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
夕阳西斜,岑月收拾完寝室,将抹布洗干净搭在阳台的栏杆上晾干。
不经意往下一看,却刚好看到杨慧欣回来。
岑月正要叫她,却因为看到追上来的一个人收住声。
岑月隐约认出那个人是杨慧欣的男……不对,前男友。
一个想走,一个追上来拼命拦。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但看这架势,大概也能猜到了。
杨慧欣被缠住不得脱身,岑月在楼上喊了她一声:“杨慧欣!”
底下两个人闻声抬头。
岑月只看着杨慧欣,冲她挥挥手:“回来喝奶茶了!”
“哦,来了!”杨慧欣回了她一句。
可能是有人看着,杨慧欣旁边那人也没好意思再拦,只看着人高高兴兴跑进寝室楼。
傍晚的风吹得天边的晚霞轻动,宛如神女飘动的裙摆。又吹过阳台,吹进刚刚打扫过,还飘着淡淡清香的寝室。
岑月跟杨慧欣搬着椅子坐在阳台上,一边吹风看夕阳,一边喝奶茶。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静静享受着这一刻。
“岑月,谢谢你。”杨慧欣忽而开口。
“还有……对不起。”
岑月茫然。
杨慧欣抿抿唇,看向天边:“之前你被所有人孤立的时候,我也随大流,什么都没有为你说过,也什么也没有为你做过。”
“真的,很羞愧。”杨慧欣不禁低下头,有些无措地转着手里的奶茶。
岑月默然片刻道:“没关系。那不是你的义务。”
她这样说,杨慧欣只觉心口沉沉,长舒一口气,似乎才好受点,又道:“谢谢。”
“经过这些事,我才真正懂了那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是自己觉得对的,就一定坚持到底。”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交朋友,好好孝顺父母。至于男人,都见鬼去吧!”
“智者不入爱河,努力建设祖国!”手中的奶茶冲天一举。
岑月看着杨慧欣,有一瞬间恍惚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想说什么,但最后想好的话默默咽回去,改成:“先往前走吧,谁也不知道前面的路上有什么样的风景。”
“嗯!”杨慧欣冲她用力一点头,在夕阳的灿烂余晖里,笑眼弯弯。
*
临近毕业,岑月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该扔的扔。
不经意翻出研一那个寒假写的稿子。
岑月坐到椅子上,开始翻看起来。看开头还觉得不错,但慢慢往后看,眉心不自觉皱起来。
有些不可思议,岑月又回到前面重新往后看,结果还是跟刚才一样。
诧异之中,岑月灵光一闪,醍醐灌顶,忽然懂了叶老师为什么在看完这个稿子之后会叫她去谈恋爱了。
*
岑月去找叶青岚。
叶青岚正要出去:“刚好,我想去买杯咖啡,你陪我走走。”
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里。
听岑月提起那篇稿子,叶青岚不由露出欣慰的笑:“看懂了?”
岑月点了点头:“不过,或许并不完全懂。”
“所以才想来问问我?”
“嗯。”
叶青岚默了片刻,反问岑月:“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是以前人跟人链接更紧密还是现在?”
岑月想了想:“以前吧。”
叶青岚浅浅一笑,不置可否,道:“我第一次看到那篇稿子,我其实有点不相信那是你的写,毕竟跟你的《月亮》比起来,实在差得太多。”
“人物关系浅而别扭。”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你看起来像是最不用我操心的一个,但其实是心里裂痕最深的一个。心里的伤让你把自己的心关得太死了。你本来有一双对创作者来说无比珍贵的眼睛,但你的心不打开,你就什么都看不到。”
叶青岚继续说:“以前跟现在,哪个时候人跟人链接更紧密。大部分人可能都会觉得是以前,因为现在好像是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的时代,只要有钱。但仔细想想,真的是这样吗?”
“为什么现在即便不会做饭也不会饿死,因为有从事餐饮的人做好饭菜,甚至可以让外卖员把饭菜送到家门口,足不出户吃到饭。而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所以,我们真的是靠我们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很好吗?”
