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庆功

第三十五章

柒鸢在暗夜中微微蹙眉,漆黑的眸子凌厉的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不远处的巷道里,一行人举着火把,骑在马上训练有素的围困着什么,有人举着锋利的长刀,伏在马上,朝着火把照亮的微光中,一寸寸的抡了过去。

忽然那举刀之人停住动作,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他无声的指着一个方向,眼睛里放出猛兽似的光。

那人的同伴意识到什么,朝着那处赶去,几人密不透风的围了上去,火把慢慢聚集,柒鸢扬手让手下安静,屏住呼吸,沉静的看向那处。

有人翻身下了马,拖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老者像是在泥里滚过,浑身上下皆是泥土,连面上也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那些人手脚飞快的将老者的手脚捆住,仿佛是扛猎物一般,将老者放到马上。

老者被带到马上,有人拿出水囊和帕子仔细的擦去老者在地上留下的血迹,随后又飞快的上了马。

柒鸢看着那些人沉稳而又麻利的动作,薄唇轻抿,这些人给她一种异样的熟悉,可是这份熟悉又极淡,让她一时难以记起。

那人熄了火把,转过身,将火把装进腰侧的一个布袋子里,柒鸢眼睛一亮,唇角露出一个颇为恶劣的笑来。

她还好奇是哪路人在月黑风高夜持刀行凶、肆无忌惮,原来是云家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柒鸢扯了一下缰绳,马往前挪了几步,石田一脸担忧的道:“头儿,你要做什么?那些人像是在抓逃奴,既然他们没有生出事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柒鸢轻声回道:“此乃私账。”

福康巷子的线索近来也查出不少端倪,虽然行凶之人心思缜密,露出的破绽极少,但她与云家打交道不是一两次了,闭着眼都能嗅出云家阴谋的味道。

碍于朝中形势,解冤司不好与云家在明面上针锋相对,但她向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能给云家添堵的事,她自然乐意为之。

黑衣人认出了柒鸢的身份,他抱拳行礼,息事宁人道:“这位统领,我们本无意冒犯,只是这奴才狡诈多端,偷了我家主子的财宝,我们这才不得以而为之。”

柒鸢懒得与其客套,骑着马走到黑衣人面前,一言不发的用剑挑开了捆着老者的绳子。

“是不是逃奴,审过才知。”

黑衣人眼神变得狠戾,他紧紧的叮着柒鸢,默默的横起了长刀,手下见其举刀也纷纷目光不善的举起了刀剑。

“我们行事一向先礼后兵,统领不给面子,就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众人纵马袭了过来,柒鸢岿然不动,黑衣人的长刀在她的袖侧割破了一个口子,她那淡然如冰湖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兴奋,“深夜纵马,当街行凶杀人,守卫劝阻,诸位置若罔闻,打伤守卫。”

柒鸢的声音忽的变得浅淡,她沉静的笑了一下,“这是罪加一等啊。”

少女清凌凌的喟叹在暗夜之中,无端的让人寒毛耸立,黑衣人咬牙,攥紧了长刀。

对方穷追不舍、口气狂妄,显然是敌非友,她只有一人,只要动手快一些便不必害怕留下马脚。

柒鸢看穿了黑衣人的想法,面上露出轻嘲,不等对方献上杀招,她已单枪匹马抢了老者退了出去。

黑衣人未料到柒鸢身形犹如鬼魅,轻易救下他们追杀之人,正欲追杀,石田等人见势不妙,出现在柒鸢身后,训练有素、杀气逼人,黑衣人的马不安的嘶叫了一声。

“撤退。”黑衣人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柒鸢与老者,丢出一枚暗器,转身策马飞速离开。

那老头被割掉了舌头,逃亡路上担惊受怕,早丢掉半条命,一个废人,不值得他们以命相抵。

柒鸢看着那行人仓皇逃开的背影,眸子黑黢黢的、比暗夜还要深邃几分,被她抗在马上的老者犹如羔羊似的颤抖,她收回了森然的视线。

“不必再追,今日的巡防且到这,石田,带这位老人家去看伤。”

侍卫们领命散开,石田带着老者往回春堂赶去,众人散去后,柒鸢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盒,面上的冷漠稍稍融化了几分。

尘卿这几日定在忙活庆功宴,这个小玩意早在龙泉庄子时,她便画好了草图,哪知竟在她手上蹉跎了这么久。

待得了空见到尘卿,她该怎么送给他?届时又要说些什么漂亮话呢?

