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晶山洞内剑气纵横,寒光飞烁。
在这雪白光亮的映衬之下,山洞隧道口处却显得更为幽暗了。
阴影之中,一名五短身材的青年正两眼精光,紧盯着陆贤手中的那块灵晶。
此人正是之前在荒原上以魔气引得马群惊乱,从而摆脱了陆贤监控的姞瑜。
他是被此处的打斗声给吸引过来的,一来便看见了那块令他垂涎欲滴的宝贝。
此时,洞中打斗愈发激烈,众人相持不下。
姞瑜看着那灵晶心痒难耐,正要上前一步去偷抢那宝贝,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道喑哑低沉的声音。
“站住。”
姞瑜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眼食指上的那个戒指。
他摩挲着戒指见对方再没后续,继而心中一动,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再次迈开一步。
“吾劝你三思而后行”,低沉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想想你此行的目的。”
姞瑜身形一顿,心中升起一股怒意。
若不是去年从青云门回来的途中他不小心被这些可恶的魔修逮住噬魂夺魄,此时又怎会落入如此境地。
好在他偷习过夺舍秘术,趁对方一时不慎与其争夺厮杀,令其无法全吞了自己,这才留得一二魂魄,可也被对方成功占据了身体。
这一年来,他苦苦与占据自身的魔修虚与周旋,以出卖同门的神魂性命换取片刻苟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着机会抢回自身。若是能得到那灵晶,他定能吸取灵髓强魂固魄,夺回对自身的掌控权。
黑暗中,姞瑜面色扭曲咬着后槽牙暗恨不已。
此时,他双腿已被两股阴暗魔气侵蚀,再无法向前挪动一分。而他的灵台也越发沉重,仅剩的一魂一魄被阴沉之力强压,整个脑袋像是要被捏爆一般。
昏痛之中,他的拇指死死扣住了那枚戒指,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与深深的怨念,竟想自爆金丹与对方拼死一搏。
“唔。没想到……”,滚烫的戒指上升起一个薄薄虚影,“竟还有几分血性。”
“大不了一拍两散,还能拖两个垫背的。”姞瑜低声狞笑,“汝能奈我何?”
那虚影却没被唬到,反而轻嗤一声:“吾本打算秘境任务完成便放了你,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你尽可试试……”
“你说什么?”
姞瑜当即打断了对方的话,心中却又不敢轻信,只再次试探着道:“此言当真?”
“当真。”那虚影又缩回了戒指中,“吾向来言出必行。”
见此,姞瑜心中摇摆挣扎半天,终是点头答应。
“好。”
此番消耗了大量魂魄之力,话音既落,他便立刻放弃了抵抗,由着魂魄再度昏沉睡去。
那名魔修又重新掌控了主动权,活动了一下手腕,低头对着那戒指小声道:“大人,当真要放过他?”
“哼”,戒指里传出轻蔑之声,“吾只道出秘境后,可若是他出不了秘境呢?”
魔修仍有些疑惑:“您的意思是?”
