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非看着一夜之间喜气洋洋的房间,闭眼,睁眼,再闭眼,再睁眼,没变,不是错觉或眼花。
沉默片刻君非起身,走到桌边看着案盘上的红衣,展开,的确是喜服。
他说怎么这几天都不怎么见人,小七和小九也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捏捏眼角,君非觉得需要见见人,然后拉门,没能拉开。
“……”
说轩折璧大胆吧,他却锁着门,说他安分吧,却是直接给自己定下婚。
这个情况,君非倒不是生气,甚至还有点好笑,他终于轩折璧这段时间偷偷摸摸是为了什么,真是——就不能给自己商量一下吗?
他又不是不同意,搞这样一套,真不怕自己缺席?
啧,暂时还真离不开,门锁着。
算了,那就再睡个回笼觉吧,等人过来了再听对方狡辩。
因此轩折璧忐忑打开房门却发现人睡得安稳,诧异、震惊、不解,不对啊,往常这个时辰云生不是早都醒了吗?
昨晚自己也没有缠着人亲昵啊?难不成自己记错了?
低头想的出神,再抬眼就与人对上了视线,眼神清明平和,不似刚醒,也不似突然看到屋内装饰的正常反应。
越是这样,轩折璧心里越是没底:“云生?”别是气懵了吧?
君非淡定地嗯了一声,坐起了身:“怎么有时间过来?这成亲可是离不了主人家的。”
看着人嘴角的浅笑,轩折璧咽了下口水,压不住的紧张:“你不生气?”
君非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轩折璧不敢避开人视线:“我自作主张,没有经过你同意就……”后面底气不足,但君也听清了。
绷住脸色,君非煞有其事地道:“原来你知道我可能会生气?怎么?搁这气我来了?”
轩折璧与人对视几眼,一下子泄气了,搂住了人:“云生,你又吓我!”
君非推开人,没再绷着脸色,眼底收不住的趣味:“我当你对自己有信心呢!原来是这般没底气?怪不得要锁门呢!”
轩折璧面不改色:“有信心,正是相信云生所以才敢,不然我可就要面临新婚之日伴侣逃婚的传言了,以后就没一点颜面了。”
君非抬起人下巴,看着人精心收拾过的脸,调笑道:“要不要试试?看你能剩下多少颜面?”
虽是玩笑,轩折璧还是搂紧了人:“不行!我不要!云生~”他才不会让人有机会!
这个撒娇很明显,但是没有之前那种膈应,君非还算能接受:“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轩折璧正气回应:“不是,你是最先知道的,等今日过后,天下人才会知晓。”
理直气壮,但君非不信。
“外面有谁?”
轩折璧声音瞬间低了下去:“落七、落九都在。”
君非颔首。
“步惊堂他们也在。”
“还有呢?”
“我的一些亲朋好友也在。”
这个君非倒是好奇了:“你的亲朋好友?”这人的亲朋好友是谁?
轩折璧伸出了三根手指:“务风、边霜为代表,关归非要过来,勉强算是。”
君非闻言沉默了,抬手拍了拍人的背,这人从小处境艰难,想来也难与常人般有一二好友。
轩折璧感受到手心上安抚心疼的味道,不由得再度近了近人身,他何其有幸得这人如此!
话音一转,轩折璧继续道:“之前我还担心云生不肯,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之前云生留我一人,我心难安,我还以为云生会嫌弃我身份,嫌弃我曾经的生活……”
言语间满是懂事和可怜,眼神更是颇为忧愁。
君非微笑,与人拉开距离:“过了。”故意卖惨太明显了,而且这人不适合故意,不经意间才好看。
轩折璧眨眨眼:“过了?”
君非点头。
轩折璧叹了口气:“好吧。”一收楚楚可怜的气息,又倾了倾身,低声问:“所以,有用吗?”
呼吸间热气散在脖颈上,君非忍不住侧了侧脸:“嗯。”
轩折璧看着眼前的绯色轻笑了一声,看来这人的确喜欢自己这样,吃软不吃硬,他记住了。
下一秒,君非推开人,捂住耳朵:“你事情都安排好了?”
自是没有,成亲当天当然很忙,不过轩折璧道:“自是安排好了,再说也不差这一会儿。”
说着就想再亲昵人,君非一手拂开人下床:“我差这一会儿,你也去换衣服。”
轩折璧看着人害羞的样子心里愉悦,走上前握住人手:“我衣服就在这,一起换如何?”存心逗人。
君非刚才没仔细看,加上两件喜服都是男款就没注意,现在一瞧,的确是两件一样的。
放下衣服,君非也反应过来这人看好戏的想法,嘴角一勾,眼底带上了戏谑:“可以,我求之不得。”
轩折璧一愣:“什么?”
君非摸上了人的脸,气息相近:“我求之不得,不过比之现在,我更期待晚上,毕竟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最主要的是另一人是你。”
看着人眼底的情意,轩折璧如同被海妖吸引的路人,沉溺其中。
“折璧,要继续吗?”
