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市队以后，梁涵才知道什么叫地狱训练。
两相对比，她之前在学校里练的都像是开胃菜。
除了训练难度的增加，她的社交层面也迎来了全新升级。
之前学校里的体育生们良莠不齐，多的是只想着混个大学文凭的人，但市田径队里的队员们都是经过层层挑选的精英，在精神面貌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所有人都很自律，甚至比她还能吃苦。
但这都不是最让她恐惧的，高压下的挫折磨炼才是她最难过的一关。
梁涵是一条幸运的鲤鱼，跃过一级龙门后落入不知深浅的水潭，还未来得及庆幸，就发现自己被一群蛟龙围住了。
她如果不努力，就会被蛟龙们一尾巴甩回她原本的小水洼里去。
市队竞争激烈，实行末位淘汰制，不断会有新人补充上来，梁涵更是夹紧了尾巴奋力向前冲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淘汰。
刚来的时候，梁涵的排名很靠后，她心里压力非常大，才来一个月就成绩垫底，万一被遣送回去，那她岂不是很丢脸。
教练也注意到她的情况，过来找她谈话，梁涵一开始以为教练是想劝退她，没想到是做心理疏导。
梁涵跟教练谈了很久，教练也在评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竞技体育就像金字塔，越往上走，通行的路越窄，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上钻呢。
好在梁涵并未流露出退缩的意图，只是表达了对自己能力不足的茫然和愧疚。
教练安慰她，尽快适应训练节奏，弥补短板，找到自己的突破口，成绩才能进步。
还说之后会给她找一个有经验的学长来给她传授一些心得，这个学长和她一样都是练跳高的，人很好说话，建议她多跟这个学长取经。
梁涵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就有一个个子非常高的男生走过来敲办公室的门：“苏教练你找我？”
“李弘业，进来吧。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队里新来的成员，叫梁涵，一中高一的学生。”苏教练说完又转头看向梁涵：“这是李弘业，七中高一的，他从初中就进来了，之前还去过省队，但因为伤病暂时没办法参加高压训练就先回来了。”
梁涵站起身，发现自己比他矮了不少，不由夸赞道：“你好高呀。”
苏教练笑着说道：“一八七，还能长呢。”
李弘业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饰羞涩，弯眸冲她比划了一下：“你也挺高的，我猜你应该有一七八了吧。”
他眉弓高，鼻子挺，微微侧脸的时候，梁涵差点将他看作秦曜，再仔细看他的五官，更是有五六分似故人。
就是皮肤比较黑，很符合一个体育生的特质。
梁涵摇头：“没有，上次量只有一七六，还差得远呢。”
队里的女生，个头有接近一米八的，梁涵身高算中等水平。
她每天晚上都喝牛奶吃钙片，就想着能多长高一点，这样才能出好成绩。
苏教练示意李弘业拉过椅子坐下说话，随后简单讲了一下梁涵最近的问题，李弘业垂着头侧耳听教练讲话。
梁涵借机打量他的全貌，他也剪了碎盖微分，整个人散发着清爽干净的少年气，眼睫毛也长长的。
从一些特定角度看，眼一花都能认错，但再换个角度就不那么像了，还是很好区分。
她觉得还是秦曜更帅一些。
他忽然抬眸朝她看了过来，梁涵飞速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但她的偷看技巧实在拙劣，梁涵只能拨弄自己的刘海遮掩心虚。
李弘业转过身来跟梁涵说话。
梁涵注意到，他表达时略微有些腼腆，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眼眸略微侧移，看向她身边的一些东西转移注意力。
两个人简单交流了一番，外面忽然有人带一个孩子过来找苏教练。
苏教练有事要忙，让他们自己私下交流。
离开了苏教练的办公室，他们二人走到操场上闲逛。
梁涵这才注意到他左耳挂着一个助听器。
“你的耳朵怎么了？”
李弘业：“小时候被村里的炮仗炸到了，家里人不太重视，导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只好戴着助听器。”
“我小时候也被炮仗炸过小腿，留了个疤，你看。”梁涵抬起腿，光滑的小腿上有一处不怎么明显的白色小伤疤。