刚刚经历过一场刺杀的柒鸢头一回有些放空,也许那时她应该将那个人情练达的小厮留下来,有他在,也许博美人开心就能更加省事了。

柒鸢骑着马慢悠悠的回了解冤司,她当值的屋内还摆着石田在福康巷子调查的文书,厚厚一摞、得有一阵子忙活。

柒鸢端坐在烛火旁,精神抖擞的看着文书,勾画抄录时,石田忽然一脸古怪的闯了进来。

石田递给柒鸢一封书信,柒鸢只扫了一两行便匆忙合上信。

“头儿,那老人家身子不妙,郁结于心,这信倒像是临终嘱托。”

柒鸢匆忙折好信纸,收到怀中,要去外面牵马。

这可不是一般的信,兹事体大,事关家事,旁观者自然不好插手。

“石田,昌平伯带去剿匪的军队驻扎在何处?”

“城郊西四十里。”石田后知后觉,“头儿,您准备亲自见昌平伯?”

石田追问的功夫,柒鸢已经利落的上了马,“明日尘卿若差人来问,便告诉他我出了京,万事皆安,要他勿忧。”

回春堂里老者身上的伤擦了上好的伤药,然而口舌伤口极深,伤处已经溃烂,撒了止痛的药粉后,连细微的呜呜声也发不出了。

柒鸢骑马赶来,老者正倚在门外,满面绝望,待听见柒鸢要带他寻昌平伯时,老者双目通红,浮肿的眼里流出灼热的泪水。

柒鸢本想给老者寻一辆马车,老人家心中装了事,不愿耽误功夫,强撑着身子,随着柒鸢夜行一路,终于在天空露出鱼肚白时,赶到了营地。

昌平伯本在点兵,听得小兵禀报何伯来了,心里一惊,急忙迎了人进来。

何伯见了昌平伯泪如泉涌,叫人取了纸来,字字泣血,信上将他如何发现周母身份有异、云依依如何作威作福,对他赶尽杀绝,以及周子安挥金如土的事写了个分明。

柒鸢侧头,没有去看昌平伯煞白的窘态。

何伯对石田所言只是云依依不能容人,然而昌平伯此刻颓然愤恨的神情已经摆明了云家与昌平伯之间有着更深的仇怨。

柒鸢眼观鼻鼻观心,昌平伯却已经回过神来,问清柒鸢身份后,竟然行了一个大礼,“柒统领高义,若非您拔刀相助,我恐有性命之忧。”

昌平伯魁梧粗犷,一向威风凛凛,此时却像是拔掉了爪牙的老虎,“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此时再拘泥于俗礼,伯府必危在旦夕,柒统领若愿意相助,脱难之后我昌平伯府愿为南安王爷驱使。”

柒鸢心内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待昌平伯哑着嗓子说出伯府密辛,她未露出异样,沉稳而又镇定的道:“何伯逃出后,云家必生警惕之心,云家为了控制伯府,恐怕会派人来刺杀,伯爷可将计就计,解冤司也会尽快寻找当年的稳婆。”

两人合计了一番,又敲定了一些细小的事,柒鸢在营地中稍作整顿,留了半日养精蓄锐,暮色四合之时,趁着夜色掩映回了京。

归京后,柒鸢一头扎进解冤司,又是派人查探稳婆下落,又是忙着抽丝剥茧,待诸事理出头绪后已经过了半个月。

因着福康巷子一案,安大人特意向朝廷中请下的庆功宴热火朝天的办了起来。

在云家威逼利诱之下,朝中除了几位中立之人派女眷送上贺礼外,来的最多的竟是解冤司众位同僚的夫人们。

柒鸢与安大人与林毅等人坐在一桌,被灌了几口酒,远远的便看见那堆女眷中打扮的格外勾人的尘卿。

他穿着一身竹叶青的长袍,用一根木簪挽起了头发,腰间系着香包美玉,雅致风流、惊艳卓绝。

柒鸢难得有些口干舌燥,一时间多抿了几口酒,众人热闹了半日,兴尽而归。

柒鸢面颊酡红,身子微晃的回到自家厢房,只见方才席间让她心猿意马的人此刻脱下了长衫,换上了一身雪白的宽袍。

袍子甚宽,他侧身之时,露出一截修长而又雪白的颈子,乌黑的发丝不知何时溜到他的身前,衬得他愈发眉目俊秀。

柒鸢自小在肃州长大,见的尽是阳刚粗犷的儿郎,尘卿这般俊秀风流的郎君在她心中一向被看作羸弱。

然而今日此刻,她才陡然发觉尘卿身上的羸弱是那般的撩人,那精致的不似凡人的面孔,像是山中精怪一般吸引着人的目光,叫人不舍得挪开半分。

柒鸢暗自咬了一下嘴唇,唤回自己游离在外的理智,她解下腰间的配件,从身侧的袋中掏出一个檀木盒子,“这是为你准备的袖箭,你戴着可作防身之用。”

尘卿接过盒子,打开后拿起那个袖箭,笑的有些慵懒,“这般精巧的玩意儿,我以前从未见过,不如阿鸢替我来带。”

尘卿懒懒的伸出了手,露出白的像雪一样的手腕,他的手腕并不纤细,有着男子的刚直冷硬,他肤色很白,所以那一截手腕看起来极为干净,像是羊脂玉雕的似。

柒鸢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忽的发现他的手腕处多了一些红肿,“这是怎么回事?”

