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李元元不跟郑珂单独吃饭。不过今天不等她叫人，郑珂就先热情招呼了一群合唱团里的人。
李元元觉得不对劲，把人揪到一旁：“你又打什么小算盘呢？”
郑珂一脸无辜加冤枉，摊开双手：“天地良心！就算我有什么算盘，也不敢算到你身上啊。”
说着，眯着眼一笑：“主要也舍不得。”
一看他笑的那样子，李元元嫌弃把人推远。
郑珂巴巴凑上去：“放心吧，我真没打什么算盘，就是想你开开心心吃顿饭。”
看郑珂那信誓旦旦的样子，李元元还以为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结果一进门，看到店里面的陈设，李元元就对郑珂的话产生深刻的怀疑。
就这个店看起来就是一家平平无奇的火锅店，光是这一条街上都能找出好几家大差不差的店。
还没坐下，李元元就想走了，不仅是心疼自己的舌头跟胃，还心疼自己刚买的衣服。
郑珂眼疾手快拉住她：“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今天绝对给你一个惊喜。”
郑珂边说边把她摁坐到椅子上。
“大家自己找位置坐啊。”郑珂招呼一声走出包厢，往前台走去。
包厢门没关，李元元远远看到他跟老板说了几句什么，笑容满面地回来。
合唱团的人都知道郑珂对李元元有意思，李元元身边的位置没人坐。
郑珂回来，就一屁股坐到李元元旁边。
“你去说什么了？”李元元问。
郑珂正在拆包装好的碗筷，闻言，眼珠一转：“没说什么，就说让他们好好招呼。这总没错吧？”
李元元斜眼看他一眼，哼了声，没说什么。
火锅店的店面不大，不过分两层，楼上楼下加起来，也不算太小。
二楼的客人结账离开，岑月正在收拾桌子，老板在对讲机里叫她，让她下楼招呼一下客人，说是她同学，点名要她去。
在学校周边做兼职碰到同学是在所难免的事，岑月也纠结过。似乎是因为从小到大被仰望的时候多了，导致她身上有些莫名其妙的包袱。
这些包袱就像是某种过敏一样，平时察觉不出丝毫异常，只有遇到过敏源才会惊觉自己竟然对这个过敏，而每次发作总要叫她难受一阵。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真正的过敏没有药可以治好，但是她这个却还有的治。
只是那些日积月累下来的东西，曾经让她有多得意，现在就要她花多大力气一个一个慢慢去脱敏。
岑月对着对讲机说了句马上来，把收拾好的碗碟放到专门收碗碟的窗口，快步下楼。
拿上菜单，岑月朝着老板说的包厢走过去。
岑月以为是同学院的同学，毕竟她认识的人也只限于学院里的人。结果一进门，却发现没一个认识的。心里正纳闷，再定睛一看，看到几个眼熟的面孔。
之前去参加合唱团面试在洗手间碰见的三个人都在。
岑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元元正端着杯子喝水，看到岑月，一愣，再看到她身上穿着火锅店的工作服，张口欲言，不过忽然想到什么，放下手里的杯子，右手往左胳膊上一搭，左手顺势往右手臂弯里一钻，双手抱臂往自己身上重重放下，人往后一靠，抬着下巴直勾勾盯着隔着桌子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哼！
看出来者不善，但是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把人轰出去，更何况她就是一个兼职的服务生，更没这个立场跟权利。
岑月按照店里培训的，把菜单跟笔放到桌上：“点菜直接打钩就好。”
郑珂请客，点菜自然是要让他来，坐在岑月面前的人伸手准备把纸笔递过去，却被郑珂一声“诶”压得缩回手。
郑珂一只手搭在李元元的椅背上，俨然一副撑腰的架势，冲着岑月说：“我们累了一上午了，不想看。这样吧，你来念，挨着念，我们要什么就喊停。”
火锅店菜单上的东西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这话一出，一桌人都反应过来这是故意刁难，或可怜或看热闹不显事大兴冲冲的，齐刷刷看向岑月。
李元元却看了眼郑珂，不过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几年社畜生涯，面对这种情况，岑月倒是没有慌，解释说：“这样的话会很慢，估计要很久才能吃上。”
“没关系，我们不着急。”郑珂想都不想就说。
看来是打定主意了。
岑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那天虽然闹得有点不愉快，但她们错在先，而且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但是现在是在店里，他们是顾客，她是服务生，对方不提那一茬，她又没办法提，不然对方一个否认就能把她的嘴堵得死死的，还能挑她一堆毛病。
岑月稍一斟酌，轻呼出口气，把放到菜单拿起来：“那先选锅底吧，微辣，中辣和重辣，你们要哪一个？”
“大点声，没听见。”郑珂说。
“请问，”岑月升高语调，重重咬了一句，“微辣，中辣和重辣，你们要哪一个？”
郑珂手放在自己耳朵边：“什么什么？”
