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是零一那边定的，离片场不远，十分钟的车程。
在车上，桑云给自己打气，已经安排好揍了人之后怎么跑路了，唯一的顾虑就是：“师导，打人要不要赔钱啊？”
师粒新奇地看着这个愣头青：“赔钱算什么大事吗？封杀才是吧。”
“这个没事，我本来也不是多大的演员，这行不干了就换一行呗，总不会饿死。”她一顿，“但是没钱真的会被饿死。”
师粒一哂：“放心，我给你兜底。”
“零一那边都是体面人，”温虞其实想说一群装货，但还是积了口德，“不会动手动脚的。”
到了地方，一个男人等在车库，见她们来了，殷切地迎上来：“师导，袁老师，辛苦各位晚上还要来一趟。”
他边说着，边按好电梯挡着门，等人都进去了，才最后一个进来按下楼层。
“除了王总，还有谁？”师粒问。
“还有李总监。”男人说着，将一行人引至一个包厢内，里头有一男一女，女人和师粒认识，一见她们就笑着迎上来，和师粒握手：“师导，好久不见。”
“我去叫人上菜。”引路的男人离开。
“点的都是上次你爱吃的，”女人——王晗瑞笑得亲切，“就等你们来了。”
李总监李杰帮人拉开凳子，师粒故作受宠若惊，假意拦了一下，没拦住，施施然坐下，顺道翘了个二郎腿，运动鞋底板还带着片场的泥。
李杰又来给袁依洋拉椅子，袁依洋下意识看了眼温虞，想把师粒下首的位置让给她，温虞则是拉开上菜口的椅子径直坐下。
“坐我旁边。”温虞对桑云说。
几人都坐下后，王晗瑞象征性地问了下温虞两人的身份，师粒只说是剧组的人，其他没多说。这几个零一的职级不够，没见过温虞，便也没多重视，注意力全在师粒和袁依洋身上。
温虞安之若素，桑云库库吃饭，边吃边嘀咕：“拍一天戏饿死我了。”
还用公筷给温虞夹菜：“你也吃点。”
全桌只有她一个人吃得没心没肺，王晗瑞还笑着让桑云再多点几个菜，桑云也没客气，本着这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原则点了好几盘贵的，上菜之后就大吃特吃。
“王总，林总怎么没和你们一块儿过来？”师粒和王晗瑞打了几个太极后，问。
王晗瑞：“这也是只有我们来找您的原因。”
“怎么说？”
“林总不再负责这一板块的业务了，我来呢，就是提前和您说一声，以后我直接和你对接。”
温虞皱眉看去。
“零一和您的年框也要到期了，我们这边是想要接着续约，同时也愿意收购您这边的成品剧，价钱好说，宣发给够，毕竟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条件也放宽，您——”
温虞出声打断：“林彦青不负责这些东西了？”
王晗瑞一愣，见温虞直接叫了林彦青的名字，也多了几分心眼，道：“是，林总本来就主负责AIGC那一块，短剧这边正在移交权限。”
AIGC产品研发确实和短剧没有太大关系，但是——
“你们零一的一些短剧不就是基于AIGC的？”
相当一部分短剧是基于AI生成，尤其是拍摄难实现的脑洞类ip，低成本高回报，零一训练模型也成熟，但凡沾点算法的业务，林彦青都有权限插一脚。
“但这也不是林总主要负责的业务啊。”王晗瑞笑笑。
温虞看了师粒一眼，师粒挑眉耸肩，没有搭上温虞递出来的信号。
——师粒是林彦青的人，就算业务不完全重叠，那也是林彦青的私人资源，林彦青不松口的话，不管是短剧的部门经理还是师粒，都不能跳过林彦青做生意。
但师粒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表示反对。
温虞懂了师粒的意思：对面要是条件开得好，师粒也不是不能见钱灭友。
袁依洋还在拍师粒的戏，立场自然在师粒那边。
王晗瑞正要开口探一探温虞的底细，忽然咔哒一声响，杯子猛地被温虞撂在桌上，水溅了对面李杰一身，李杰唰一下站起身想骂人，对上温虞的视线又不敢吱声。
温虞指使一开始引路的男人，声音冷得掉渣：“擦了。”
男人摸不清温虞的底细，想动作，被王晗瑞叫住：“小张，去叫服务员。”
外头服务员听见动静，赶紧进来收拾，小张给李杰递纸，两人出门去卫生间。