李弘业掠了一眼，她的肌肤毛孔很小，所以肌肤很细腻光滑，一看就是城里娇生惯养的孩子。
他主动说道：“对了，要不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好了，以后有些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好啊。”
梁涵掏出手机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两个人绕着操场又走了一圈交流心得，才一起去食堂打饭。
梁涵主动说请他吃饭，李弘业觉得不好意思正要婉拒，就被她风风火火地推着餐盘一路走过食堂阿姨的打菜区一通狂点，点的都是很贵的肉食。
到了付款时，李弘业瞥了眼价格，竟然要三十多，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主动给她买了一瓶橙汁答谢。
梁涵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根本不在意钱的事，但觉得李弘业很有礼貌。
她记得在一中的时候也请过一些男生吃饭，他们只是嘴上说着谢谢，但没人会给她回礼。
如此一来，梁涵多看了他一眼。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是秦曜发来了消息。
他给她发了几张大学食堂的照片。
她放大来看，圣女果炒鹌鹑蛋，鸡腿蛋挞，红心火龙果炒苦瓜。
他附赠点评道：阿姨恐怕买到了报社的菜谱。
自从秦曜承诺过会给她分享自己的日常，他会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随手拍。
有时候是趴在教室桌上睡觉的流浪猫，他会说：一只猫都比我好学。
有时候是班里头发日渐稀疏的物理老师，他会点评：看来学物理很耗头发。
有时候是教室窗外一角的彩虹，他说：考考你的物理，彩虹为什么红色永远在外圈？
虽然只是生活里随手一拍的东西，但他都会添加一句点评。
看起来挺无厘头的，不过这种充满淡淡死感的幽默，是属于秦曜独一份的存在，常常令梁涵会心一笑。
梁涵立马给自己面前的午餐拍了一张发给他，并配文：你的阿姨和我的阿姨好像不一样，狗头.jpg。
秦曜不喜欢吃饭的时候玩手机，会影响他吃饭的心情，他干什么事都很专注。
等他吃完饭，同行人桌上的餐食只进行到了一半。
这个时候，秦曜才拿出手机来看看她回复了什么。
奥尔良鸡腿、椒盐虾、茄汁牛肉和米饭，还有一瓶橙汁。
和她往日的午餐并无什么区别，但仔细观察，秦曜却看出了些端倪。
她对面坐了一个人。
她身边有朋友不稀奇，稀奇的是，满满一餐盘的肉，和一大碗米饭，这分明是一个男生的饭量。
【秦曜】：跟朋友去食堂？
【梁涵】：嗯，帅哥哦，想看看长什么样吗
【秦曜】：……
【梁涵】：他长得很像你，弥补了秦曜不在梁涵身边的空缺，龇牙.jpg
【秦曜】：找替身呢？
【梁涵】：没有啦，开玩笑的
【秦曜】：什么时候放假
【梁涵】：还没出安排呢，五一也得集训QAQ回不了家
【秦曜】：我也回不去
【梁涵】：同是天涯沦落人
【秦曜】：相逢何必曾相识
【梁涵】：泪汪汪.jpg
梁涵放下手机，对面的李弘业已经清盘行动结束了。
梁涵惊讶道：“你吃饭好快。”
李弘业擦干净嘴巴，笑了下，说：“是你跟朋友聊太久了。”
“还好吧，也没多久。”梁涵慢吞吞吃起来，她怕耽误他的时间，示意他有事可以先走。
李弘业看了眼手表，也没有推脱，他确实有些事要做，于是起身道别。
经过李弘业为她传授一些心得，梁涵也逐渐扭转心态，每一次听教练帮自己复盘都会认真记录，回去以后反复琢磨，再投身到训练里扭转自己从前都没注意过的坏习惯。
成绩渐渐有了进步，梁涵也摸索到了适合自己的训练模型。
梁涵适应了在市队里的生活，上午上文化课，下午和晚上训练，生活十分枯燥乏味。
好在梁涵性格开朗，很快就认识了许多新朋友一起玩耍。
更何况还要跟着教练到处报名参加比赛，日子过得充实就不会觉得无聊。
宁慈每个月都抽空过来看她，给她做了喜欢的可乐鸡翅，油焖大虾，还带她去附近的商场买新衣服，絮絮叨叨家里的一些琐事。
比如她不小心把鱼缸里的鱼都养死了，家里的多肉都枯萎了。
梁涵急得跳脚，幽怨地说，妈你是不是早就不想养鱼了。
宁慈说她不是故意的，本来这些事都是梁涵做的，宁慈注意到鱼缸里的鱼死掉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自打梁涵离开家以后，家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有些角落都落了一层灰。