岑月一怔。
“我们其实是活在一个人与人之间的链接无比远,同时又无比近的时代。可是大部分人对此浑然未觉。我不希望你们也是其中一员。那些沉默的,边缘的,甚至在社会底层的人,别人看不到没关系,但我希望你们要看到。”
叶青岚浅笑一声,说:“当初你问我,为什么要让你去谈恋爱。其实我也可以把谈恋爱改成交朋友,但俗话说,取法其上,才得乎其中。谈恋爱的确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是打开心门可以。”
“现在人人都在讲独立,只不过他们口中的独立,好像是不能跟任何人产生链接才配称得上是独立。接受别人帮助,走入爱情婚姻都是罪大恶极。我知道,我的想法可能不太受欢迎,但我实在无法苟同这种把独立跟孤立混为一谈的做法。”
“独立,在我看来,是永远有选择的余地。是你如果欺负,打压,甚至越过我的底线,我有选择不顺从,甚至抗争的余地。但是孤立,是一种霸凌。你看世界上那么多国家,有哪一个国家是说想要追求国家孤立,民族孤立的吗?”
“被排挤,被孤立,被霸凌,已经是一件很让人心痛的事了。而如果霸凌的主谋是自己,自己孤立自己,自己霸凌自己,这难道不是悲剧吗?”
“好的关系是可以长久地滋养人的,所以我并不喜欢,把自己的心关起来,以拒绝关系来表达独立。你不必因为有人夸花好看就必须拥有一朵花,但你也不必因为有人说喜欢花的人都是娘娘腔,还是别的什么词,而违背本心拒绝一朵花。”
“我们这些人努力往前走的原因,就是希望你们可以自在地活,有勇气拒绝禁锢枷锁,也可以不恐惧温暖美好。”
*
“好,咔!”
“杀青啦!”
欢呼声此起彼伏。
岑月站在边上,跟着大家一起拍手庆祝。
“来,小岑,过来。大家一起合个影。”
导演起身,经过她面前,顺口叫了她一声。
岑月走过去,就站在边上。
“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说杀青大吉啊。”
“三,二,一。”
“杀青大吉——”
剧组这边一完事,岑月立马往回赶。
今天是贺庭青生日,坐最快一班飞机回去,还能陪他吃个晚饭。
岑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从机场通道走出去,武弘便迎了上来,接过她的行李箱,还要去接她手上拎的东西,岑月忙说:“这些我自己拿就好。”
这些都是剧组大家送的礼物,还有给贺庭青准备的生日礼物,也不沉。
刚上车,贺庭青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武弘接到她了吗。
“嗯,已经上车了。”
“我这边有点事,所以没能过去接你。”
“今天,也很忙吗?”岑月问。
生日还这么忙?
“快结束了。跟你保证,等你到家,就能看到我了。”
“好,那你忙完早点回来。”
又忍不住叮嘱:“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来,路上注意安全。”
贺庭青看着餐桌上准备好的晚餐跟蛋糕,温言道:“好。”
按捺许久的思念到了快破掉的时候,贺庭青低喃了一句:“快点到家。”
因为太激动,岑月没听出异样,只笑着应:“我很快就到了。”
挂了电话,岑月起初还兴奋不减,精神抖擞地看着车窗外,等着街景一点点熟悉起来。
武弘一向话少,车里没人说话,岑月靠在座椅上,这段时间堆起来的瞌睡悄无声息地就压了过来,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到家了,武弘叫她,才猛地惊醒。
岑月迷迷瞪瞪的,抓起放在脚边的一堆袋子下车。
听到玄关那边门开的声音,贺庭青把刚从烤箱里端出来的烤鸡放到餐桌上,问:“回来了?”
