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步惊堂准确在饭点到了君非院里,毕竟纳百楼进了贼他还是要来看看的。
步惊堂已经做好与人冷脸相对的准备,然后就见轩折璧笑脸相迎,格外礼貌:“步楼主。”
只是打个招呼,但很友好,步惊堂沉默片刻,回了一句,然后看向君非,这人怎么做到的?莫不是情爱真能驯化人?
君非注意到人视线,有事?
步惊堂瞥了眼轩折璧,觉得这件事得避着人问,遂摇头。
“爹爹!”七弦进来,一眼就见到了轩折璧,脸上笑容消失又重现,有几分虚假的礼貌:“爹爹,你这里的客人倒是早。”
一句话,步惊堂抬头看了人一眼,见人神色,觉得不是指自己,嗯,不错。
君非见七弦便想起昨日的话,道:“吃完饭把牌子拿掉。”
七弦眼神一下锁定了嫌疑人,见轩折璧眼底的得意心里冷哼一声,一会儿有你好受的,面上乖巧:“我知道了。”
“云生,吃菜。”轩折璧开始充当贴心人。
七弦决定忽视,道:“爹爹,一会儿比武招亲去给我镇场呗?”
君非知道小七可不会害怕:“你一个人不能应付?”
七弦真挚脸:“人生大事总得长辈在场嘛。”说着还有点害羞。
步惊堂举起的筷子放下,有点吃不下了。
君非想着无事,去看看也好:“行。”
轩折璧不经意与七弦对视,看清了人眼底的算计,心里警戒起来了,这人指定憋着招对自己。
“二叔,一起呗?”七弦转了目标。
步惊堂一秒也没犹豫:“不。”
七弦不放弃:“二叔,你就不想看看别开生面的比试,说不定你也能捡着一个合眼缘呢!”
步惊堂声音中都咬着牙:“不需要!”
七弦摊手:“那好吧。”埋头吃饭。
步惊堂犹疑地看了眼轻易放弃的人,心里不安了,莫不是自己已经中招了,俗话说,死也要死得明白。
挣扎了一会儿,步惊堂道:“我一会儿去。”
七弦扬起笑脸:“好咧!”
然后就没再说什么,步惊堂心里更加不安。
君非看了眼沉思的步惊堂,无奈,小七算是把人弄出心里阴影了。
然后碗里又多了菜,君非笑容也消失了:“坐好,自己安心吃饭。”
轩折璧只得遗憾放弃这个增加感情的举动。
吃完饭,几人来到比武招亲的地方,十分热闹,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君非都很诧异,看向七弦:“你消息怎么传的?”
七弦甜甜一笑:“发帖,家产丰厚者优先。”
步惊堂忍不住问道:“你发了多少份?”
七弦腼腆道:“也就百十来份。”
步惊堂觉得他知道的身家不错的人也没百十来个。
轩折璧在君非旁语重心长地道:“云生,我来准备他的嫁妆如何?也算尽一份心。”一副好父母的样子。
君非忍俊不禁:“别闹。”
七弦抱臂:“十万之下不要。”
轩折璧倒是好脾气:“行。”只要把人送走,十万算什么!
七弦上台,其他三人坐在较隐蔽的地方,还好预留了地方,不然真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七弦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绸缎裙装,头上玉簪挽起,项链、手镯、玉佩、腰饰等等均是华贵无比,幸亏七弦能撑得起,没有被饰品喧宾夺主。
若是红色,当场结婚也是够规格的。
很明显的露富。
“今日很感谢诸位来捧场,在下落七。”
清晰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轩折璧捂住了耳朵,对君非说悄悄话:“他这么恨嫁?”
