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叶沉熟悉的地方，只不过之前来这儿的时候都比较狼狈不堪，还围着大雾——这是每次轮回落幕的舞台，那片仿佛没有边际的雾气树林。
许多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叶沉更加确信这就是决战之地。一阵阵钝痛砸在柔软的大脑上，耳边像是飞着开了混响的苍蝇群，叶沉的左手用力揪着头皮，寄希望于用另一种疼痛覆盖，可惜显然不可行。更糟糕的是，他还看到自己皮肤表面浮现出纸张的纹路，与纸人那叫一个“亲密无间”。
叶沉拄着乌潭，追随着能够堪破迷雾的雾虫来到一处破木栏杆旁。他甚至不用俯下身子贴在地上听，鞋底都能感受到地下规律的振动。
“哗啦啦——”
叶沉刚站稳，地下的蜂群便梅开二度打开了一个洞坑，内部涂满了红的黑的杂乱的线条与图案。他只是扫到一眼，大脑就不堪重负地全力发出最高级的警报。
叶沉闭上眼睛缓了缓，片刻后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眯着眼终于从指缝里窥探到一个肥大的东西。那个存在的外表已经看不出多少蜜蜂的特征：几片沾满了脏污的翅膀耷拉在身后，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肥肉般蠕动的身躯衬得脑袋像是一团小个的瘤子，腹部增生严重，里面不知道兜着些什么东西。身体各处不规律地长着一些触须，狂乱地四处挥舞。一些黄色的反光条带横七竖八地缠在身上，这可能是为数不多与蜜蜂有点关系的特征了。
叶沉只瞥了一眼，畸形亵渎的画面还是接二连三地扎进视网膜里，让人头晕恶心。叶沉觉得自己在某些领域也算见多识广，可实物的冲击着实不能靠经验与意志力抵抗。想到自己在新手本沐浴月光时的感受，叶沉心道还能顶住。可惜身上的这层皮太过亲切，他歇不到一分钟便闭着眼睛强迫自己靠近。
土坑里沾得到处都是黑红色的非常不妙的肉类碎屑，却散发出十分熟悉的腻人甜味。醇厚的蜂蜜味浓缩在面积不大的地洞里，无论叶沉再怎么警告自己，自己的嗅觉细胞还是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狂飙，全然无视大脑挣扎着发出的命令，无视看起来就诡异无比的异形存在，一心一意沉迷在浓度明显爆表的香氛中。
就在叶沉想要给自己鼻子来一拳的时候，纷飞的尘土终于激起了鼻粘膜的不满——
“阿嚏……！”
“阿嚏！阿嚏阿嚏！”
透明的黏液一下填充了腔道，叶沉蓦然清醒，什么蜂蜜醉人的香甜、不可名状的怪物都急不过快要滴下来的鼻涕。叶沉活这么久头一次无比感谢鼻炎，感谢天赋自带的debuff，感谢上天关门的时候终于想起来开个窗。
叶沉抓紧时间，一边揩鼻涕一边甩汽油瓶，可燃液体伴随着破裂的玻璃四处逃窜。怕汽油太少不够给力，他还“挥纸如土”地铺了层餐巾纸。要说汽油的异味绝对够呛人，可在这蜂巢中，甜蜜是唯一能够被识别的气息，掩盖了一切不美好的味道。蜂群对叶沉，或者说纸人也完全不搭理，该干啥干啥，非常有组织有纪律。
叶沉一手夹着打火机，低头俯视地面熟悉的黑红色法阵，隐约看出些门道。他用空闲的手掏出手机，快速调出李老头棺材的照片对比一番，戏谑的笑意闪过叶沉的嘴角。
“原来只是个偷吃贡品的贼。”
熄灭的手机屏幕映出叶沉，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李老头的皮。
“我本以为是爷爷大限将至才急着献祭我，现在看来搞不好是因为你这家伙私自转走了祭品的能量，蜂后营养不良了才找补品吧？
“不过我还是十分感谢你的，如果没有你削弱BOSS，我恐怕就要栽在这里了。
“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敬意，我决定让你跟你的‘神’死在一起。”
叶沉松手，闪烁的火苗落在地上，迅速卷起大片火舌，明亮的火焰散发出灼眼的辉光，温暖了整个蜂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