君非的手摸上了人的后背,轩折璧瞬间回神,脸泛桃色,却是拒绝:“不了,耽误吉时就不好了。”
轩折璧不傻,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但他就要如着这人的愿,这一时半会人也逃不开,晚上自是有乐趣。
再说,能让人主动一会儿可是不容易。
松开手,君非看着人艳色的耳际,给面子的没笑:“嗯去吧。”
这时候倒是难为情起来了。
君非话音落轩折璧就踏出了房门,门都没顾得上关。
君非捂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外面,七弦就轩折璧出来,脸色还有点不正常,狐疑道:“怎么了?我爹生气了?”
轩折璧压下情绪,稳住脚步,咳了一声:“没有,他在换衣服。”
七弦哦了一声,但是又觉得不对劲:“爹爹真的没生气?”
轩折璧笑得炫耀:“没有!云生才不会和我生气!”离开是仿佛尾巴都翘了起来。
七弦无语翻白眼,九隐走过来见人沉思,道:“发什么呆呢?”
“爹爹醒了。”
九隐明白了,问道:“大人不乐意?”
“没有。”七弦纳闷:“就是这样我才觉得不对。”
九隐转身:“那就去看看。”
等两人到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看着一身喜服的人,七弦瞬间被吸引:“爹爹,你这身好喜庆!”
君非笑道:“喜服不喜庆可有问题了。”
几人进屋,七弦摸了摸喜服衣袖,感叹道:“做工还挺好。”
然后又摸摸自己身上也很喜庆但没那么重工的衣服,道:“我也要一套喜服。”
九隐眼神跟看神经一样:“你要喜服干什么?放着发霉?”
“你管我!”七弦想了想又道:“我就不能当常服穿?”
九隐嗤笑一身:“以后江湖会流传着一个恨嫁的姑娘疯了,成天穿着喜服招摇过市。”
七弦气不过反驳:“我做男款的!”
“娶不到夫人疯了。”没什么区别。
七弦开始告状:“爹爹你看他!”
今个君非大喜,七弦不想在人跟前说浑话。
君非无奈:“好了喜欢等过几天给你一套,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一件衣服而已,别人怎么看倒是不打紧。
七弦高兴了。
“轩折璧他都弄了什么?”成亲可以,但最好是平常,别出一格的最好没有。
七弦知道君非在想什么:“爹爹你放心,只有你熟悉的人,就一桌人。”虽然坐起来有点挤。
君非暂时放心了。
不过君非还是放心太早了,这场内部小型婚礼只是个开始,可能是见君非对这件事接受良好,轩折璧在最开始的庄园又给人一个婚礼。
第二次可不是只有几个人了,可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他真是信了轩折璧的鬼话!
说回现在,大堂张灯结彩,无比喜庆,这个院子虽是君非让七弦赶工建的,但是着实不错,清幽又舒适,因此君非打算在这住下,东西置办都很合心。
如今一装扮起婚宴,自是更舒心,虽然只有二十几人,也很热闹,亲友之间都不陌生,说起话来无比自在。
君非出来,众人看过来,瞬间围了过来。
步惊堂难得没绷着脸:“我还以为你会生气离开。”
务风在一旁伸手:“你输了,钱。”
步惊堂不在意:“之后再给。”
务风点头,反正丢不了账。
关归咂咂舌:“你这衣服可真好看,落公子百年好合!那个之后能不能把落九借我几天?”
常赐塞给人一个钱袋,里面是她精准准备的贺礼,身为盗圣的弟子,手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大哥要是受委屈记得我们,我们给你出气!”
常佑笑着摸着常赐的头,却是对着君非点头。
很热闹,但君非一点也不感到烦,很有意思,算来,这是少有的和人在世界中正式成亲的。
不过,看着轩折璧胸前的大红花,君非沉默了,要不是这人长得好看,他实在说不出好听的话来!这搭配,太过喜庆了!喜庆的他都有些晕大红花了。
七弦自是知道君非的审美,笑嘻嘻道:“爹爹,惊喜吗?”他刚才看到人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给予了嘲笑肯定。
君非语气艰涩:“还行,怎么戴上这个了?”要不是脸和身形说得过去,简直是灾难。
轩折璧团了团胸前的大红花:“常人成亲均有这个。”
君非无奈,正常的成亲这个礼绸是男方给女方下轿牵引用的,他们两人人都在这了,根本没必要,而且这人直接戴着胸前真的有点傻。
常赐也乐得看热闹:“你们也可以,轩公子看上去挺精神的。”
一时间不知道是损还是夸。
轩折璧不跟人计较,解开礼绸,利索把另一端系在君非左手上:“这样用!”
君非抬起手,不碍事,就这吧,总比这人戴在身上好看。
上前一步给人也系上:“好了。”
轩折璧得意了,喜行非常显于色!