一时间只剩着急忙慌的窸窣声，没人再说话。
就连一向心大的桑云都被温虞的火气给镇住。
“你有点不识好歹了，师粒。”温虞淡声。
她再好说话，也是师粒现在要巴着的资方，眼前这几个人都快把背刺林彦青写在脸上了，师粒还左右摇摆，简直分不清大小王。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温虞，桑云被这一句话惊得瞪大了眼，袁依洋眼观鼻鼻观心当个花瓶，王晗瑞意识到什么，拧眉思索，面色不好看，毕竟温虞这是直接在她的主场上打她的脸，给人难堪。
师粒则还是淡定的样儿，笑笑：“这饭才吃了个头儿，吃完了再骂也不迟。”
她起身，拿了个新杯子给温虞倒水：“消消气。”
温虞没喝这杯水，但也没再说话。
“王总，你接着说。”师粒说。
王晗瑞略略缓和表情，递出一份合同：“这是草拟的合同，师导可以看看，多的不方便再说。”她看了眼温虞。
“行。”师粒接下。
没人是真的来吃饭的，除了桑云，而桑云刚刚被温虞吓饱了。
一行人起身要离开，临走前袁依洋去卫生间，王晗瑞顺道，师粒和温虞站在廊外，桑云则是在打包剩饭。
这群人都没吃几口，丢了怪浪费的。
视线从松弛感拉满的桑小云身上挪开，温虞看向师粒，道：“说吧。”
刚刚温虞故意在饭桌上撒气，只是撒给王晗瑞看的。师粒确实有摇摆不定的心思，也确实有见利忘友的可能，但绝不会当着温虞的面显露出来，要是表现出这意思了，那就是故意的。
她不想在王晗瑞那边把话说死，也不想得罪林彦青，但谁的主场“讨好”谁，师粒得讨好，但不能谄媚，于是温虞撒气后，师粒只要几句话就能拉进自己和王晗瑞的距离。
毕竟温虞相当于一次性把师粒和王晗瑞的脸一块踩了。
而温虞装模作样动气的理由是林彦青半路发来的短信：
【帮师粒一把。我刚下飞机，四十分钟到】
显然林彦青看见了师粒问询的消息，应该是先交代了她，又来交代温虞。
王晗瑞应该也猜到温虞的身份，也验证过了，毕竟林彦青和她共同出席的晚会照还挂在白蚁的网站上头。
“我确实对王晗瑞说的合作感兴趣。”师粒翻看手上的合同。
“然后呢？”
“林彦青那边出问题了是吧，要是后续林彦青不对这些结果负责的话，我打算坑个人。”
温虞：“？”
“我这边还有前几年积压的成品剧，都是二手货，要是能借势用零一的手推一把，也能赚回本，还不用脏了名声，”师粒眼尾一挑就是一场算计，“这些剧不署名浅川映画，这亏让王晗瑞吃去吧。”
哦豁。
温虞心说，黑心玩意儿。
“还是那句话，和零一深度合作会被吃死。”师粒说。
因为零一的养蛊模式，付费盘还没盘大就被半路冲出的免费盘抢占了市场，IAP和IAA从一开始的分庭抗礼到IAP被碾压，这对行业来说不是个好兆头，尤其会侵占工作室的利益。
“而且你听姓王那女的说得天花乱坠的，你知道这像什么吗？”
温虞：“什么？”
“忽悠，”师粒眉梢一挑，抖出一股子促狭，“我忽悠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能说会道。”
温虞点头：“那你一直在忽悠人。”
师粒一愣，回过味来，笑了：“谢谢温总夸奖。”
“不客气。”
“放心吧，我可是忠心耿耿，温总还是顾好林彦青那边吧，她突然被削权，肯定有原因。”师粒开了个玩笑，“别是转移资产，到时候影响离婚财产划分。”
“我缺她这点钱？”温虞头一歪，勾唇，说得极为不屑。
师粒：“……”
该死的有钱人。
手机忽然震动，师粒见是工作室那边来的电话，抬手示意了一下便走到一旁的楼梯隔间里，听声音是下了一层楼去接的电话。
桑云也打包好了，领着三大袋保温袋乐呵走来：“走啊。”
“师粒在打电话，小袁在卫生间，我们等她们一会儿。”
“哦，好，”桑云眨了眨眼，好奇又别扭地开口，“温温，你是不是有别的身份啊？”
她刚倒腾菜的时候回过味来了，温虞从进组开始就没干过活，师粒和袁依洋对她也客客气气的，刚刚她又在餐桌上发了一把火，还没人敢吱声。
就差把“我是大佬”刻在了脑门上。
可怜桑小云吃完了饭才反应过来。
“没啥身份，我老婆身份大而已。”温虞说。
倒是实话，主要是林彦青在零一地位高，温虞就是占了点股份，没实权。