君非觉得不是:“再看看。”
“……今日比武招亲有三人。”
众人哗然,第一次见多人招亲的。
轩折璧脸色一变,预感到有些不对劲。
“第一人便是步楼主,陪嫁纳百楼。”哗然变骚动,众人怀疑自己耳朵。
步惊堂手上青筋暴起,心中怒气升腾的同时还有点尘埃落定的安心,总算来了,原来是算计这个。
若不是顾着颜面,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失态,步惊堂绝对会冲到台子上与人打起来。
“第二人,我爹落云生,没有陪嫁,聘礼千金,江湖十宝,入我落家门。”很有针对性。
这下黑脸的不止是步惊堂了,另外两人也是。
“胡闹!”君非起身,同时传音:“小七,给我下来!”
七弦袖中的手直发抖,故意不看那边,空间安静如鸡,没有回音。
君非决定等人下来要好好教导。
轩折璧见君非生气,给人顺气:“云生,别气着自己,我上去就是。”
君非无奈:“你别跟着胡闹。”
轩折璧温声道:“总不能一直让小七对我有偏见吧,如他一回意也好。”无比懂事贴心。
君非沉思片刻,迟疑道:“虽堵不如疏,但是这事——”君非实在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轩折璧柔声说服:“你放心,我总归没事的,小孩子打闹而已,再说小七也知道分寸……”
哼!到时候自己要是受点伤,云生肯定站自己这边!
步惊堂听着心里气奇异消了,有人比自己更惨,而且他倒要看看谁敢上台!
“第三人,我落七,陪嫁一部绝品功法、十万两银子,不需要聘礼,只一个条件,打败前面两人就行……”
等七弦说完,底下静如针落,继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先不说心狠手辣的步惊堂、无人敢惹的落云生,也不说前两者截然不同的条件,就说这落七的要求,真的有可能吗?
有人想要和前面两人结亲吗?有人想要这两人过招吗?
“点到为止,不必见血,只要认输就可以下台,只要上台就可以领一两银子。”
这话加完,众人心里更加犹豫了,怎么感觉有坑?
七弦深呼一口气,没敢看君非的方向,道:“今天是步楼主的主场,各位,可以上台了。”
然后没有人动作,尽管有人推搡。
然后一个人影落到台上,众人刚想叹好勇,看清人面容后闭紧了嘴巴,是当事人。
步惊堂抱着刀站在台上,身上的煞气几乎弥漫到台上没一处,离得近的人呼吸都放轻了。
瞥了一眼七弦,步惊堂冷哼了一声:天下还没有找死的——
“请赐教。”
第一位勇士落在了步惊堂对面,步惊堂一懵,喉咙挤出几个字:“路茗,你干什么?!”这人有病啊!
男子挠了挠头:“不是比武招亲吗?”
步惊堂杀心顿起,这人之前犯蠢还能忍,现在犯蠢简直是不可忍!
七弦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换了个坐姿看乐子。
君非也很意外,轩折璧十分有眼色的解释:“此人是路茗,大智若愚,当初步惊堂就是拜他师父名下,两人也算是师兄弟。”
君非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道:“两人有仇还是有意?”
轩折璧笑道:“他们师父死后嘱咐路茗照顾步惊堂,路茗死心眼,这些年一直想跟在人身边看着,步惊堂嫌弃路茗犯蠢拖累,禁止人进入纳百楼,两人就是秀才遇到兵。”
“那现在是?”
台上两个人谈不拢已然是打起来了。
轩折璧眼底满是看好戏的趣味:“路茗可能想着这样方便些,赢了起码能自由进出纳百楼不是?”
君非哭笑不得,看着台上步惊堂招招带着杀意,几乎是压着人打:“看来步惊堂挺不待见这个师兄的。”
轩折璧倚着人:“那又如何?他打不赢路茗。”路茗内力不算说一说二,但是功夫属于那种让你心里窝火的打发,以柔克刚,能让人气的自乱阵脚。
难不成真要成亲?君非细看两人身法,觉得步惊堂最好能平手。
身后气息变动,君非扭脸,是常赐,两人呃十分狼狈,跟在土堆里打过滚一样,身上衣服勉强能看出是暗黄色的。
“你们这是?”
