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高点,对,诶冬青别晃啊。”谢挽舟好不容易扒住墙壁,一番动作之下出了汗,热气熏蒸的酒意在身体里发酵,头脑昏胀看东西都在转。
“不是奴才,是二公子您在晃。”冬青本就不甚健壮,肩膀上背的人此时又不安稳,他踉跄几下,眼看就要摔了。
突然肩膀一轻,冬青吓了一跳,莫不是二公子摔到府里面了,这要是摔出个好歹来,老爷非得杀了他不可。他正想翻墙过去,却听到墙里面的声音。
醉醺醺的少年站不稳,浑身软软的靠在男人身上,迷迷糊糊的凑近看了看,脑袋差点碰上人的下巴,被男人躲开了:“咦,原来是邱管事,多…嗝…多谢你帮我翻墙进府里来。”
“今天归家晚了些,千万不要…别…别告诉我大哥。”
末了还从兜里掏出了几锭银子塞进男人手里,算作是封口费。
被称作邱管事的人好笑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这小子,竟学会贿赂了,看人推开他要走,邱方抬手就拽住了他:“二公子先别急着走,您以为方为何在此守着。”
“是老爷吩咐,您回来之后得先去祠堂跪着。”
完了,他逃课去醉仙楼喝花酒的事被大哥发现了。
没能蒙混过关,谢挽舟僵了片刻,哭丧着脸开始求饶:“我知道错了,邱管事,邱大哥,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挽舟能屈能伸的很,对着邱方连大哥都喊出来了,但邱方不为所动,仿佛看不到少年害怕的样子,依旧一板一眼:“这话您不必跟奴才说,奴才都是听老爷吩咐。”
想到要待在祠堂一整个晚上,谢挽舟整个人都不好了,亲近的人都知道,谢家二公子胆子只有一点点,今晚出去喝花酒还是朋友怂恿的。
可祠堂不一样,面对着几十张牌位,阴森森、暗冷、没有一丝人气,给人一种会突然冒出种不知名的东西的感觉,谢挽舟的酒都被吓醒了。
早在听到邱方声音的时候冬青就知道暴露了,他干脆从侧门进来,此时安静如鸡的待在一边,听着邱管事对二公子的发落。
心里不禁暗想,老爷真是厉害,对二公子的弱点在哪里了如指掌,对付他,连上家法都不用,只要把二公子关祠堂一晚,保管他能安生好长一段时间。
相比于邱方,谢挽舟更怕他大哥,他大哥在府里有绝对的威严,再闹下去,他哥不耐烦了很可能开口就是再关他十天半个月,更惨。
看邱方不肯松口,谢挽舟扁扁嘴不敢反抗,委屈吧啦的一步一挪朝祠堂蹭,企图蹭到明天天亮。
嘴巴里嘟嘟囔囔,“臭管事,一点都不近人情……”
邱方挑眉,他显然听清了谢挽舟的抱怨,看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假意关心:“二公子身子不便?方可以代劳。”说着就要来扶谢挽舟。
看着那双手伸过来,谢挽舟立刻错开几步挪开,摆摆手讨好道:“不用不用,哪敢劳烦邱管事,我自己就行。”
在邱方的监督下,谢挽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祠堂的大门就在眼前,身后的视线仍旧紧跟着他,谢挽舟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一般的推开了门。里面倒也不是完全黑暗,不远处点着长明灯,每逢重要日子还会上香。但不知是建筑的原因还是其他,祠堂内里常年都阴冷且潮湿。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即便是快抖得不成样子,谢挽舟仍旧咬着牙一动不动跪在空地上的布团。
冷寂的空气中,清灰的布团随着谢挽舟的动作发出一声噗的响声,如果忽略那双紧闭的眼睛,挺直的脊背勉强可以看出少许倔强。
此时冬青早被他赶了回去,邱方见少年乖乖跪着,轻笑一声,走之前好心的替他关上了门。
然后穿过长长的回廊到谢景瑜面前回话。
“侯爷,二公子现下已经老实待在祠堂了。”
谢家长子,谢瑜,此时尚在书房伏案翻阅章卷。邱方躬身行礼,谢瑜摆摆手,写好的折子被放在一边,他头也未抬,冷淡的话开口便是不满:“在外面被人哄着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谢挽舟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既然如此,想必怕鬼的毛病也好了。那他好好在祖宗面前反省反省。”
“怎么样,那小子没为难你吧。”
邱方感受着上方颇具压力的视线,斟酌片刻,语气恭敬的开口:“二公子自小便知礼守礼,但毕竟年纪轻,被人哄骗了也有可能。”
谢挽舟今年十七岁,谢瑜二十三岁,两兄弟年纪差距大,再加上作为哥哥的谢瑜平时不苟言笑,早早便接了候府的担子,而弟弟年幼贪玩。所以自从老侯爷去世之后,谢瑜就对这个弟弟格外严格。