尘卿乖乖的伸出手,斜靠在塌上,“没什么事,不过是为阿鸢的庆功宴抄了几分帖子。”

柒鸢心中难得生出几分心疼,她走过去,捧住尘卿的手,单膝跪在地上,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这等小事何须劳烦你亲自动手。”

尘卿极为喜欢与柒鸢亲近,感受着二人肌肤相贴,他愉悦的偏过了脑袋,“阿鸢的事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无足轻重,只要事关阿鸢,在我这里都是头顶重要,何况这帖子上我留了一些小心思。”

柒鸢抬眉看了尘卿一眼,随后帮他调试好袖箭。

尘卿继续笑着道:“每一张帖子上都盖了我们的小印,这样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和我抢阿鸢了。”

柒鸢系好了袖箭,尘卿站了起来,抬起胳膊,仔细的欣赏了一番,看样子开心极了。

他身上的袍子随着他的动作被扯松了几分,露出了漂亮的锁骨和大片玉一般的肌肤。

柒鸢捏紧了手心,只觉胸中似有火在熊熊燃烧着,连她的呼吸也烧的沉重和灼热。

柒鸢想偏过头,尘卿却已经捏住她的下巴,她的视线落在他那干净而漂亮的脖颈上,忽然有些牙痒,很想在那上头留下什么东西。

柒鸢心里十分惊奇,这便是欲么?这可真奇怪,她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腹内空空,觉得对方从头到脚都好看的不得了,好看的让她忍不住咬一口。

尘卿感受着柒鸢那若有若无的粘腻的视线,松开了柒鸢的下巴,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眉眼上,声音柔顺,“阿鸢,你我已是夫妻,阿鸢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柒鸢似受蛊惑,她用修长的手指滑过尘卿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柔软的唇瓣上。

尘卿笑的勾人,没人知道他的心尖在颤栗,柒鸢那冷淡的眉眼中沾染的点点欲色,比那千百倍的情香还要让他心动。

“阿鸢你喜欢我么?”

柒鸢捉着尘卿的肩膀,缓缓低下头,也许是酒意上头,亦或是尘卿今日实在勾人,她在尘卿唇上留一个清浅的吻。

尘卿的眸子亮的如同星子,“能得阿鸢喜欢,我心里开心极了。”

柒鸢想要离开了,尘卿拽住柒鸢的手,声音温柔如水,“阿鸢可不可以再喜欢我一些?”

柒鸢看着尘卿柔软的唇瓣,微微闭上眼,缓缓靠近了尘卿……

他们已经决定要做真正的夫妻,除了亲吻,还有更亲密的事在等着。

霍绣自从在福康巷子见过柒鸢一面,又着人打听柒鸢的身份,知道她与柒鸢如今已是云泥之别,一时心灰意冷,寻了个地方自我了断。

哪知醒来之后竟然躺在一间宽大而又舒适的屋子里,身下的榻柔软而又温暖,床边的小木几上摆着几个莹润美丽的花瓶,离床不远处站着几位派头十足的婢女。

一位婢女走了过来,“姑娘可算醒了,如今觉得身子如何?”

婢女话虽嘘寒问暖,可眸子却高傲冷淡,有种难言的傲气,她端来铜盆,草草替霍绣擦了一把脸。

霍绣原是打算投河自尽,在水中泡了许久,说起话来声音沙哑,还要不时的咳嗽几声。

“我这是在哪里?”

婢女捂住了口鼻,面上挂着一个得体的笑,“公子随夫人去寺中上香去了,归期不定,姑娘若心中有疑问,暂且留着好好养伤,待公子归来,自能接了您的疑惑。”

婢女说完便不打算再留了,端着铜盆便欲出去。

霍绣艰难的支起身子,“公子是何人?他为何救我?”

婢女轻笑了一下,也不卖关子了,“公子是你的兄长。”

婢女探究的看了一眼霍绣,本想多问几句,看见她面上的伤疤,顿时失了兴致,草草吩咐道:“姑娘好好养伤便是,这几日的饭食会有人送来。”

霍绣不是没有注意到婢女的视线,她有些难堪的捂住了脸,然而婢女无心管她的喜怒,办完了差使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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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功后成了假死夫君的属下
连载中客行逆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