常佑拱手行礼,常赐不好意思一笑:“回来的时候急了,不小心掉进沙土堆里了。”
“怎么不去换洗一下再来?”
常赐摆摆手,在君非旁边站定:“不打紧,错过步楼主的比试就不好了。”
常佑无奈整理了一下人身后粘着几片叶子。
“那是——路茗?”常赐有点不确定。
君非点头:“有过交集?”
常赐否口:“之前听说过他,步楼主还下令追杀过他呢!”
“嗯?”君非来了兴趣:“细说。”
轩折璧抢先开了口:“这个我倒是知道,之前……”
常赐见话被接过,耸了下肩,专心看乐子。
这场比试直到午时也没结束,观看的人都无精打采了,然后一阵刀剑相撞的刺耳声传开,众人心神一提,睁眼就看见两人的利刃都落到对方脖子上。
这是平手?
七弦打个哈欠,起身,立刻端庄:“平手,要嫁要娶你们随意,下去吧。”
这说得跟过家家一样。
步惊堂放下刀,眼神如刀射向说话的人。
路茗恍然:“小堂,我们不用打了哎,可以下去吃饭了。”说着就想拉着人下台。
步惊堂一甩袖避开人:“闭嘴!”
七弦走到人跟前:“怎么?意犹未尽?要不我当场给你宣布婚期?”
路茗抿唇一笑:“可以吗?”
步惊堂眉眼一厉:“你敢!”
七弦反问:“那还不下去?杵在这干什么?”
路茗随即拽住了人袖子:“好吧,小堂走吧。”
步惊堂抬起脚步,面色如霜:“再这样喊我就杀了你。”
路茗疑惑,真心发问:“可是你打不赢我哎。”
若不是步惊堂还有一丝理智,今个非要见血不可。
回到君非边,几人互相见了礼,步惊堂刚想说该轩折璧了,就听见轩折璧道:“不如下午让路公子为你守台?”
步惊堂一顿,瞥了眼路茗,竟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用自己出面,还能见见到底有什么牛鬼蛇神敢打纳百楼的主意?
路茗腼腆一笑:“小堂愿意就行。”
君非几人纷纷低下头,嘴角实在没控住,小堂?这路茗的确很有意思。
步惊堂已是麻木了,等结束这人就等死吧。
下午君非没有去现场,关归过来了。
九隐自是在一旁,两人均是打量了对方几眼,确定了,同道中人。
君非本以为很麻烦,不过只是刺破了无名指,些微的疼,焦黄色的粉末带着腻人的香气,君非脑子有点晕晕的,胃里也有点难受。
关归一边细心引蛊一边解释:“正常正常,落公子闭眼假寐片刻也是行的。”
轩折璧心口也是跳动的厉害,另一半蛊虫在躁动,想促使寄主做出拦截。
强行压下动手的念头,轩折璧握住了人的手:“云生,很快就好。”
君非低低嗯了一声,这人以后要是再脑子犯浑干脆打一顿关起来。
常赐来的时候关归恰恰结束,看着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的两人,关心道:“成功了?”
君非点头,擦了擦汗,接过茶水才算缓过来,虽无害,但是挺耗气血。
轩折璧想继续握住人,但是君非嫌弃人手上汗,不肯,轩折璧眉眼都耷拉下来了。
看着粉色的蛊,常赐感叹:“真漂亮啊!”
关归看着漂亮的人,笑道;“怎么?你想试试?有情郎没有?”