她每次回家，看见家里黑漆漆的，安静得不像话，心里就忍不住思念起女儿来。
梁涵知道她上晚班，晚上总会给她在玄关留一盏灯，到了周末，梁涵会陪她去菜市场买菜，回来淘米择菜，再去喊秦曜过来吃饭，之后就钻进房间里学习或者打游戏。
房门开着，宁慈听到他俩总是拌嘴吵架，觉得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现在两个孩子都不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空巢老人，这还没退休呢。
好在她还有一个同病相怜的姐妹在。
杨岚在的时候，她就去串门，聊聊孩子，聊聊生活，打发一下时间。
杨岚跟她一样，出差路过陵市就会专程去一趟南大看看儿子。
听她说，秦曜又长高了，学校里的同学们都说他不去打职业篮球都浪费这么好的天赋。
跟她同行的员工也调侃，长得高好找对象，现在的男生都喜欢找有身高差的女朋友。
宁慈听完，心里却忧愁起梁涵的身高来。
她在女生当中太高了，将来找对象只能往高了找。
但高个子男生不都喜欢矮个子女生吗？这不成死循环了？
宁慈特意去到她训练的地方看了看，练田径的男生个头都不高，要么和梁涵差不多高，要么比梁涵矮，只有练跳高跳远的男生，身高才般配。
梁涵不知道宁慈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看见她一直盯着那些体育生看，顿时警铃大作，不会是抓她有没有早恋的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跟梁涵玩得很好的男生们集体从跑道路过看台，纷纷跟梁涵的妈妈打招呼，宁慈露出友好的微笑跟这几个男生聊起天来。
梁涵觉得有种见家长的窘迫感，露出了痛苦面具，躲在宁慈背后做了个抹脖的动作警告他们不许乱讲她坏话。
在一群人的嬉笑打闹过后，李弘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找她，喊她过去搬垫子训练。
李弘业看见梁涵身边的中年妇女，马上意识到是梁涵的母亲，赶忙跟她打招呼。
宁慈见她准备要训练，也打算回家了，等李弘业走后，宁慈才对梁涵说：“这个男生看着有点儿眼熟。”
梁涵双手插兜，踢着路面的杂草，说：“像秦曜是吧。”
“诶，对对，不仅长得有几分相似，这温文儒雅讲礼貌的性格也像，跟刚才那些皮猴不一样。”宁慈看了眼远处那群打闹的男生，两相比较下，还是更喜欢这种谦和的男生。
梁涵鄙夷：“才不像呢。”
通过这段时间跟李弘业的接触，她越发察觉他们根本是两种人。
李弘业内敛腼腆，待人温和有礼，底色中会透出一股温柔来，而且他还富有同情心，路上看见捡纸皮的老婆婆推车上坡，都会主动上去帮忙。
谁有些什么困难，他也会毫不吝地帮助，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善。
梁涵还了解到，李弘业出身农村，父母在他小时候被村头路过的泥头车撞死，他成了孤儿，他的舅舅在一个有钱人家里做司机，后来干脆接他到城里念书。
因为寄人篱下的缘故，他很懂事，参加各种省市的体育比赛拿奖金，只是想减轻舅舅的压力，或者是希望不依赖别人，靠自己养活自己，挺有自尊心的一个人。
而秦曜只有对外展现出来的礼貌谦逊和李弘业相似，内核简直差得十万八千里。
秦曜一点儿都不温柔，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别人，总喜欢冷脸装深沉，偏偏学校里的女生都喜欢这种高岭之花人设。
他霸道强势，最爱管她的闲事，看见她跟哪个男生走得近，就早恋警告。
秦曜的小性子还很拽，自恋又臭屁，说他两句坏话他就会变成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防御值老高了。
钢铁一般的意志，不管她怎么撒娇哄人，他都可以无动于衷，跟她把冷战战线拉长，就是一个闷骚臭直男。
远在千里之外的闷骚臭直男忽然打了个喷嚏。
坐在他旁边的姜瑜给他递了个张纸巾：“最近天气忽冷忽热，很多人都感冒了。”
秦曜：什么替身文学，我才是白月光本光[白眼][白眼]
我发现跳高的女生不仅个子高，颜值也都很□□hh[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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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