岑月没再说，放下菜单，抬眼看向郑珂。
不知道是不是跟外表反差太大，猛地被人这么一看，郑珂不自主愣了愣。那双眼睛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奇丑无比，冷眼看人的时候，更是丑得叫人心里发毛。
但是李元元就坐在旁边，自己绝对不能露怯，郑珂一提气：“看什么看？之前训人的时候不是挺理直气壮，声音挺大吗？”
训人？
没等岑月反应过来，旁边有个男的笑嘻嘻开口：“听说你都三十多了，这年纪大了，说话都没声了？”
“三十多？”上次在洗手间遇到的其中两个女生瞪圆眼睛小声嘀咕。
这话简直就是往郑珂手里递刀子。郑珂像是抓住人的把柄，眉飞色舞的：“这么大岁数了还来做兼职啊，真是不容易啊，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那我们是不是该叫你大妈啊？”
越说越兴奋，郑珂简直要笑出声来。
只是笑都到嘴边了，忽然被人一声呵斥堵了回去——
“够了！”
李元元拍桌而起。
一屋子人，包括岑月，齐齐愣住。
李元元看了一圈嘲笑僵在的人：“有意思吗？有必要说这些话吗？”
说完，抓起自己的包摔门而去。
郑珂赶紧追出去。
“元元？元元？元元！”
郑珂把人拉住。
李元元一把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郑珂一头雾水：“你怎么了嘛？我帮你出气你还不高兴吗？”
“我让你帮我出气了吗？”
郑珂一噎。
“郑珂你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的事儿不要你管。”李元元撂下这句话走到路边拦了辆车就走了。
郑珂站在原地半晌，气得抓狂。
*
周一的上午，岑月跟室友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们一出现在教室，教室里的眼睛都看过来一瞬，不过很快又移开。
鉴于自己以前常常有别人在看自己的错觉，再说被看一眼也不掉块肉，岑月也就没当回事。
第一节课课间。
“你们谁想去上厕所吗？”杨慧欣问。
旁边秦卿已经趴桌上开睡：“不去。”
艾茜正要说话，杨慧欣转头问岑月：“你去吗？”
岑月起身：“走吧，刚好出去活动活动。”
他们这栋教学楼的洗手间，是先进一个公用的洗手区域，左右两边分男女。
课间人不少，岑月跟杨慧欣就只能站在入口边上。
外面洗手的地方传来一阵说话声。
“诶，逸哥，听说叶教授今年招的那个研究生都三十多了，真的假的？”
“这要是真的，那这就不是你的小师妹，而是老师妹了。”
两句话之后，也没有听到闻逸的回答，半个字都没说。很快人离开，这边又安静下来。
看到周围的人拿眼角余光往自己这边偷瞄，岑月忽然笑出来。
从洗手间出来，杨慧欣抓住她胳膊，满脸焦虑：“他们怎么乱说啊？闻逸学长也是，听到别人那么说你都不帮你说句话。你刚刚还笑，你不是气傻了？”
说起这个，岑月又忍不住笑意：“我笑是因为我终于知道大家在看什么了。”
杨慧欣还想说什么，只不过上课铃响了，两个人只得赶紧回教室。
秦卿今天又有约，下课便不见人影。
又是岑月她们三个一起走。
这会儿正是饭点，乌乌泱泱的人都是往食堂去。
看到这么多人，岑月觉得脑袋都大了。
“要不我带你们去留学生食堂吃吧，那边的土豆牛腩特别好吃，人还少。”杨慧欣说。
A大的校区很大，至今岑月都没有完整走过，完全分不清方向跟着杨慧欣左穿右穿。
又拐过一个转角，眼前出现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一到这边人忽然就少了很多，四周清清静静的。
林荫道的一侧是一栋红墙建筑，很有年代感。只不过道上的树太过茂盛，只能看到大概一楼的高度，再往上就被枝叶挡住，只漏下来一点阳光。
“这……”
“慢点。”
杨慧欣正要开口，前面远远传来一声叮嘱声打断她的话。
话音未落，正朝岑月她们这边来的，一个走路都还不怎么太稳的小朋友一跤摔到她们面前。
小朋友双手撑在地上，像是被吓到，发懵也没哭。
岑月从小带徐星星带出条件反射，快步上前，把小朋友扶起来。
“快说谢谢。”朝这边来的家长说。
“谢谢阿姨。”小朋友像是还没回过神，愣愣说。
“这是姐姐。”家长纠正。
在小朋友改口之前，岑月先说：“没关系，他应该叫我阿姨才对。”
等小朋友跟着家长离开，杨慧欣满是疑惑开口：“你为什么让人叫你阿姨啊？”
“还有刚刚也是，他们那么说你，你还笑。”
“每个人对年龄的看法都不一样，他们会关注这个，是因为他们觉得年纪大就等于不好，可是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岑月说。
如果有人跟她说人生可以重来，那她一定不要。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很好，前所未有的好。过去虽然有种种不愉快，压抑挫折，但是也正是这些东西让她变成了现在的自己。即便重来，她也想象不出比现在更好的情况。
所以年龄有什么好介意的？
杨慧欣听不懂，愣愣，片刻之后不敢苟同地摇摇头。
三个人很快走远。
而杨慧欣刚刚想说的是——
这就是美院的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