“只待吾得到印证,此行目的达到,便可在离境时放其魂魄而出”,戒指中的喑哑之声道,“自可任其被秘境关闭之力绞杀。”
那魔修恍然大悟,立刻恭敬道:“大人英明。”
“唔”,戒指中的声音越发低沉下去,“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那魔修躬身应首,又抬头望向此行的两位目标人物——姜啟和陆贤。
此时,姜、陆二人正分别对上任正和那名玉清峰的弟子,双方皆相持不下,其余人等也是打得难舍难分。
众人中若是说谁稍落下风,那定是姚元宗无疑了。
他本就被偷袭伤了肩背力有不逮,匆匆止了血又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与他交手的是一名筑基中期的弟子,对上筑基未久又刚受了伤的姚元宗那是游刃有余。
姚元宗不敢逞强,只在短兵相接间不断闪躲退避。
他觑着左右打斗之人的空隙,借着身形后退避让,这一退便快要退到了原先来时的洞口处。
而对方的身法剑法却比他更加灵活,如同游龙走蛇一般紧追猎物不放。
此时,他已被冷汗湿透、唇色发白、几近脱力,只觉对面剑风袭来,可自身却脚步虚浮身形未稳,即使强撑着抬剑相抗也还是慢了一拍。
眼见着那坚韧带着寒朔之意逼至眼前,姚元宗侧身一步咬牙闭眼打算硬接下这一剑。
然而,那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如期而至,已有人飞快地替他截住了这一击。
“当啷——”一声。
金戈相撞、金铁嗡鸣声中,姚元宗惊诧转头,就见眼前一柄华丽的剑鞘已格挡住了对面的雪亮寒剑,而那手持剑鞘之人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竟是昆仑第一纨绔——姞瑜。
姚元宗心中讶异,呆愣着眨了眨眼。
然而就在这怔愣之间,姞瑜已拔剑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步反穿,一剑刺入那小玉清峰弟子的丹田。
姚元宗被如此迅捷一剑给惊得长大了嘴,那么弟子也立时僵在了原地,低头向自己小腹看去。
而姞瑜却仍未松手,反而把着剑柄使劲一绞,这才抽剑回身。
当下,那弟子的丹田便被搅的稀碎。
“唔——”
那弟子捂着腹部,“噗通”一声,倒地不起了。
“这人……”,姚元宗惊骇得连下巴都要掉了,“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他不由后退一步去看姞瑜,心中仍诧异于对方这完全不同于以往纨绔作风的举动。
姞瑜一把扶住了姚元宗,带着一丝亲切问道:“可是姚师弟?”
“啊”,姚元宗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后退半步站稳恭敬道,“是我。多谢姞瑜师兄。”
姞瑜察觉到对方举动之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疏离感,却没如往常一样矜傲不满,反而愈发温和道:“无妨。姚长老向来对我多有关照,如此,不过投桃报李罢了。”
姞瑜口中的姚长老正是姚元宗的族叔,这名嫡支族老曾在外门大比前让他相助姜啟,也在入境前嘱咐他跟紧姜啟并等待主家之人的命令。
“难道族叔口中的主人就是姞瑜?”
姚元宗仍不敢置信,心中正疑虑不定,就见姞瑜从袖中摸出一块灵牌来传讯。
姞瑜的动作飞快,姚元宗却看得清楚,那灵牌与自己的相仿,应是族老手中的那块。
就在他仍未全然确定之时,那块自己贴身揣着的灵牌忽然一热。
他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姚长老已将此牌予我,姞瑜。”
这族中灵牌除了用来传讯之外,还可用于族人施发号令、统一行动,姚元宗当即明白过来,对姞瑜抱拳道:“旦凭师兄吩咐。”
姞瑜拖住了他的手臂,亲热道:“那便有劳了。”
“不敢,不敢。”
姚元宗后背发紧,心知族老既视姞瑜为主听凭对方的号令,而自己更应如此,立时便将头低得更低了。
这边厢二人趁着混乱接上了头,另一边,偃无闷也已发现洞口角落的动静。
他正被两名小玉清峰的弟子纠缠得不耐烦,遂立刻对着二人嚷嚷道:“姚元宗,还嘀咕啥呢?快过来帮忙!”
“哦!”
姚元宗见姞瑜不反对,立刻迎上前帮偃无闷分担一部分压力。
怎料,他刚踏出几步,脚下地面忽然大震,山洞也开始剧烈摇晃。
继而,“轰隆——”声响不断。
“不好!”
