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尔紧闭双眼,一边听从神父的引导。
最重要的东西……有一个形象不可控的从他的思绪中争先恐后地出现在他的想象里。
然然……
一想到妹妹,希瑞尔的情绪不再受控,原本摊开的右手逐渐收紧成拳头。
殊不知,原本毫无动静的法阵已经开始作用,无形的风开始向希瑞尔吹来。
谢榆然……然然……念想越来越强烈。希瑞尔已经完全沉浸在思念与回忆之中,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想永远留在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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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今天好热啊!”
陈旧的风扇挂在天花板上慢速旋转,时不时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谢榆然这会正穿着短裤盘坐在床上,左手给自己扇风,右手拿着苍蝇拍百无聊赖地扇苍蝇。
“是啊……你看哥刚在外面晒的。”说着转身就把自己被晒脱皮的手拿给妹妹看。
“咿,脱皮了,哥你等会儿拿我的护手霜来擦吧。”
今天是父母从家中消失以后的第三十天。谢榆庭难得休息一天特意陪妹妹呆在家里。早上的时候骑脚车去买食材却没有想到太阳如此炎热,没一会儿谢榆庭就被晒的皮肤都红了。
“等会儿吧,哥正忙呢,等把泡芙放进烤箱了,然然再拿给我吧。”谢榆庭使用打蛋机搅打面糊。打蛋机机身有一片皮裂开了,担心机身散架,谢榆庭必须用手指一边摁着一边操作。虽然前些天他明明用胶纸把它粘好了,但它开裂的样子真是令人担忧。
但即便如此,谢榆庭做泡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勾唇笑。
“......”打蛋机制造的声音很大,谢榆庭听不见妹妹有没有说什么。
其实妹妹什么都没说。忽地她的心脏一阵阵痛,谢榆然背着哥哥,痛苦难耐地捂住胸口,难受得卷缩成一团——她疼得说不出话来。
谢榆庭浑然不知,打好面糊以后,在烤盘上耐心地把面糊挤成完美的圆,然后再把它们放入提前预热好的小烤箱里。
“然然?”直觉苍蝇拍扫苍蝇的声音消失了很久,谢榆庭在收拾工具的时候没忍住叫了榆然一声。
“哥!要帮忙吗?”这个时候谢榆然已经恢复成活力的样子,挤出笑容蹦蹦跳跳地来到厨房水槽,站在谢榆庭旁边。
“好啊。”谢榆然淡笑着把橡皮手套递给榆然,侧身给妹妹让了个位置。
他装作随意地扫妹妹一眼,又紧抿着唇把头侧回来。
妹妹的唇色苍白如雪,谢榆庭不敢再看。
回想起谢榆庭某夜失眠听见父母之间悄悄地对话,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老谢,不是你说要走的吗?都打包好了,什么时候走?”妈妈努力压低的声音里夹杂着不耐。谢榆庭抬眼去看钟表,显示着凌晨四点。
“要走,要走......”谢父一整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完全无心回应谢母的话。他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挡住自己的愁容。
“要不是承担不起孩子的医药费,我们也......”缓慢的语气里尽是遗憾和不舍。这几年来,在妹妹第一次心悸以后,谢家就开始无止尽地往返医院,做了几场手术,已经足够让家里倾家荡产。
谢父的泪水在眼里打滚。他只是一个杂货店老板,谢母也只是在学校旁摆摊卖糕点的摊主而已。
“快别说了,”谢母此时已经锁紧眉毛,她眼疾手快地去拍谢父的肩膀,试图打断他的思绪。
“房子留给他们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带走,快走吧。”眼看就快要到榆庭起床的时间,谢母的眼睛一直在瞟自己手里的手表。这个手表还是之前在菜市场几块钱买回来的,有一个死亡粉色的表带。
“但是留阿庭一个人......”谢父往谢榆庭的房间看去,吓得他赶紧躲在门后。谢榆庭努力屏住呼吸,深怕声响大了,就会被父母发现。
“他还不知道阿妹的事情......”谢父握着行李的手逐渐收紧,却再次被谢母迅速拍开。
“走!再不走就晚了!”谢母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着牙齿怒喝谢父。她似乎已经发现什么,忽地惶恐地扯着谢父的手,带着仅有的几个行李离开了。
谢榆庭等了一会儿,就悄悄推门出去看了。
两夫妻的背影刚走不远,正好这个时候天空露出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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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看见凝结出来的四芒星星核,神父竟然喜出望外。
可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忽地发出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咔嚓!
希瑞尔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神父愕然的表情。
“孩子!快看看星核有没有碎!”神父着急得就差上手了,但是这不符合礼仪,于是他的手在半空中疯狂挥舞,每一次都在险些碰到希瑞尔漂浮在空中的星核的时候收回来了。
赫尔曼倚靠在墙边,看着希瑞尔动作不可察地皱眉。
“没有破……”希瑞尔不知道怎么回事,依言检查自己的星核。
希瑞尔的星核是清脆的黄绿色,和他的瞳色一样,犹如春日里被微风吹拂的草坪。
神父神情紧张:“那刚才的声音——”
“是木星核。”赫尔曼上前查看,淡淡开口道。
希瑞尔神情迷茫,他没遇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诚实开口:“碎了的话,很严重吗?”
