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啊,能不能给条生路给大家啊。
这边余英男刚把爹的老命救回,那边医馆的老账房“噼里啪啦”扒拉一通算盘珠,“承惠十三两三钱。”
两??她穿书这么些天,就没见到过传说中的银锭银块,来回过手的尽是些锈迹斑斑的铜钱,而一千个铜钱兑换一两银。
余英男扶额要晕倒,她只想逃单。
秦大夫见孝女一脸愁容,开口请掌柜免除余家父女这几日在医馆的住宿费、伙食费。
善良的秦大夫看不透人心,余英男已决定把便宜爹留在这里抵账,将来赚到钱再来赎,谁让她穷呢。
可惜,好好的计划竟然被五颗破干枣打乱。
秦大夫开的是救命的猛药,味道刺鼻且极其涩苦,特意嘱咐小伙计喂完药给病人两粒干枣甜甜嘴。
几顿药喝下来,余海棠攒了五颗红枣。
见女儿来,他虚弱地咧嘴笑,从枕头下摸出一把东西,塞进她手心里,笑眯眯地道:“枣可甜了。”
余英男坐在门外的驴车上一脸茫然,嘴里嚼着枣,心里却是发愁。
本来大家又不是真父女,趁这机会摆脱了这累赘,她也不至于有心理负担。可这几颗枣子.......吃人的嘴短啊。
没得办法,看来只能把驴卖了,余英男站在街边,拉着驴却不知该去哪里贩卖,正要开口问问人。
医馆的伙计小张见她这样,开口询问,后又指点找专门买卖牲口的XX牙行。
牙人自称姓鱼,说叫他鱼小二就行。
既是要卖就先验货,没多余客套话,从掰开驴嘴的牙齿到揉摸驴肚,验的极其细心。
鱼小二满意地点点头,“要是不着急使钱,慢慢等呗,总能遇到合适的买家,兴许能卖十五两的高价也好说。可小娘子急着用钱,只能由我垫钱先买下再去寻下家,不过价格给不了高的,给您算十二两吧。”
余英男觉得自己应该还还价,下巴颏微收,挂上矜持的微笑,“我见东街那边还有一家牙行,货比两家嘛,不若我去问问价。你也知道我家大人让我出来办事,要是卖低了太多,我怕挨骂啊。”
鱼小二嘻嘻笑道:“问也是白问,他家做生意出名的奸诈,绝不能比我的价高,再说先垫钱的买卖,他家不一定接。我呢也是看在张小哥面上,吃些亏,车架子也折算我,给您包圆十三两,不要再说了。要不信,您自管去,回来还按这个价。”
话说得太诚恳,余英男摸摸大灰驴的脑袋,接过鱼小二递来的银子。
秦大夫说病去如抽丝,要根治这积年的病根,需隔一日就要来医馆针灸半个时辰,而一次就要三十文钱费用。
泰平镇离县城这么远,加上驴车也卖了,来回实在不便,客栈不适合久住,最好是租赁一间又能做饭。
余英男在这只认识秦大夫和牙行的鱼小二。
她要便宜还想离集市近的住所,鱼小二麻溜地给她推荐了柳树巷里的一处大杂院。
出租的是间西晒的厢房,里头盘着个光板土炕,家具就是破旧的炕桌和一把瘸腿条凳。租金是一百文,可以月付。
鱼小二听余英男打算整个吃食摊,又带她去一处旧货店,赁到个带炉子案板的木推车,买了些半旧的锅碗瓢盆过日子的那些零碎。老板笑说能给送货上门,只需五文的跑腿费。
余英男赶忙笑拒,这些已花费四百文,兜里快没钱了。
东西团堆捆好,自己慢慢推回去吧。
巷子里有个共用的轱辘井,打了一木盆的水,她撕块破布将这空荡荡的屋和那些家伙什都给擦擦。开窗换气,院里那些住户探头探脑地朝她屋看。
安置好这些,余英男又要去医馆接人。
余海棠等的心急,胡思乱想英儿会不会不来接他,想去站店外迎人,不料店里活计怕他跑,死活说不通非拉着他在店里头坐等。
久等不来,余海棠想去茅厕,脚后跟也跟着人,和店里的伙计一对眼,那人就假笑。唉,这叫什么事!
“驴车呢?”
“卖了。”
“卖了?钱呢?”
“你没看见我刚才付药费吗?不然您能出大门?别说话了,赶紧走吧。”
“那要不雇个车吧,爹病刚好腿软走不动道啊。”
余英男烦死他了,被褥用力甩背后,加快脚步走前头。
余海棠赶紧跟上,尬笑大声道:“走走也好,走走也好。”
余英男走过一处巷子,指着那边,“过了巷子左拐是个集市,我准备摆个摊档。”
余海棠疑惑问道:“租房那处也有石磨盘家伙什?有言在先哈,我身子虚推不动磨盘的。”
余英男:......
心累,不想说话。
待回到租房处正是傍晚了,院里多了好些人,或是站那里聊天嗑瓜子,或是在井边洗衣服。
余海棠有礼地笑笑,算是同邻居们打了招呼。
余英男在门口生炉子,洗药罐开始煎药。
有人走过来询问:“这是家里人病了?啥病啊?”
