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常越许栈跟在向欣身后一路行驶,最终径直进了一处城池的巷弄上空。
一到这巷弄上空,向欣手中闪了一路淡金色光的弟子名牌上的光芒迅速暗淡下来,向欣将其挂回腰间,而后才御剑降落。
看来向欣她们的弟子名牌中有此次历练的更多信息,但陈常越的弟子名牌之上没有。她思索着望向身前的许栈,许栈一直驶在向欣身后约五丈处,腰间的弟子名牌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看来许栈的弟子名牌之上也没有多余的信息。
陈常越想不出来她和许栈这不合常理的历练有什么目的,但既然向欣敢光明正大地将弟子名牌拿出来使用,说明她并不忌惮陈常越们发现他们之间的区别,陈常越便也不再多想此事,到时再议吧。
而向欣毫不犹豫地降落,却令陈常越感到有些迟疑。
这上空因为被底下殃及,已经肉眼可见的黑气弥漫,可想而知底下的巷弄里是些什么,事实上,底下黑压压的雾照一片,陈常越灵气不足,神识不能覆盖,如果不看这周围未被波及到的街道布局的话,是不能推断出这下面是深巷还是街口的。
若是陈常越境界未落、玉招能召,她也是敢进这浓雾中去且不带犹豫的,但现在她尚且筑基并只有一把薄剑,虽然知晓既然向欣进去了,那她肯定也进去得的道理,她也还是会有一瞬间的迟疑。
陈常越很讨厌这种感觉,趑趄不前优柔寡断,但她别无选择。
陈常越想起在以前偷听的她爹和她师傅的讲话里,他们常说她天赋有余而耐心不足,是助力也是阻力。
所以最近遇到的这些状况是在磨练她的耐心吗,陈常越面无表情,用两百年的时间来磨练耐心,不知是她的奢侈还是谁人的奢侈。
“我们也跟着下去。”许栈突然开口道。
许栈的尺度把握得刚好,像是故意慢了陈常越脑海中各种念头闪过的一瞬间,而后才开口打断,“这黑气只是某物的增生,常越师姐一剑便可破,不若下去看看是何物作祟。”
“好。”陈常越点点头,也不多言。
许栈这才又驶剑下落。
许栈应是隐藏了境界,他御剑的动作未有变化,但他操纵着剑,看也未看,便准确地落在已汇集的向欣及晏召、李书陈身后。当是神识强大。
是两百年前她这样的人物。陈常越都不禁有些眼红了,但想到这人刚刚似乎很是善解人意,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想到此处,陈常越将目光前移,刻意避开了许栈。
许栈感到自己身后的目光有一瞬变得炽热,但很快他再没有了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许栈将巨剑缩小收入手中,而后随意一插,剑已不见。他动作行云流水,若陈常越见到,又要夸有异常的美感。
晏召应是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动向,此时适时转身向他们一颔首:“许师弟、陈师妹,安好。”
“三日前此处整条巷子的百姓住民全都无故昏睡,被移至别处,至今也未苏醒。
我方才已与书陈查看此处,见此处虽黑雾笼罩却不含危害,这黑雾虽不知来由却也不再有扩张的趋势。我们预备先搜寻一下周遭是否有不寻常处,我们三人单独前行,你二人首次历练,便结对活动吧。”
按说晏召他们三个都是亲传,实力自是比陈常越们强劲多了,这样安排似乎没有可置喙之处,但他似乎总是让许栈与陈常越同行,陈常越觉得有些奇怪。
许栈也没有反驳。
陈常越便也没有说什么,乖乖站在许栈身边等候安排。
之后晏召并未多说什么,嘱咐了句注意安全后,五人便分为四个方向,挨家挨户进入搜寻异常。
“奇怪,”陈常越这次走在了许栈前面,她随手推开一户院门,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在与许栈言说。
在这沉沉黑雾中能见度极低,许栈打眼望去,也只能勉强看到陈常越抬起手腕推门的动作。
“我看来这儿探查的只有我们这一行人,既如此,当知道这儿的住民无故昏睡不醒后,为何要先来此处搜寻异常,而不从那些昏睡的人身上查起。”
陈常越语气笃定,心中分明已有答案。
“尚未可知。”许栈便应声,“常越师姐有猜想吗?”
“你不知?”陈常越为此停住,转头想要看清许栈说这话时的表情,发现看不清晰,只好作罢,重又抬脚前行。
“如果以救人为前提,那么得知有人昏睡不醒之时,必是要先检查昏睡者身上有无异常,而后结合黑雾执果索因找到解救之法。
可如今晏召他们目标明确,却直奔黑气中心,只能说明他们一开始便是冲着这黑雾来的。要么是早知这黑雾来历却不便告诉你我,要么是他们虽不知这黑雾来历,却也知这黑雾是整件事情的根源,之前也定和黑雾接触过。”
“常越师姐真是见微知著,好谋善断。”许栈赞叹道。
“……”总有一种亏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陈常越和许栈已经站在了这户庭院之中,但也是不出意料地弥漫着黑雾。一团团黑雾将庭院包裹住,人站于其间不可见物,像是黑夜坠了下来。
陈常越拿出银剑,剑尖一颤,挑出一束火焰。但这黑雾诡异,围拢在火焰周围,令火焰也燃得孱弱。陈常越近几天修炼的成果显著,已能在这种环境之下维持火焰不暗不灭,最终也能照亮周围三尺有余的范围。
陈常越和许栈一连查看了几间屋子,屋内摆设都很正常,充斥着生活的痕迹,甚至卧房内的小桌之上还有编织精巧的小竹筐,小竹筐中放着的应是女主人的一些小物件儿。
陈常越弯身翻了翻竹筐,见里面只有些胭脂香粉和手帕发饰,脂粉寥寥几样,都很简单,发饰的样式也很普通,倒是手帕上的绣迹花纹很精巧独特,陈常越看了也很喜欢。都是女子常用之物,其上也没有灵气或妖魔气息波动。
“此处看不出有什么反常。”
许栈点点头,先转身退了出去。
许栈倒是很听晏召的话,说是和陈常越组队,他便一步不离。要不是陈常越深知他的实力远在陈常越之上,都会以为他是来蹭亮的。
“常越师姐不走吗?”许栈停靠在门外,侧身问还未有动作的陈常越。
什么时候许栈叫她常越师姐叫得这么娴熟?
