得方向。
“想跑？没那么容易。”
话音落下，脚下突然有东西破土而出，直接将奔跑的黎臻绊倒，痛意从膝盖和手心里传来，可黎臻来不及查看，立刻发力甩出两只火球，将缠绕在自己脚踝上的野草点着。
滋啦啦的声响，火球燃烧时发出光亮，为黎臻照亮周围环境。她看见牧松脚步甚至不曾挪动，冷笑站在原地，手指轻轻一抬，便又有数条藤蔓袭来。
牧氏一族的“万物生”很厉害，只要附近有野草野花甚至只要有树，他们便可催动为其所用。就像是现在，野草疯长化作绳索要将黎臻束缚住，她靠着火球破局，刚开始还有用，毕竟这东西怕火，可她功力不够，越来越多的绳索朝她袭来，刚烧完的火球还来不及续上，她已经被擒住，嗖的一声腾空。
大头朝下的失重感让黎臻脑袋充血，没忍住尖叫，尖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牧松皱眉，下一瞬，便让绳索去勒住黎臻的嘴巴。
裹成蚕蛹的黎臻被到挂在树上，牧松款步而来，冷笑连连。
“小孩，出门在外莫要嚣张，呦，还敢瞪我？”
牧松绕着黎臻走一圈，满意道：“不如让你在这里呆上一晚上如何？你说如果邪祟或者尸僵发现你，会不会蜂拥而至将你分食？”
黎臻白了脸，牧松继续自说自话。“得罪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知道，你们在背后肯定说我的坏话，而且你还总看牧凌，勾引她！”
黎臻瞪大眼睛摇头。
“否认也没用，难道你没有借着皮相好让牧凌对你关照有加，还托其他人照顾你吗？”
他靠近两步，银色月光洒在黎臻脸上，纤细瘦弱的人长着一张雌雄莫辨昳丽俊秀的脸，尤其是眉心一点红，将整个人都沾了一丝神性，好像不可亵渎般神圣。
“小白脸！”牧松恨的咬牙切齿，他竟然拿出一把匕首朝黎臻靠近。
“如果你没有这张脸就不能勾引牧凌了，别怪我，是你自己不检点，非要勾引有妇之夫！”
疯魔一般的牧松步步靠近，手中匕首寒光必现。黎臻瞪圆了眼睛，就在匕首要落在她脸上时，突然噗嗤一声，牧松动作停顿抬头看，挂着人的野草绳索不知何时被点着，下一瞬，黎臻落地。
顾不上摔疼的后背，黎臻挣脱后先是往牧松方向甩了两个火球，随后继续逃。正面相对她完全打不过，只能避开。
可没想到跑也跑不过，被牧松抓住猛的甩在一边。被激怒的牧松什么都顾不上，他现在只想划花黎臻的脸，竟然和其肉搏。
俩人之间力量悬殊，不消片刻，黎臻就被牧松按在地上，她两只手牢牢抓住牧松拿着匕首的右手，可即使如此，尖端还是不断在她瞳孔里放大。
眼看着就要落在她脸上，突然画面一变。
黎臻看见牧氏的一个长辈正在教训牧松，而方才嚣张的牧松被罚跪，不仅如此，她还看见宿星将牧松打到吐血，毫无还收之力。
怎么回事，难道是她疯了？念头刚落，画面消失，出现在黎臻眼前的又是牧松狰狞的脸。
就在黎臻要抵挡不住时，嗖的一声，一个硕大的火球腾空而来，牧松飞速起身避开，那火球距离黎臻的面门只有一拳的距离，火焰差点扫过鼻尖。
“牧松，你在干什么？”
说话之人正是这次带领炎氏一族的长辈，另外还有牧氏的人前来，有外门弟子忙过来扶起黎臻问她如何，黎臻摇头说自己没什么大事。
“先带这位小兄弟回去休息，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不怕用灯笼了，走出一段路后黎臻回过头，就看见牧松跪在地上，面前站着牧氏的长辈正在痛斥他。
黎臻瞳孔微缩。
竟然和她方才看见的画面一模一样。
大抵是因为这件事，她被特许早点回去休息，通行的人还有王青青和炎质，俩人既能陪伴也能保护。
临进山门前，黎臻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千万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尤其是不要和我哥哥说。”
炎质倒是挺乖顺的，点头说好，王青青不理解。“你被欺负了，难道不告诉他吗？”
牧松被打的吐血画面还在脑海里盘桓，黎臻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别说，千万别说。”
回去之后黎臻故作镇定，只说因为太冷了就先回来。牧野和小聋子都信了，唯独宿星，那双漆黑如夜幕的眼睛仿若将她看透了，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多问，反而多点了个灰盆，往里埋了一颗土豆。
黎臻烤着火，吃了香喷喷的土豆就入睡了。
日子照常过，不用去值守留下练功好像也不错，最重要的是，那件事好像没流传出来。想来也是，若是被人知道牧松欺负一个外门弟子，怕是牧氏一族脸面尽失。
这天黎臻肚子不大舒服，算日子应当是月事来了，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冰天雪地里值守才导致这次腹痛。
宿星见她难受便说替她告假，还给她烤了爱吃的土豆，早上剩下的鸡蛋用泥巴包好扔进火盆里，留下一句照看好火候就去练功了。
黎臻睡了醒，醒了睡，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的状态，爬起来将土豆剥皮吃了，嫌鸡蛋外面的泥巴脏，便放在一旁等着宿星回来给她剥。
正当要继续爬回被窝里时，王青青大喊大叫的闯了进来。
“阿臻，你快去看看，宿星和牧松打起来了！”
黎臻一惊：“他怎么知道？”
“肯定不是我和炎质说的，快，先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