“这样啊。”
“喂！”走廊头上忽然有人朝这边喊了一声，两人看过去，就见李杰正拉着袁依洋，那个小张也半拦不拦地挡在袁依洋身前。
袁依洋又冲这边喊了一句：“师粒呢！”
温虞走过去，俩男人十分没眼力见地隔开两人，李杰说：“我们在聊公事。”
“什么公事要拉拉扯扯单独聊？”温虞说。
李杰坐到这个位置，就没被小年轻反问过，再加上刚刚饭局上被温虞下了面子，脸色就更不好了：“师导和我们达成了合作，我只是和袁小姐聊一下细节而已，毕竟之后我们会和袁小姐直接对接。”
他俩刚好错过了温虞骂师粒的场面，狗眼看人低，想给人当爹：“你是助理吧，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有些人你也不能得罪。”
说完，李杰扣住袁依洋的手腕：“小袁，我们到这边来聊。”
袁依洋都快嗲毛了，碍于对方的身份还不能当面吐，只能看向温虞：“师粒呢？”
“喊她干什么，我是死的？”温虞顺手抄起旁边的灭烟缸，“老不死的，聊什么聊，聊你怎么出殡呢？”
李杰怒：“你——！”
话没说话，就被温虞兜头砸了一脑门灭烟砂。
伤害不高，羞辱拉满。
“过来。”温虞开口，袁依洋赶紧过来，震惊又诧异，同时有些担心，“这对你会不会影响不好？”
“目前能影响到我风评的只有林彦青。”温虞说。
至于眼前这波零一的人，还是那句话，要不是借了林彦青的名儿，连到她面前转一圈都没资格。
李杰被砸蒙了，没听清温虞说什么，一时间鬼火直冒，就要冲上前来，旁边忽然走出一个女人——王晗瑞对着李杰就是厉声训斥：“干什么呢！”
一直沉默装死的小张这时开始理性发言起来了：“是这个助理先动的手，莫名其妙！”
王晗瑞：“你给我闭嘴！”
李杰紧张且不满：“王总，只是个助理而已，没必要为了师粒的面子护着，我们零一才是甲方。”
“助理什么助理！”王晗瑞被这两人蠢到了，转头对温虞说，“不好意思温总，这两人没见过您，嘴上没把门，我回去走流程扣评级，您别生气。”
李杰懵了：“什么温总？”
“闭嘴！”王晗瑞低声对李杰说。
桑云也有点懵，但被袁依洋扯住了袖子，没吭声。
斜后方楼梯隔间被推开，师粒见到眼前这场景，快步走来：“怎么了这是？”
王晗瑞：“没事没事，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她现在只想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面前这尊祖宗送走——哪有当着人家老婆的面撬客户的，这大小姐还不好惹。
明天林总那边肯定又得是一顿交代。
一想到林彦青的行事作风，王晗瑞便一阵发怵，要不是最上头有人示意，她也不想挖林彦青的墙角，正苦着脸呢，就听师粒笑着说：“不用，我们有人接。”
话音刚落，一旁电梯门开，一个女人踏步出来。
一见到人，零一的三人白了脸色。
温虞啧了声：“怎么才来？”
林彦青眼神轻飘飘剜了那三人一眼，随后温和看向温虞：“今天辛苦你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我不管了，处理完了我有话问你。”
“行。”
王晗瑞强撑起笑脸：“林总。”
李杰抖着声音：“林总。”
他吞了口唾沫，眼皮上还沾着灭烟沙，一时间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灭烟沙刺激的，眼白爬满了血丝。
“那这位是……”
他问的是温虞，王晗瑞没办法回答，林彦青不屑搭理，温虞更是觉得和他说话掉价。
还是师粒当了个好人，她笑眯眯说：“北城温家温二小姐，是二区温嵘的温。”
温嵘，温虞的姐姐，北城二区指挥部温政委。
李杰只觉得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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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