轩折璧‘好心’提醒:“这位是蝴蝶双盗之一,你最好希望她没看上你的东西。”
关归脸色一变,快速收了手上东西:“有眼不识泰山,见谅,姑娘,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告退。”
常赐觉得可乐,追了出去:“唉关神医别急嘛,我还想看看呢……”
九隐给两人把脉,确定无有大碍,道:“修养一段时间,补补就行。”
“嗯,小九辛苦了。”
“无碍,大人有事只管说就是。”九隐看着人疲惫的神色,道:“眼下大人去睡一觉更好,养些精力。”
君非觉得可以。
九隐嘱咐一番后离开了,他想要和关归探讨一下,关归对于蛊的研究着实有意思。
轩折璧亦步亦趋地跟着人,手都不带松的,君非道:“松开,我要躺下了。”
轩折璧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人道:“你也一起,好好睡一觉。”
即刻安静了,两人躺好君非实在困乏,很快就合眼了。
轩折璧搂着人,心里稍安,云生,我的……
终是也抵不过倦意。
虽然路茗有点迟钝,但是还是挺靠谱的,起码一下午真守住步惊堂的台子了。
七弦表示人很有潜力。
晚上邀请人一起吃饭。
借着路茗的光,君非没有即刻审问七弦,七弦偷偷瞄了眼君非,见人没有搭理自己,没那么紧张了。
能晚死一会儿就晚死一会儿。
推杯换盏间,路茗差点跟七弦拜把子,幸亏被黑脸的步惊堂拦住了,要真拜了,那可是差辈了。
七弦笑嘻嘻道:“二叔,大不了各论各的,我叫你二叔,你叫我大哥。”
步惊堂冷笑一身,直接找源头:“落云生,你管不管?”
君非手撑额,精神有点不济:“小七,再胡闹就去跟着小□□医。”七弦喜闹,若是跟着九隐研究那些个,不到一天估计就受不了。
七弦焉了:“我错了。”
步惊堂见人神情,瞬间扬眉吐气,路茗靠近人小声道:“你不喜欢这个侄儿吗?”
步惊堂呵气:“谁喜欢!”然后意识一个问题:“你怎么看出他是男子的?”
路茗挠头:“一眼就看出了啊。”这不是很明显吗?
步惊堂沉默,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吃完饭,君非去请了关归,至于七弦,等招亲的事都结束了再说,现在有更为紧要的,无他,轩折璧太粘人了,而且他心里也有种想时刻挨着人的感觉,这比取蛊前更为要命。
关归摸着胡子颇有风范:“哎呀,正常正常,你们中蛊时间也不短了,刚取出想待着一起也很正常,记得,房事上不要太过,不然容易亏……”
君非赶紧抬手示意人不用多言:“多谢关神医。”
轩折璧从身后搂着人,下巴枕在人肩上:“多久能正常?”
“十来天就行。记得不要太过贪欢啊……”关归对自己的蛊还是很有认知的,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
君非飞快出口截住人话:“我们知道了,关神医。”
见人脸色犹豫,君非一手按住轩折璧,脸色如常:“关神医还有事?但说无妨。”
关归不好意思一笑:“那个——能不能借在下两滴血?”
轩折璧语气不好:“何用?”血对别人可能没什么,但是对这人可有不小作用。
关神医连忙解释:“那个——我今天和落九探讨了一下,那个双生双死蛊需要再试一下,你看,这里就数落公子和轩公子感情最为要好,所以……”
其实九隐那边也去借了常赐和步惊堂的,数据多些才好嘛。
君非觉得可以,利索地给了人血,连带着轩折璧的,然后就送客了。
主要是他觉得现在轩折璧实在闹人,避开人耳边的亲吻,君非掐住人下巴:“不困了?”
轩折璧嘟囔道:“不困,我只想跟云生待着一起,云生……”
君非被蹭的也一身火,但是要谨遵医嘱,于是——摸摸人的后脑勺,温柔极了。
轩折璧更加放肆了,几乎缠在了人身上,然后就被点了睡穴,瞬间昏了过去。
把人放在床上,君非松了一口气,不是不想,但是不能伤着身子,就这几天忍忍也就过去了。
看着人安静下来的眉眼,这个世界这人格外漂亮,也格外让人心软,温柔地摸了摸人眉心,君非搂着人躺下了,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