赫尔曼神色莫测地看了希瑞尔一眼:“嗯,星核等于你的灵魂和□□的链接,如果星核碎了,你很可能也会身患残疾。”
希瑞尔这才后知后觉,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赫尔曼看着希瑞尔反应沉默不语。
不知道什么时候,希瑞尔发现刚凝聚出来的星核消失在空中了。
“啊啊啊——呃!”
外面传来惊悚的尖叫声,穿透整个教堂的各个空间。
“怎么回事!”神父第一个冲出门外,紧接着就发现跪在血泊之中的安娜·布朗。
安娜的脸拧成一团,她难受地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身体却又无法自控地疯狂从口中呕出新鲜血液。
“医生!有没有医生啊!她吐血了!”旁边的路人眼看吐出来的血愈来愈多,焦急大喊。
这个时候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一下子越过人群来到安娜身旁抬手扶住对方开始进行检查。
这个时候安娜已经吐得浑身脱力,整个人的早已倾斜在男子身上,双手更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撑自己的身体了。
男子见势不好,情急之下,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本法书,使出法书上星核的力量给安娜治疗。
虽然情况混乱,但是希瑞尔还是能眼尖的发现,除了法书背面镶嵌着一颗克莱茵蓝的四芒星,这位男子手上的银色戒指,还有一颗浅紫色的小四芒星嵌在上面。
希瑞尔不太确定地眨了眨眼眼睛,看上去似乎只有法书背面的星核在发光。
像魔法一样,安娜不再吐血,她的脸色也逐渐转好。
然而没一会儿,安娜再次猛地捂住肚子,又吐了一口血。几乎整个教堂都快被她染成血腥的红色了。
男子试图把安娜叫醒,手上施的法更是加大了强度:“小姐!小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可是安娜没有任何回应。
她呼吸逐渐开始减弱,减弱,减弱,直到和蚊子一样微小,直到和静湖一样死寂。
男子知道自己没能留住人,痛苦地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可惜原本华丽的衣服还是不小心被溅上鲜红色的血液。
男子整理好仪容,面对着赫尔曼行了个礼:“医师,瑟瑞斯·泽尔斯。”
“非常抱歉,但是我得带着沉重的心情告诉您,刚才那位小姐已经去世了。她的出血点不明,我——”
啪!
希瑞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箭步走到瑟瑞斯面前,突然扇了瑟瑞斯一巴掌。希瑞尔睁大眼睛去瞪瑟瑞斯,几乎是咬着牙:“不要对我说这句话。”
“已经没用了。”
“卢米西尔!你在做什么!”被赫尔曼的怒斥打断,希瑞尔终于猛地回过神来。他恢复成原来毫无表情的样子,淡定地望向自己颤抖的手,发现手掌心还有刚刚留下来的涨红,和不小心蹭到的,安娜的血。
面前的这位医师就是游戏里最后一位男主了,希瑞尔盯着瑟瑞斯头顶上的圆形窗口,上面的好感度是0%。
“没关系,塞尔顿公爵。情绪激动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先生……和死者是什么关系?”瑟瑞斯表现出很得体的样子,很自然地抬手推推自己金丝框的眼镜。
“不要叫她死者。”希瑞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瑟瑞斯。
顿了一下,又换了一种语气道:“之前在广场见过一次。”希瑞尔没再看瑟瑞斯。
瑟瑞斯巧妙地把打量的视线从希瑞尔身上移开,微微眯起眼睛,但还是改口了:“那位女士的出血点不明,但是眼下有淤青,应该很久没有休息了。”
瑟瑞斯叹了一口气,心中萌生出一个不详的预感,他抬眼去看赫尔曼,神情严肃:“有可能是‘那个病’。”
赫尔曼抱胸点头:“嗯。”
希瑞尔听得脑袋嗡嗡作响,但玩过游戏的他似乎也知道‘那个病’的存在。
这个疾病是在几年前在帝国零星确诊了几个患者。原本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但是这个病情在接下来的每年,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但整个帝国的科学家和医师都对治疗策略毫无头绪。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病,导致希瑞尔作为玩家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失去大客户,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游戏故意安装的BUG。
希瑞尔挤眉思考,游戏里好像把这个病情代称为‘疯病’。
因为‘那个病’的症状奇怪,患者先是出现疲劳和吐血的症状,发疯,才会死亡。
同时,赫尔曼这边也陷入僵局,眉眼间明显有些烦躁的意味。他起身走到希瑞尔面前,俯下身靠在希瑞尔的耳边说:“情况有变,你先在这里一会。”
说着,赫尔曼便扭头和管家说了些什么,随后找到神父,借一步说话去了。
留下希瑞尔在风中凌乱,独自面对瑟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