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哑女第二天

“叮铃。叮铃。”

铃声并不是很响,但是总在人停下思绪的时候难以忽略。

宋谯明此时已经离开了租赁的房屋。

其实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问题重重,只是现在才一一在他脑海中陈设开来。

当时他们所在的任务地离驿站的距离并不近,她却在那么短地时间内往返。

明明担心到最基本的寻妖阵都来不及布置,当时竟然还想得到来同他辞别。宋谯明那时还以为她是需要自己的身份玉牌或者希望与免除责罚,如今回想,她向来是个缜密且敢当的性子,怎么会担心收到责罚?就算这可以是因为一开始只是收到了信,到了婆娑地之后发觉朋友们已经被抓所以才慌了神,可是之后她的一些行为也处处透着不妥。

婆娑地的驿站有世家大宗专门的联系方式,宋家及分支家族无数,竟无一人回音,这本就是件极其奇怪的事。就算宋家和洪家甚至于中洲突然不知为何打的不可开交,可宋谯明并不觉得他们连回封信的能力都没有。若是信被人拦截,那又是为何?如今证明什么出事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晏月那几封信定然是没有寄出过。

…………

将这期间许多疑点一一列举,宋谯明握紧的手指陷到了肉里。

混账!

虽也有徒弟叛离宗门背刺家族的事情发生。但宋谯明没想到自己门下子弟竟然也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但宋谯明发觉自己想不到晏月究竟要做什么,难道是需要他的身份玉牌去做一些事情?可倘若如此,他陷入绝境昏迷时她就应该将玉牌带走,而不是拼死又回到那妖山去取解药,还…………

他急促喘息两下,摁了摁自己疼痛额头。

她做到这般地步,还敢放任他在此,自己离开,不知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高估,还是认为竟还能求的他原谅!

宋谯明忽然响起什么,转头问一直坠在自己身后的人道:“你可知坨坨山在何处?”

金铃声离得近了些,然后狠狠地摇了一下。

“带我过去。”

晏月看着眼前的人又摇了两下。她走上前在自己腰间的布包中拿出米来,铺开白布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去牵宋谯明的衣袖。这次终于牵到了。

她让他伸手去感受地上的文字。

——带你去可以,要吃饭。

还惦记着自己的照顾任务没有完成。

宋谯明面色不虞。

——你和你徒弟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这三十天你的身体健康归我管。知足吧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使唤的人。

在婆娑地有人格的妖女的坚持坚持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吃完了带的口粮。

站在熟悉的山下,晏月看了一眼宋谯明,又伸手想去拉人。

宋谯明退后一步,道:“男女授受不亲。”

晏月站在原地神色不明,极为夸张的将布又扑到地上发出扑哧的声音,然后蹲下来撒米,一低头的功夫发现眼前的人走了。

她转头看见往山林里走去的宋谯明,顿了顿,立刻驱动祟气夹杂秽气招呼了上去。

又是一阵纠缠不休,你打我来,我扯发,牙印旁又多了一个新牙印。

宋谯明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也没能阻挡她往自己身上挂,脚步节节败退,脊背抵在树上,心中愕然。

知晓她并非嗜杀恶毒之人,他这剑便没办法刺下去,修炼秽气会导致五感敏锐过度且性格暴躁,脾气急,所以对于这人时不时的发疯在宋谯明意料之中,可是她次次冒着死亡的风险如此挑衅他,就只是为了一些啼笑皆非的理由,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她的手在他执剑的手背上比划。

——跟我说话!我需要人跟我说话!

宋谯明感受到极近的呼吸,不免偏了偏头,颦着眉肃声道:“姑娘若是想找人说话。街上许多人都能做到,不必非要劳心地跟着我。”

——你要说你素来不爱说话?

“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晏月看着宋谯明的脖颈又往前凑了凑,血从剑尖流淌下去,一滴一滴,宛如寒鸟泣血。

宋谯明转头:“你若当真想死,也不必死我剑下。如此心性软弱之人,剑亦嫌弃。”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树叶落在旁边土地,锋利剑尖明亮剑身见证着这一切。

铃铛声叮叮铃铃。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哪一句?”

——知我不知我。

宋谯明叹了口气,将剑拿开,晏月顺势退开。

他倚在树上,唇色和晏月的一样白,开口解释道:“这乃是诗歌《黍离》中的一句话,若以你能明白的意思来说,就是能理解你的人,不必多说就知道你心中忧愁,不理解你的,还以为你有什么所求之事。”

晏月拉过他的手,在手心上写道:我没有什么所求之事。

宋谯明露出有些惘然的表情,眼上白纱将他那些锋芒严肃敛去。

“我知道。”是他内心难掩忧愁罢了。

——你是不是在难过。

宋谯明没回答,过了半饷,就在晏月以为他要回应的时候,只听得他开口道:“走吧,我要去山里看一下。”

晏月拉着他的手不放继续写道:婆娑地的山和您们外面的山不一样,今日走了这个妖,明日就会来那个妖。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把我也伤了,咱们两个人进去喂妖吗?

“那便先布阵。”

*

坨坨山旁的小山村里,晏月手上系着一截红绳,红绳尾端系在宋谯明的手腕上。

叮铃铃叮铃铃,两个人打听了半天最近也没有因为山妖而死的村民。

一位老婆婆道:“咱们村子就还剩两三个老弱病残,没得跑那么远去招惹山妖嘞。”

宋谯明心中已然猜到那婆娑地的朋友也虚构,只是仍难免感觉一时头晕。

晏除恙。

他不断回想这些时日来与她的相处,恭敬谦顺赤诚纯孝,皆是幌子而已。

三年前,中洲

“最近两个桃源谷的道长心性人品天赋都颇佳,是天人之资,有不少人都想结交结交。今日听说这顾道长于台上打擂台,所以来的人才这样多。”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夹杂着几声叫好。

宋谯明跟着人往内走,看到台上衣袖翩然做闺门打扮的女子用剑潇洒自然,两三下就将对面的人掀飞,但显然还是收了手的结果。

她唇角含笑一片明媚自然,拱手行礼,和善中自带一番矜持傲骨,不输宗门子弟半分。

一片喝彩声中,台上人忽然朝这边看来,两人隔着人潮对视,下一瞬她轻轻颔首,目光一触即离,得体大方。

彼时,没人会怀疑她不是栋梁之材。

手上传来牵引力道,宋谯明回过神来,手已经被不知礼的某人拉了过去。

——天色已晚,不宜赶路。

宋谯明侧头:“你知道我要赶路?”

——?我看着像傻子吗?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看不见,原谅你了。

老妪见状道:“西边有一户才搬走的人家,你们要是无处歇脚可以去哪里凑活凑活。”

晏月很想说些什么,但目前她没办法出声。

只能像前世发消息一样,在宋谯明的手中写写画画。

——运气真好,在我们婆娑,偏远地方的人比富贵地的人要善良的多。

——这老婆婆不知道怎么活到那么…………

话语戛然而止,是宋谯明把手又收回去了。

他觉得这女子有些废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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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月
连载中看热闹的土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