“嗯……”瓮声瓮气应了声。
“我回来了!”声调突然往上一拔。
虽然看不到人,但贺庭青也想象得出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不由笑。
趁着她在玄关换鞋,贺庭青最后整理一下餐桌,等着她过来,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过来,玄关那边也静悄悄的。
贺庭青走过去。
却见她坐在玄关的小沙发上,人靠在墙上睡着了。两只脚,一只脚还是外面穿的鞋,一只换了拖鞋。鞋都没换完,就睡过去了。
见她累成这样,贺庭青有些心疼。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先帮她把鞋脱了,再轻手轻脚把人抱进怀里。
睡着的人乖乖趴在他肩上,像只小猫,脸在他肩上蹭蹭,仿佛梦呓道:“贺庭青……”
贺庭青应了一声:“我抱你去房间睡。”
“嗯……”不满意地哼唧。
“我……我还没有洗澡……”
岑月有轻微洁癖,其他都还好,但是每次坐了飞机高铁,在碰自己的床之前一定要洗澡换衣服。
贺庭青把她抱起来:“好,我们先去洗澡。”
*
卧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把路灯的灯光挡在外面,房间里一片黑暗。静悄悄的,只有新风扇工作的轻微声音。
贺庭青抱着岑月睡得很沉。
岑月起初睡得还好,后面睡着睡着忽然开始做梦,梦见自己想写一个情节,但是死活都想不起来具体是个什么情节。要是再不想起来,她就要忘了。
“嗯!”
脚下一踩空,岑月猛地从梦里醒了过来。
“怎么了?”贺庭青也醒了,半醒半睡间,下意识抬手摸摸她的脸。
岑月眼睛只睁开了一瞬,随即便被沉沉睡意压了回去,嘟囔:“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贺庭青手轻轻拍着她,哄道:“没有,睡吧。”
听到他的声音,心不自觉感到安宁,顺着他的声音就要睡过去,就在彻底睡过去的前一秒,岑月陡然清醒。
她想起来了!
“几点了?”着急坐起来。
“我忘了,今天是你生日。”
贺庭青把她抱回来:“生日而已,每年都一样,累了就睡吧。”
“不行,去年生日我们就没能一起过。”岑月从他怀里爬起来,摸过手机一看时间,十一点二十,还来得及。
岑月原本还打算自己做个蛋糕,结果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现在做肯定来不及了。正苦恼该找个什么东西代替一下,结果一进客厅,看到旁边餐桌上摆的东西,登时愣住。
他明明准备了这么多……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贺庭青将人揽进怀里,抬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拇指指腹抚了抚她微拧的眉心:“这只是个仪式而已,你在我身边,比仪式重要。”
“可是我想给你过生日。我们看看蛋糕还能不能吃吧,至少让你许个愿吹个蜡烛。”
“好,都听你的。”贺庭青答应。
“哦,对了,我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岑月兴冲冲去拿礼物,然而在玄关那一堆袋子里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那个眼熟的袋子。
她明明是拎回来了的啊。
电光火石之间,到家拎上东西下车的画面突然跳了出来。
她好像……把他的礼物落车上了。
“啊……”懊恼捂额头。
看着她满脸纠结的模样,贺庭青只觉得可爱,走过去亲亲她的脸。
含笑温言道:“礼物后面再说,反正也跑不了,我们先吃蛋糕?”
被他这么一提醒,岑月忙答应。
再磨蹭下去,今天就要过完了。
贺庭青把蛋糕放到茶几上,挨着岑月坐到地毯上。
岑月帮他把蜡烛点上,看了眼时间,还没零点:“许个愿吧。”
贺庭青依言双手合十,闭眼许了一个愿,许完将蜡烛吹灭。
“生日快乐!”踩着生日的尾巴,岑月送上祝福。
贺庭青却问她:“困吗?”
差点把他的生日都睡过去,岑月自然立马斩钉截铁答:“不困!”
贺庭青忽而勾起嘴角笑了笑,倾身:“那我开始拆礼物了。”
“嗯?”
岑月正茫然,忽然感觉腰上一松。
岑月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身上的睡裙是浴袍款式,只靠腰间两根带子固定。
带子一松,衣襟随即散开,下一秒,便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挑下肩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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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chapter 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