陈常越跟出去,这回走在了许栈身后
陈常越为了拿着方便,将剑缩得较短,剑尖上的火焰在她的脸上打出淡淡的阴影。
“常越师姐,我来吧。”
陈常越先是没反应过来许栈话中之意。
但很快许栈不知打出什么术法,空中浮现出符咒大小的方形金光,金光逐渐变亮,不一会儿便照亮了庭院。
于是陈常越默默熄了对比之下自己那过分瘦弱的小火苗,收剑入袋。
那金光符咒也十分神奇,随许栈的位置而移动,一直保持住许栈身前三步之外的位置。
陈常越跟随许栈又探查了两户人家,都未见有什么异常之处。
陈常越不禁在脑海中思索,一整条巷子的百姓全部昏睡,这是一个共性。那他们家中除了黑气之外的反常之处,肯定也是一处共性。
要说共性可就多了,房屋制式、饮水食品、接触的人物……甚至只是锅碗瓢盆,这些住在一条巷子中的邻里邻居,都会存在共性。
陈常越和许栈已经站在了第四家的门前。
刚刚与晏召们分开是在一条巷子中的小岔口,旁有一株榕树。陈常越们选的这个方向,现在看来,却不是很深,第四家便已是到了最深处的一户人家。
许栈在前面,陈常越本是想着他推门先入,却见许栈还无动作。
她正欲抬手,却感到一丝灵气的波动从门后传来,灵气只是轻毫,只是某个修者身上周转而出,但周围没有其余修者,灵气又很稀薄,因此这微毫的灵气也显得十分突出、易于感知。
陈常越感官常常莫名,此刻竟觉得这灵气仿若有了实形,袅袅娜娜,向院门口靠近过来。
“吱呀——”木门缓缓打开,一娉婷女子站在门内。
“二位修者安。既来了,便请入院坐坐吧。”
女子话语真诚,表情也是温和无比,金光符咒的光照打在她脸上,莹润好看。
许栈见眼前是位女子,又暂无危险,便自动退却一步,让陈常越先行。
行为中有些说不出的……自觉?
女子目光在许栈和陈常越之间流转,之后转身在前头带路。
陈常越边走边观察着小院的布局,和前面三家无异,想来应是同一时期建造。这里的黑气也与外面相同,厚重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但女子在屋内点了灯,窗上映出暖黄的烛光。
“我叫沈听蕉,二位直呼我名即可。”
“好的。”
沈听蕉并未询问陈常越和许栈的姓名,应该并不在意他们叫什么。其实沈听蕉古怪是摆在明面的事情,晏召说过此处的居民全都昏睡不醒,此时她出现在此处,还客气礼貌地将陈常越和许栈请了进来,也不知有何居心。
但陈常越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很柔丽也很真诚,给人的感觉和向欣浮于表面的温婉截然相反。
陈常越和许栈跟着沈听蕉走入正中的小厅坐下,沈听蕉为二人沏了杯茶。茶香闻来普通,胜在茶汤滚烫,使得这茶最终十分怡人。
许栈自进了院中便无言语,不知是不是受黑雾影响有什么不适。陈常越似是不经意往他那边投去一眼,见他行为举止都很自然,如往常一样从容,便轻微放下心来。
但之后陈常越便有些别扭,欲盖弥彰地看向沈听蕉。
好在许栈动也未动,应该是没发现她这番举动。
沈听蕉已经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垂眸看着桌上热茶上的雾气,似是在出神。
但正在陈常越欲移开目光之际,沈听蕉抬眼望向她,便开了口:“我知二位为何而来,我想求二位再给我一天时间。”
她苦笑道,“但我也知这请求实在无理,所以我想跟二位讲一个故事,全当我拖延时间了。”
屋外沉沉的黑雾如旧,但陈常越看向淡褐清透的茶汤,没有打断沈听蕉。
她就这样静静地听了下去。
许栈侧头,目光不由停留在陈常越身上,她似乎已经完全融入到沈听蕉凄婉的故事中去,整个人安静端坐,鼻息轻浅,只有睫羽轻颤。
显而易见沈听蕉身上古怪之处众多,她说出的话也是真假未明不可全信,这个道理许栈不信陈常越不懂。但她怎么还听得这么……入神?
许栈知道陈常越身上有不同常人之处,比如境界回落、身份不凡,因而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情许栈也觉得不足为奇,但是她两百多岁,还能如此……纯善,是许栈最没想到的。这样的反差,旁人可堪称愚蠢。
但是想起陈常越方才不自然投来的目光,许栈又不知怎的,觉得这样的反差,出现在陈常越身上,挺不错的。
许栈:她看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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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