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A大西门出来就是一条美食街，两排过去，吃的喝的应有尽有。每天晚上，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不过这会儿才刚过中午，这边还比较冷清，有点店连门都还没开。
一家平平无奇的火锅店前，有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没一会儿又走回来，再过一会儿又再走过去。
“元元学姐！”
“！！！”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这样一声，有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毛都炸开，天空中似乎都窜过一声猫的惊叫。
喵嗷——
见人没回头，刚出声的人又叫了一声：“元元学姐？”
李元元挺直后背转过身，因为挺得太直，动作都显得有点僵硬，看清后面的人，是自己同专业的学妹，点点头，高冷地应了声：“嗯。”
“学姐，你在这儿干嘛啊？”
李元元后背挺得更直了，手在身上比划几下，终于找到说辞：“没干嘛啊，路过，路过。”
说完，李元元立马反客为主，问：“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陪朋友出来买奶茶。”学妹说着指指街对面的奶茶店。
两条街中间就只隔了一条马路，连根树苗苗都没有，毫无遮挡，她连那奶茶店门口的垃圾桶都能看得清楚。
李元元：“…………”
李元元忽然手在身前拍一下，又反手在身后拍一下，重复这个动作：“中午吃得有点多，运动运动，消化消化。”
学妹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李元元：“…………”
果然看到了。
打完招呼，又说了两句，学妹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李元元快步走进旁边的小巷子里，见四下没人，懊恼捂脸。
包里手里忽然响了，李元元吓了一跳，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写着：母上大人。
看到这几个字，李元元瞬间心情阴转晴，接通电话：“喂，妈妈。”
“宝贝啊，在哪儿呢？”
“在学校外面呢，不过离学校不远，马上就回去了。”
“下午还有没有课啊？”
“下午没课啦。”
“那回家吃顿饭，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那我想吃蟹肉包了！”
“好~”电话那头的人拖着声音应，满是宠爱。
车到家。
李元元从车上下来，蹦蹦跳跳地进家门。
“妈妈，我回来……”
过了玄关，看到坐在客厅沙发里的人，李元元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戛然而止，原地一个飞速转圈，背过身，但是意识到自己应该已经被发现了，只好硬着头皮再转回来。
脸挂上露十颗牙的灿烂笑容，乖巧叫人：“舅舅。”
贺庭青坐在沙发里，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衬衣，衣袖半挽，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骨节分明的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看似随意，但是那双眼睛透过金丝边框眼镜看过来的时候，虽然温和带着笑意，李元元的牙还是龇得比看牙医的时候还用力。
“回来了？”贺庭青开口，声音温和，低沉带有磁性。
“嗯！嗯！”李元元像那种头会动的娃娃，用力飞快点头。
客厅里没有其他人，李元元正想找个借口闪人，忽然外面有人进来。来人远远就说：“这是在煮什么，这么香。”
等人进门，李元元看到是叔公，仿佛见到救星，赶紧叫人：“叔公。”
来人很有领导气质地冲她一抬手：“呦，元元也回来了？”
“怎么在这儿站着？走走走，进去坐，在自己家还……”
李元元被搭着肩往前走了两步，刚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旁边的叔公忽然就没声了。
不用转头看，李元元也知道叔公现在是什么表情。
看吧，真的不是她怂。
“……庭、庭青也在啊。”
“小叔。”贺庭青打招呼。
“诶诶。”
“这小杉做什么呢？这么香，你们先聊着啊，我去厨房看看。”叔公说着拍拍李元元的肩膀。
“元元，陪你舅舅说会儿话啊。”
李元元：“？？？”
正巧这时候贺杉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客厅里的两个人：“小叔来了。”
“宝贝也回来了？”
李元元看到了真正的光，一个箭步冲过去：“妈妈！”
抱着人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啊？”贺杉捏捏女儿的脸。
“妈妈，我的蟹肉包蒸好了吗？我去看看？”
闻言，以为两个人要走，还站在客厅里突然出声：“诶，小杉！”
还来得及说下一句，外面又有人来。
门口又是一阵寒暄，然后人走过玄关，客厅里今天第三次出现一瞬间的寂静。
贺庭青把手里的咖啡放到茶几上，起身，跟长辈们打声招呼，又说：“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小叔你们自便。”
“哦哦，行行，你忙你忙，不用管我们。工作上的事重要。”
“叩叩叩。”
书房门被敲响。
听到里面的人说“进”，贺杉才推门而入。
贺庭青坐在沙发里，拿着平板电脑不知道在忙什么，似乎知道是她，都没抬头。
贺杉端着刚泡好的咖啡走过去，把咖啡放到他旁边的小几上，自己顺势坐到另一个沙发的扶手上：“忙什么呢？”
贺庭青端过小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今天的咖啡不错。”
“那你待会儿走的时候带点走。”
“好。”
