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发疯第五天

晏月手中的发丝已没有之前那么鲜亮了,黑色的发在白净冰凉的指尖穿过又披散开来。

宋谯明的身上总带着隐约的檀香,宋家举行斋醮仪式多请他担当高功,每每香汤沐浴洗尘做醮坛执事。久而久之,身上的檀香便经长不散。

她不喜欢檀香,总觉得气味浓烈苦涩呛鼻。

洪知许曾调侃她说不愧是书中能成仙的圣体,还未端坐神坛便只闻得了降真香。

此时,晏月轻轻嗅了嗅的鼻尖的浅香,觉得跟印象中的檀香不太一样。淡淡的苦涩和一种不知是否是她错觉的清冽的味道,提醒着她这曾是多么一个道德内充、鬼神具瞻的体面人。

凳子上的人唇色发白,胸前又有点点血迹出现,皱着眉头微微侧头询问她:“边境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他发丝间的手便顿了一下。

晏月也觉得奇怪和深深的担忧:“没有。我偷偷去附近打听过,但是不知道是婆娑地消息不够灵通还是怎么的,连宋家的消息也没有。若是宋家出事,肯定会有点消息的吧?”

宋谯明的唇便紧紧抿起,是个要发怒的样子。

晏月仍静静地给他梳着头发,那没有几分温度的手放到了宋谯明的眉梢和外眼角的凹陷上,慢慢地揉着。

“师父,您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了?头疼吗?我看您老是去皱眉。”

她的动作有力又轻缓。

或许是失明好些天的缘故,其余的感官就格外敏锐起来。那代表柔软的气味和那双不同于男子的手,以及衣裳间的摩挲声,后背若有若无贴近又有些缝隙的身躯,让宋谯明感到莫名的烦躁。

他太虚弱了,近来昏睡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要长,偶尔他醒来后面对眼前的黑暗会有一瞬间地讶异和奇怪。

某一次晏月听到他道:“白狮,怎么不掌灯?”

白狮是宋承武的小字。

宋承武的父母为了让他收收玩心,曾被送到他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那时晏月放下手中的笔,扑到床边去握紧他的手道:“师父,我在。”

一杯温度适宜的茶就会放到他的嘴边。

过了片刻,宋谯明就会同她道歉。

晏月不在意地摇摇头,心想,这有什么关系,等到了床上不要叫错人就好了。

她又去揉着他的额头,却被宋谯明抬手拒绝。

“你父母与我同辈相识,是血脉亲朋,以后称我叔父吧。”

听到这句话,晏月唇边的笑容顿了顿,她侧过头去看身前人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点什么。

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了,房间中气氛压抑。

最终听得晏月若无其事般顺从乖巧地道:“好。”

宋谯明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心底好似松了口气。

许是秽气搅乱了他的心肺,让他有种紧迫的感觉,仿佛锅中的游鱼,被那热气腾腾的氛围蒸煮,尚不知厨人已点燃火焰,还在试图寻找大海河湖的归途。

闷疼的大脑,看不见的天地,混沌中好似是太初之时。

“婆娑地有三山五岳,十四地域。那叛徒所在地域为东方………”宋谯明说了很多,他认为两人不能坐以待毙,在舒合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

两人可能要换一个路线走,只要去到婆娑地边境找到宋家的人,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他的伤会让他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不知那山妖究竟来自什么,这妖毒竟隐隐可以吞噬清气,才导致他迟迟没能好转,更因婆娑地的秽气让他没办法更多的炼化清气。

晏月听他说完,一声不吭。

宋谯明脸色不好地伸手:“晏月?”他感受到她还在。

晏月握住他的手,半跪下来,手肘放在他的腿上,仰着头尴尬不好意思地道:“叔父,您说的太多太杂我画不出来,我……有些路盲,本就不太会看地图。”

何况让她根据他的话去凭空想象。

宋谯明听了她的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张嘴刚想说什么喉间便涌上来一口腥气。

晏月瞳孔微缩,连忙拿出帕子来去给他擦。

“师父!”

宋谯明神色不变,只是气息虚弱了些,他将唇边的布从她柔软的手中拿出来,指节比她的宽大些,握紧时有青色的筋脉突出。

待布到了他的手中,肩膀上另一只扶着他的手的主人观察片刻,在克制的气氛逐渐让人感觉不对时,收回了手。

接着他的另一只因为痛苦紧攥着的手被她拉了过去,手腕内最柔软的地方能看见拉扯的韧带。

她按着神门穴将体内的清气渡给他。

本就被祟气侵染的内府因为两者失去平衡而开始拉扯,使得晏月也颦起了眉。

宋谯明恢复片刻就推开了她。

“无妨,你先恢复,能做的事情才更多。”他喘息一下,扶住晏月的手力道很大,因为他没有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了。

晏月将他扶到床上,仍输送着清气。

她额上的汗液滴下,带走身上的热量,体内的骨骼是肉的仇敌,相互厮杀,疼的她牙关紧闭。

而宋谯明每时每刻都在比这种程度低一点的疼痛中煎熬,像钝刀子磨肉。

“晏除恙!”他又在这样叫她的名字了。

可一向听话的晏月仿佛变了个模样,传送到最后,宋谯明感受到肩膀上抵着的毛茸茸的脑袋。

因着清气入体缓解了他的疼痛,宋谯明疼到麻木的神经感觉泡进了一小点热汤中,暖和和的。

他恍惚想起曾经看到晏月的发丝跟绸缎一样,在水中飘散,是该跟那湖中的水似的冰凉才对,可肩膀上的触感却提醒他,不是的,明明像是某种小动物。

宋谯明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头野狼,那野狼眼睛跟狗似的,水汪汪的,一见到他便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窜到他怀里拱。

后来,野狼被狼王唤回,归了山林,再也没回来。

它有自己的家。

尽管他求了大哥将它偷偷留下。

肩膀上的人缓过神来,动了动脑袋,但好像疼痛还未消散,仍抵在他麻木的肩上,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叔父……还疼吗?”

宋谯明搭在身旁的手抬起摸索着放到了她的脑袋上,像抚摸多年前的那头小狼。

“谢谢,我好多了。”

那声音虚弱沙哑带着长辈的慈祥和蔼,让抵在他肩上高兴享受摸头的晏月面容蓦地扭曲一瞬。

她在抬头和再等一等之间纠结。

晏月喜欢宋谯明摸她的脑袋表示亲昵,但她对于宋谯明将两人往叔侄方向带是非常抵触的,只师父一个称谓就够她受的了,再加一个,她怕到时候宋谯明非要两人之间有一个人血溅三尺。

宋谯明很快睡过去了。

尽管他内心忧愁,担心各种事情。

晏月察觉到他过缓的呼吸,抬起头来,见到他睡的很不安稳。

她将他穿的靴子脱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试了试旁边放着的水杯中的水的热度。

该解决他体内的妖毒了,再不解决人就废了。

待到晏月提着剑满身血的回来,便看到屋内要起身的宋谯明。

山妖那里又去了新的大妖,晏月虽然撒了谎,但是如今也算是应验了苦果。婆娑地的妖本来就多,这也正常。

嗯?这收藏是不是有点子问题?啥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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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发疯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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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月
连载中看热闹的土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