………
炕够长,父女两一人一头睡,中间隔着个炕桌,那头的余海棠时不时轻咳几声,余英男蒙着头都吵死了,一阵醒一阵迷糊睡着。
安顿下来就得谋生大业了。
余英男去外头转,有卖饼、卖馄饨的摊档,还有卖羊肉泡馍的店……
溜达一圈,买了几种尝尝,也摸清了价格行情,她想到做锅贴来卖。
早早起床,余英男揉面,炉子上煮粥,喊起还在睡的余海棠盯着粥,她还要集市买肉买菜。
等剁馅料包好两竹屉的锅贴,推着车要出门。
余海棠让她等等,要跟着一起去,余英男一眼看穿他的假模假样,开口让他歇好别累着就是帮大忙了。
别家各种摊档早已热气腾腾,余英男捡了个空地停车,通开炉子,加些煤球进去。
架上锅铛,用猪鬃刷在底部涂刷上猪油,捏好的锅贴拿出来一个个摆放进去。
没一会刺啦啦的声响起,香味发散,竹铲子顺着锅边一铲,焦焦的底面被翻了个个,切碎的葱花均匀地撒在上面,炫了点水撒上,立马白热气起来。
余英男把写字的麻布条挂上:肉馅锅贴三文两个,五文四个。
当下有人过来,指着布条道:“来五文的。”
余英男多送了他一个,说是开张生意吃好再来。那人闻着香,接过来就开吃,锅贴一下喉咙,他就竖着大拇指连连夸赞“脆,香!”
旁人见他吃的香,也都凑上来买了尝尝鲜。
一叠子粗竹麻纸很快用完,她准备的二百来个锅贴也卖的光光。
余英男算是吃了定心丸,此时不过十点样子,有衙役摸样的人来说要收两文的摆摊费,她也高兴地给了。
几日后,一个代写书信摊子在锅贴摊子边支棱起来。
两旧凳一张旧桌子摆好,余英男把人往那里一按,指着桌面的纸张和笔墨说:“爹想想针灸一次的费用,那可都是钱啊。”
余海棠羞愧啊,读书人在街头抛头露面赚几个铜板,那不是等同乞丐?
他不想斯文扫地,说能起早帮着捏锅贴,可他身子被药味浸透了,手指捏的锅贴有药味且难看......
余英男见他不是找块帕子把脸挡住,就是侧脸歪坐用手挡脸。
真是烦死他这幅不大方的做派,可不管当爹的怎折腾,她就是不松口:太阳上班,您就得坐班!
露天买卖,余海棠总唏嘘:今儿风大了受寒,太阳晒猛了脑袋,明日得在家躺着养养,下雨了可不是我想躲懒......
院里人好奇他家事,找借口来串门聊天。
知晓余家父女是来县城看病的,女儿在街市卖吃食,生意挺好。
又见家徒四壁的余家总炖锅骨头汤(是用来調味锅贴馅料的),都是住大杂院的穷人,凭啥你家活的这么滋润?
东首厢房住着李姓夫妻带着三个半大的儿子,男人在货栈抗大包的,女人在家看孩子,有时去大户人家洗衣服干着零碎活。
余英男开炉子,哪怕是煎药,他家的三个儿子一溜蹲地看稀奇......
李婶子活泛,常趁着余英男不在家,悄没声地挤在门边瞄,不是开口说借半碗面就是孩子馋嘴了想借碗骨头汤尝,或借几块煤用……
总是有借无还,余英男只要在家不是笑脸推说:没了;就是板着脸:让先还前头的再说这回的事。
李婶子觉得余家不厚道,是打她脸面,便在院里故意高声阴阳怪气地瞎编排。
余海棠听不下去了,心软面薄的人,只能主动求饶求和气。
李婶子得意了,越发过分,拿话聊骚余海棠,抢着要给他洗衣服,还脚软往他身上倒.....吓得余海棠不敢独自在家。
余英男本诧异这懒货爹咋不惧风雨了,后来明白了,哭笑不得,总不能让爹当老三啊。这种事这种人是搞不赢她的,只能搬家。
鱼小二听说又有佣金拿,办事那叫讲究利落,很快又给寻了一处。
是文清巷里尽头的一处一进的院子,正屋和厢房都锁着,两间相对的耳房才是往外租赁的。
房子通着前面正街的“文清书斋”,房子主要是用来做库房堆放杂物的,两间耳房空着不如出租,也算是有人免费给看房子。
价格倒是不贵,一百五十文两间,不过院里没井,得走着串两条巷子去打水,院里也不让生明火,只让在大门口做饭吃。
麻烦是麻烦点,可是没大娘大婶,清净啊,正是余家父女需要的。
耳房仅仅六平米大小,余英男却很满意,总算能把脑袋露在被子外头睡个安静觉了。
既然余海棠总偷懒不摆摊也赚不来几个钱,不如捡柴火打水那些杂事让他慢慢做,他也需要锻炼锻炼了。
因是私宅,文清书斋的老板龚顺富得同租户面对面的签约,鱼小二带着余家父女去了前头店铺。
龚富顺听说余海棠是来城看病,知道他在街面上写书信为生,问他可有功名在身。
余海棠自嘲:屡试不中的老童生。
龚老板面带尴尬,安慰道:有些人运气不好,考一辈子都是童生的,也是有的。
余海棠,余英男,鱼小二:.......
(真话真不如不说)
龚富顺清清嗓子掩饰,想补救一下:店里有抄话本的活计,若余兄弟不嫌事多钱少,不妨试试。
余海棠最爱看话本了,有钱拿有书看,还不用抛头露面地吹风暴晒,哪里还忍得了,立即拱手道谢。
龚富顺才想起还未检验他的字迹,万一字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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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