偃无闷心中警铃大作,可与他对上的那两名弟子却仍死死缠住他不放手。
“咔咔——”
姚元宗循声抬头,就见整个山洞四面已出现巨大的裂缝。
他本已快接近偃无闷,斜前方却忽然掉落下巨大岩块。
“嘭——”的一声,岩石正正砸落在姚元宗面前。
他心中后怕,幸而自己即时退步躲避,否则定会被砸个正着。
又是一阵轰鸣巨响,此时已来不及去帮偃无闷,他只能大喊一声,“快撤!这儿要塌了”,紧接着便反身往洞口处跑去。
此时,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地动山摇之下再也顾不得互相厮杀,纷纷转身去寻来时的洞口。
山洞裂隙加剧,地面也纷纷开裂,大小乱石纷飞,有带起无数灰尘。
一片混乱之中,披着姞瑜躯壳的魔修却是镇定自兀。
借着乱石尘土的遮掩,他迅速逼近那名重伤躺在角落的小玉清峰弟子。
见对方仍留有一口气,那魔修心中狞笑一声,五指忽然成爪一下拧住对方脖颈。
也就是不到一息的功夫,爪下之人已被肉眼可见的速度吸干,而其血肉精魂却由掐住脖颈的手掌流入姞瑜食指的戒指之中。
黑暗灰霾中,那戒指上的光晕一闪而过,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餍足的气息。
爪下已是一具枯槁干尸,披着姞瑜躯壳的魔修看着皱了皱眉,面露一丝厌恶之色,轻嗤一声,甩开那纸糊的尸体。
“你!”姚元宗指着姞瑜惊惧不已,“你在做什么!”
他刚奔到洞口边就看见了这一幕,一时骇然不定。
就见姞瑜只低头沉默,没有回应。
“你到底是谁?”
姚元宗心觉不对却来不及分辨。
姞瑜倏然转身直盯着姚元宗。
吓得他浑身汗毛乍起,当即就后退着想要先逃出此地再说。
怎知,未待他迈开步来姞瑜却忽然五指成爪向他抓来。
也不见姞瑜如何动作,他只觉自己尚未眨眼,对方手臂已陡然变长,铁硬五指已掐住他脖颈,而他的身体亦已被迅速扯向对方。
那五指冰冷如铁爪一般,姚元宗脑中缺氧,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正好……”
在他失去最后的意识前,耳边只徒留下这意味不明的两个字。
“咔咔——隆隆——”
灰霾之中洞穴巨震,地面四分五裂开来。
姜啟本就在洞穴最深处,离来时的洞口颇有一段距离。
而与他交手的那名玉清峰弟子早已在愤怒之下失了理智,即便已被落石砸伤却仍不想放过姜啟。
他闪身避过又一块砸落下来的乱石,正要再次追上姜啟由后送出一剑,脚下却突然一空。
“啊——”
身下地面已断裂开来,半空中的他尽力稳住身形,踩着一块块陷落的大石往上飞跃狂蹦。
姜啟在奔逃间听见喊声,回头看去就见身后地面已塌陷,追在他后面的那人已不见身影。
这下面深不见底,一旦掉下去定是粉身碎骨,姜啟再顾不得其他,转身拔腿就跑。
孰料,他刚迈开两步,左脚踝就被一个巨力使劲一扯,登时便飞扑在地。
“哐——”的一声闷响。
他只觉胸口砸在了巨石之上,却顾不上喉头上涌的腥甜,只使劲趴住裂石缝隙,努力伸手想要往前爬去。
眼前的地面正在寸寸断裂,身下的这部分也在急剧倾斜,姜啟憋足了气劲,运起御风诀的同时飞身上扑。
也就是这一刹那,一半地面已断开陷落,姜啟半身扑落在前一半地面上。
而他脚踝却被扯着向下,身体急剧后落。
飞速滑退间,他只得两手不断攀扯地面增加阻力以减缓速度。
断裂的平面飞速从眼前而过,就在他已心中绝望之时,一手终是扣住地面边沿凹陷。
同时,另一手使劲猛地一挣,他这才晃悠一下双手扣在断崖边缘,稳住了身形没掉下去。
姜啟心中呼出半口气,方才有空低头一看,扒住他左脚不放的正是那名玉清峰弟子。
其下,黑红一片,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