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合,洪家。
“你今日为何心神不宁?”一身劲装的男人拿着长枪看着对面的姑娘。
洪知许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道:“有吗?”
“写在脸上了。”
“最近是有些忙,等中洲的药堂建好以后,可能就会好些。”洪知许将双刀收起,“宋家的人前两天要买的灵参是不是到了?”
旁边有候着的人上前道:“是的,今天早上就到了,还没送过去。”
洪知许道:“给我吧,正巧我也要去给宋先生说说上次李家的事情。”
上次拜托晏月去救人,她回应淡淡的,洪知许还担心她不会救人,解决完手上活后紧赶慢赶去了外围等候,得知晏月最终还是出手了。
洪知许和晏月都是从年幼就魂穿这里的,相比于晏月十六岁时才出谷,她融入这个世界要多得多,与书中人物相处的时间也久。
这算是一本半群像小说,虽然有男主,但是篇幅也就那样。如今那小孩被她偷偷安排到了太平书院去读书修行,应当不会像原著中变得那样凄惨了。
婆娑地的他那些经历,洪知许和晏月同样认为没什么必要,直接掐断为好。索性那里也没什么好人。
她所在的洪家与宋家并称舒合两大家族,有合作有竞争。她如今管着宋家大部分的药材铺子和一些其他的生意,算是半个能说的上话的人物,除了累了些,没有别的坏处。
在穿书之前洪知许就挺喜欢洪家主这个人物的,而且她现在同家主的关系不错,兄妹相称,能让他不下台就最好不要下台,不然自己这个亲卫恐怕也要凉凉,到时候麻烦的很。
她知晓晏月的心情可能不太美妙,自从吴思弦的事之后,两人的关系也冷了下来。
洪知许是不知道怎么去接触她,当初她捅了晏月那一剑,让她有些后悔,并且耿耿于怀。
如今她想试探性地与她和好,哪怕让她再捅回来也行啊!
*
晏月趴在宋谯明的胳膊上抽噎半天,觉得挺好。如果不是再哭下去就过分了,她一点也不想起来。
“人立足于世间,靠的是自己的心,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修道修的便是心,这些杂念纷扰,待到你修习到一定境界就会明白,不过尔尔。”
“嗯。”
仗着他看不见,晏月弯着眼睛笑,却仍不敢明目张胆盯他眉目。
“回春丹吃了吗?”
“吃了,我等明日就去驿站寄信给宋家,让他们派人来。”
才怪。
晏月又听宋谯明同她谈了几句,她本想乖巧听下去,可是宋谯明面上的血色浅淡,而且说的话也太过教条主义,她便不愿再听了。
于是在他停顿的空隙,晏月转移话题道:
“我买了青梨,那人说梨润嗓,师父你尝尝婆娑的青梨怎么样。”
她将那不好吃的青梨递到他手心,自己也拿起一个,装作没吃过的样子。
宋谯明果然一点也不设防,刚刚自己的小徒弟才对他敞开心扉,他没理由拒绝。
不算清脆的声音响起,干涩的果肉挤出了一点点酸酸的汁水在唇齿之间。
“怎么样?我看着它好像挺好吃的。”说罢,晏月也自顾自地咬了一口。
她发出嫌弃的惊讶语气:“好酸。还有点涩。”
宋谯明一点点把这梨啃完了,面色都没有变化。
晏月看着他,然后也将梨啃完。
第二天,她确实出发去了驿站,但是寄的信却是平安信。
宋谯明身上的妖毒在祟气的作用下在蔓延,于是晏月提出自己要回去山妖那里寻找解药,妖毒的解药一般不会离妖太远,它们死后的血也会化作解药的。
“而且,我想帮我的朋友们收敛一下尸骨。”
清气猝不及防对晏月袭面而来,她下意识催动金铃,却在下一刻收敛。
她抬手接了几招,接着僵着身子停了下来。
宋谯明的双指并起做剑,停在晏月脖颈,下一刻就会让她丧命。
“你现在连我个瞎子都打不过,还要去?”