步惊堂稳坐,看着桌上的菜,道:“什么时候能坐下来吃饭?”
君非扯了一下手上的绸缎:“差不多也午时了,那就——”
常赐赶紧出声:“哎!等等等等!还没拜堂呢!”她可是安排好了,累死累活这么多天,略过去可不行!
君非看轩折璧:“拜堂?”拜谁?
轩折璧抓紧了人的手,道:“拜堂。”
然后君非就见几人各自起身拿出了牌位,放在了两个主位间桌上。
落云生父母,步惊堂父母,还有落云生养父母,六人的牌位齐齐摆着,如同六人都在。
轩折璧温柔道:“云生。”
君非看着整齐的牌位与一旁喜色的各人,神色也温柔下来,弯起了嘴角,抬脚与人走到了大厅中央:“嗯。”
关归主动申请当证婚人:“吉时到……”
轩折璧握住人手,交拜之后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人,笑得有种傻气:“云生。”
“嗯。”
“云生。”
“嗯。”
…………
每隔一会儿轩折璧就喊人一声,君非也不烦,都应,这让轩折璧更为得寸进尺。
最后,几人共同拜了牌位,也算礼成。
入席,酒杯相碰,清脆叮当,是人间喜与乐、伤与愁交织的调子,所谓红尘一色。
有江湖野史记载:
轩折璧,轩延之义子,心性狠辣,素来阴晴不定,鬼命之人。自幼患有心疾,多医言不过三十本。奈何绝处逢生,遇见神医。
又被纳百楼之主落云生施以内力,辅以药材,才得身强,后又修邪法,心起贪念,围攻纳百楼。
后纳百楼步惊堂反,夺取纳百楼,追杀落云生,结下生死仇,有人言,两人皆为金刀落鸿之子,两人表面和乐,实则互相暗算。
但两人为父报仇,暂时放下芥蒂,合计轩延,假意邀请轩折璧纳百楼商议,以便了解消息。
轩折璧本就有篡位心思,与其不谋而合,步惊堂设下夺刀比试,与人联手,了结了轩延,轩折璧顺势得武林盟。
轩延一死,轩折璧和步惊堂随即反目成仇,因轩折璧欲得情于落云生。
落云生不愿,因已有心上人,并与人有一子一女,步惊堂为了利益,对人设计逼迫,命人假意委身,以待时机。纳百楼一时间不得安宁。
轩折璧既得落云生,便又生贪念,欲得纳百楼,于是处处苛责落云生,落云生与他人暗生情愫,暗中离开。
轩折璧率人围攻纳百楼,步惊堂见此便令落云生之子出面,以此威胁。落云生只得回来,继续与人艰难相处。
后来落云生逃出生天,轩折璧恼怒成羞命人追杀,落云生之子为父报仇,设比武招亲,欲为其父报仇。
轩折璧执意寻落云生下落,当众逼婚,不少纠缠,落云生在重伤轩折璧后几人便不再现于人前。
后轩折璧大张旗鼓强娶,虽江湖安稳,但荒唐不可知全。此事后续未定,且待下言。
情心生落未得全,权色渡酒不消愁。
荒唐世人笑荒唐,**情折尽情折。
应是剑影平生梦,可怜不逢闲暇时。
今朝醉酒庆明月,何人得照侠客情。
——————江湖闲言。
君非看着手中的话本,感觉好笑:“还挺会编。”
七弦也附和:“是的,不过——怎么只有一半,结局都没有,写的太慢了。”
君非用本子敲了一下小桌:“好了,左右无事,出去转转?”
小九跟关归研究蛊虫去了,这里就剩下君非和轩折璧,还有七弦,其他朋友偶尔回来这里坐坐,但是日常生活还是有些单调。
七弦眼睛一亮:“爹爹!我们去仗剑走江湖,行侠仗义去吧?”
君非想了想,觉得也不错:“行,下午就走。”主要是这段时间新婚燕尔,轩折璧实在太粘人,君非受不住了,出去走走也好。
七弦立刻起身去收拾东西。
不到片刻轩折璧就走了进来,语气幽怨:“云生!”
君非叹了口气:“什么事?”
“云生要走?”
“不行?”
轩折璧下巴放在人肩上,搂紧了人:“行。”只是语气怎么都不像是行的意思。
君非好笑:“好了,一起,没说不带你。”
轩折璧亲了亲人脖颈,立刻换了脸色:“我就知道云生最好!”
云生要出去玩,那自己可以准备还准备,话说,是不是可以在外面……
轩折璧正想入非非,然后就听到:“在外面规矩一点,要是我发现你那些小心思,你就自己一路。”
君非对这人什么性子太熟悉了,先给人打了预防针。
轩折璧身后的尾巴一下子耷拉下来了:“云生~”
君非冷酷无情起身,丝毫不听身后人的念叨。
“云生~云生~”
………………
这个世界,君非算是平稳与人白头到老,最终生同寝,死同穴,一世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