谢瑜听罢冷笑一声,显然是想到谢挽舟朋友中的几人:“呵,确实有几个心怀不轨之徒。他院子里的人只顾一味纵着他,却不知缺乏管束早晚害了他。”
“我看,得再挑几个可信的人过去看着他才行,免得到时给我闯出什么大祸来。”
此时并不需要应和什么,邱方站静静站在下方,垂眸不语。
……
大门关上后祠堂整个便成了密闭的空间,黑暗中更像是一个牢笼。闭上眼睛,其他感官便格外敏锐起来。
听着某种不知名小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多久,谢挽舟就缩在了角落里,牙关碰牙关抖啊抖的像一只小兔子,担惊受怕了半天,直到酒意渐渐上头,睡前白嫩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
谢瑜心里记挂着人,终究还是来了一趟。看着少年人缩成一团睡在地上,小脸不知是被冻白的还是被吓白的,合着的眼睫湿漉漉,整个人睡着了也哭的一团糟,真是好笑又可怜,他不禁轻声斥责道:“没出息,吓成这样。”
纵使有些心疼,但犯了错该罚还是要罚,他叫人送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还掖了掖被角。瞧着人的表情终于舒坦了些。
……
早晨,光透过窗子落在谢挽舟身上,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竟还盖着被子,又高兴了,虽然不知道谁送过来的,谢挽舟赶紧把被子卷好藏了起来,这样下次被罚跪祠堂的时候还用得着。
谢二公子收拾好自己,飞一般迫不及待跑出了祠堂,待关上门,如果忽略睡得有些皱的衣服,他还是平日里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顾及着自己的五脏腑,谢二公子直走向自己的院子。
只是,院子里还有一个人等了他一夜。
谢挽舟步子刚踏进远门,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就传了过来。
苏姨娘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边哭边骂,“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叫你用功读书,昨晚上居然跑到外面鬼混,这下被抓住了吧,也是活该。”
眼看没瞒住,谢挽舟全身一紧,步伐又快了些。他原以为冬青会听他的话瞒着他娘,没想到全说了,这个叛徒!
谢挽舟怕他娘气坏了,赶紧迎了上去,不声不响的乖乖挨骂,看外面风大,他又扶着人进了屋子里。
苏姨娘骂完又心疼了,她捧起谢挽舟的脸上下左右看了看,温婉秀致的脸带着一丝悲伤:“我儿,昨晚是否平安无事,都怪为娘无用,不能替你做主。”
谢挽舟安慰了他娘半天,并且再三保证会用功读书,这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仅是跪了一夜祠堂,苏姨娘这么难过,当然不全是溺爱儿子。谢挽舟也明白她的心情,这一点,从老侯爷死后,大家开始改口称呼谢瑜为老爷,而他还是二公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是庶子,老侯爷留下的一切,包括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通通都留给了谢瑜。谢挽舟什么也没有。
原本是有些微怨愤的,但自从他娘告诉他自己不是真正的谢家子的时候,那些怨也没有了。
毕竟,原本那些就跟他没什么关系。好吃好喝养他长大而不是把他们母子赶出去,就足够谢挽舟感激涕零了。
说起来当年的事十分复杂,老侯爷和原配夫人伉俪情深,佳偶天成。可当年老侯爷遭人算计,无辜的苏姨娘成了那个被占便宜的倒霉蛋。这事在当年可是一件天大的丑闻,差点毁了老侯爷的前程。幸好老侯爷机警,没等被抓到更多的把柄,迅速抬了苏姨娘进门。
当时苏姨娘被迫与她原本心爱的人分开,没人问过倒霉蛋本人愿不愿意,也没人关心她肚子里早就有的孩子。
或许正是如此,老侯爷教导谢瑜事事亲力亲为,却任由谢挽舟像个纨绔一样长大。人人皆知候府世子是广为称赞的人中龙凤,却鲜有人关心候府二公子如何。
唉,只是不知道谢瑜知不知道这事,他要是知道疼爱那么多年的弟弟是别人家的,恐怕真的会宰了他吧。
这个世界的任务跟上个世界基本相同,也是代替原人物,给天道修补bug提供时间,防止小世界暴动。任务时限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