说完后,他起身做会床上,胸口的血又渗出,让他脸色不太好看。
妖毒一直都在,让他好转一点的身体一直在被破坏。
晏月唇边也因为这场打斗流下血来。
“剩下的那只妖并不算太厉害。”她上前凑到宋谯明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那再等一等吧,如果过两天他们没赶到,我那时应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再去。您身体受损的太厉害了,再不解开妖毒…………”
宋谯明打坐着,心里也在想这件事。
他如今双眼因妖毒失明有很多事做不到,而晏月对于收敛尸骨一事很是在意,就怕她又犯了什么错误。婆娑地是很危险的。
“你今日接触婆娑地的人,感觉如何?”宋谯明问道。
晏月想了想如实回答:“这里很艰苦,街上常有卖儿卖女的。”
宋谯明侧了侧头,他面上好像对于自己的失明无所谓,可晏月观察到他总是在她说话的下意识寻找声音的来源。
失明应当是很辛苦的吧,身体里带着妖毒和祟气,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疼痛与不安起初并不会很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流逝恐惧就会慢慢地探头,这时需要一点克制地意志力。
修道的人心性都还算可以,宋谯明的心性更加坚定,所以会熬的时间更长些。
晏月知晓日复一日的黑暗和无望会带来什么,因为那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再过两天,连她也离开,那些熟悉的东西和人都被剥夺,就好像剥开那坚硬的蚌壳,露出猩红色带着苍白的肉来。
当有人在你面前做出愚蠢的事情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做。只有抛开一切,自己进入这轮回时,大家才会发现,原来所有人并没有不同。
晏月答应宋谯明绝不再做没有准备和打算的事情。
她在他旁边的脚踏上打坐,又恢复成最老实的小弟子的模样。
待到夜深时,晏月起身道:“师父,休息一下吧。我有些担心您的身体。”
宋谯明很少听见晏月如此直言不讳的话语,他的弟子们各有千秋。大徒弟萧定盘正直磊落,心有天下,但太过刚硬;二徒弟宋北堂胸怀大义,看似凛冽实则心软,对于一些事情有些拎不清;三徒弟杜南星脾性温和,待人友善,却不够公正;四徒弟宋荷华秉性高洁,最是公正,苛于律己。
而晏月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一个,她曾经有些傲气,做事圆滑又有底线,宋谯明原以为她会活的不错,至少比她那些疑似陨落的剑仙师兄们要强,可是再一相见她身上的郁气和冷漠却让他觉得惊讶。
她在中洲举说华时峰主吴思弦弑师,后来证明是吴思弦的对家所污蔑。之后晏月沉寂了一段时间,因为在一次除秽中受伤,被禁术反噬,伤了双眼在马家养伤,之后便是跟晏家相认。
宋谯明感受到晏月将被子掖到他身侧,声音轻的像是会惊扰什么一般。
“我就在隔壁,师父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他应声,然后听见木门轻合的声音。
没了双眼,耳朵就补偿性地灵敏了许多,他听见窗外的风声,仿若看见寂静和黑色的光。
宋谯明自小就是个老成性子,拥有一个匡扶正道、兼济天下的理想。父亲在他出生时去世了,母亲也于十年前去世。如今余一胞姐和兄长具是已成家立业儿女双全,节日时偶尔相聚。
胞姐认为他到如今还孑然一身实在孤独,故而一直担心忧虑。他自己却觉得没什么。书院弟子和家中小辈多的数不胜数,宋家与洪家相争百年,舒合与中洲亦有诸多矛盾,还有一直让人不省心的婆娑地,宋谯明过的很忙。
忙着教书育人,忙着到处救火,忙着帮宋北堂整顿宋家。如今又多了一个有些麻烦偏执的小徒弟,他忙着从古书中查找压制祟气的方法。
晏月修习渡厄之术,即便之后不再用,那体内的祟气也仍然存在着。修习秽气的人事实证明,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而渡厄之术来源于古籍传说,他不知道晏月怎样习得的,但只要是禁术,那便有它成为禁术的原因。
夜逐渐沉下来,风声也逐渐变小,门口传来悉悉卒卒的声音。
隔壁房间的晏月睁开双眼,呼吸的频率却没有变化。
有人破门而入,利刃穿透床榻。
进来的敌人感受到杀气顿时一顿,窗边有人低声疑问道:“你们是在找我吗?”
“!”来人愕然回头。
晏月手中金线在下一刻穿透他的胸膛,然后剑光一闪抹掉了他的脖子。
这一场打斗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带着无边杀意的金线连杀数人,然后晏月提着剑进了宋谯明的屋子。
宋谯明着中衣站在月光中,带出三分清冷,剑下赫然也是一具尸体。
“师父,你没事吧。”
他偏了偏头问道:“解决了?”
“嗯,加上您杀的这个一共五人,三人修习秽气,一个人面容熟悉。想来是在医馆的时候就盯上我们了。”
宋谯明往后微微退了一步,有些支撑不住。
晏月连忙上去扶住他,尽管宋谯明只是露出了那一瞬间的脆弱,她的手却老老实实地撑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抬着他的胳膊。
宋谯明顿了顿,却也没多说什么,被晏月扶着坐下,然后喂了一颗回春丹。
这婆娑地在他们来临的第二天晚上,悄悄露出了獠牙。
晏月去处理了尸体。
大火在黑暗中燃起,将逝去的人付之一炬。噼里啪啦的火光照耀在晏月脸上。
真是群没脑子的家伙,明明都警告他们别来招惹了。
晏月擦了擦包扎的伤口处流出的血滴,这次的伤口裂的有些严重,得重新包扎一下。
回到客栈已经是下半夜,她推开宋谯明的门,然后看了看他。
宋谯明的睡姿一向很好,她连盖被子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不妨碍她在窗边小榻上睡觉。
于晏月看来,是因为她非常想待在宋谯明身边。于宋谯明看来,就是这个小弟子在担忧他。
夜色无边,床上的人朝呼吸声处侧了侧头也陷入沉眠。
晏月:想把师父搞到手。
洪知许:我姐妹呢?我那么大一个纯洁善良又可爱的姐妹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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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发疯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