贺杉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稍一迟疑，贺庭青的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贺庭青拿起手机起身。
“那我先出去了。”贺杉也站起来。
关门的时候，贺杉不由往里看了一眼。书房里的人站在窗边，背对着这边。窗外落日的余晖斜斜洒进来，明明是夏天的夕阳，落在他身上，却让人觉得比冬日里雪原上的夕照还要清冷，孤寂。
贺杉暗自叹口气，轻轻关上书房门。
*
教室门被推开，老师一走进来，刚还吵吵嚷嚷的教室很快便安静下来。
这门课是外国文学，讲课的老师是位长卷发及腰的女老师，穿着打扮走的是复古路线，很符合她本人的气质。有时候甚至让人有种她好像是从那些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人。
岑月很喜欢上她的课。
“今天上课之前先讲一个事情，有的同学可能已经听自己的导师说过了，不过我还是统一说一下。”
“你们面试的时候应该有跟你们说过准备一苇文学奖征文的事情吧。”
底下七零八落地回：“说了。”
“那就好。下月中征文就要开始了，所以如果有同学有准备作品想参加的话，这段时间可以带着自己的作品去请教一下自己的导师。”
“好了，事情说完了，我们开始上课。”
今天的课程结束。
大家都在收拾东西，教室里又变得吵吵嚷嚷。
“真不知道学院到底是希望我们参加还是不参加。”旁边有人抱怨。
“什么意思？”有人接话。
“你看啊，研究生面试的时候就跟我们说有这个事，让我们尽量回去准备准备，感觉是挺希望我们参加的吧。但是眼看就要开始投稿了，现在才让我们去找导师看，以我们的水平肯定有一大堆东西要改，这点时间怎么来得及？”
“害，你想太多了，这个纯粹就是让我们试着写个东西出来，去参加也顶多就是让我们看看这种评奖是个什么流程，你真以为是让我们去拿奖啊？咱们学校都多少年没有拿奖了，上面那些师哥师姐都拿不到，我们怎么可能？”
“你说G大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渠道’啊，凭什么回回都是他们拿奖？”
“估计评委比较喜欢他们那边的风格吧，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风。”
“诶，不对啊，既然评委喜欢这种，那为什么老江不让我们写这种，全部去写魔幻小说？”
“我说你是不是傻？人家G大那群人写这种东西已经炉火纯青，有你这么硬碰硬的吗？”
“那也不能都去写魔幻吧？咱们搞文学的，不该鼓励独特吗？千篇一律这种东西不应该是死敌吗？”
“呵，那你自己慢慢独特吧。”
那边一群人说笑着走出教室。
杨慧欣收拾好，转头身边的三个人问：“你们都要参加吗？”
秦卿无奈笑：“你是不是上课上傻了，我们一个导师，你觉得我敢不参加吗？”
“啊，对，孙老师强制参加的。”杨慧欣转而问岑月，“岑月你呢？叶教授有强制要求吗？”
“叶老师没有强制要求，不过我之前有写一点东西，所以打算试试。”
“啊，你很早就开始写了吗？”杨慧欣有些惊讶。
“也没有很早，不过就是随便写写。”
“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找孙老师啊？”艾茜开口。
“找是肯定要找的，不过师兄师姐肯定比我们着急，所以我感觉晚一点去比较好。”杨慧欣说。
秦卿背上包：“我无所谓，反正我就是完成任务而已。”
今天难得四个人一起走。
不过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意外碰到闻逸。
见到闻逸，岑月肯定是要打招呼的。
杨慧欣本来是想在旁边等她，结果不经意一转头，看到篮球场另一边的紫藤花长廊下，喻洲那群人在。
听闻逸说起一苇文学奖的事，感觉一时半会儿不会完事，杨慧欣跟岑月打了个招呼，拉着秦卿跟艾茜赶紧溜了。
杨慧欣她们离开的时候，刚好跟一个女生错身而过，那女生怀里抱着一个精美的礼品袋，径直往那花架下走去。
喻洲懒懒地坐在花架下的长椅上，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
喻洲微微耷拉着眼皮，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出声打断：“我叫你阿姨，你觉得怎么样？”
那女生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涨红，喻洲身边的人再一笑，红着眼就跑了。
喻洲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一个头发挑染几缕红色的女生靠到喻洲旁边那个长椅的椅背上，手撑在身后：“怎么，谁惹你了？”
喻洲闭着眼往后靠，头枕在椅背边缘，慢悠悠道：“谁敢惹我？”
“那你干嘛说那些话？”
“有问题吗？”
孙晗似叹气一笑：“阿姨不就是说老？这世界上哪个女人喜欢被人说老？”
“是人都会老，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那你怎么不找那样的？”孙晗反唇相讥。
枕在椅背上的人忽而睁开眼，似乎想到什么，坐起来：“好提议。”
孙晗脸色一僵，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别开脸。
“喻哥喻哥！”旁边忽然有人激动叫喻洲，“那不是那文学院那逼王吗？”
喻洲扭头，顺着人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闻逸。
“逼王？怎么说？”
“我跟你说，别人读的都是Literature，这哥们念的是Biterature。”旁边有人笑言。
“跟他说话那女的谁啊？”喻洲问。
“不知道，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喻洲把女的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轻啧一声，最后给出四个字的评价——
“饥不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