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照在面前雪白的墙壁上，晃得人眼睛生疼。
顾沐泽的眼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看着约莫五十来岁的大叔，正紧紧地皱着眉头，盯着手里薄薄的一张化验单。
良久，他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
“你这病只要配合治疗，就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他抬起头，看见眼前面容白净的青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去把家人叫进来吧，我跟他们说一下缴费和后续的注意事项。”
听见这话，少年也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声音平淡。
“我一个人来的”
沉默。
似乎过了三四分钟，在压抑的气氛里，医生才再一次试探着开了口：“那叫他们给我打个电话？或者让他们现在过来一趟？”
听他这样说，顾沐泽的心里确定了几分。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感情，“你直接和我说就好。”
又一次，气氛坠入沉默。
深吸了一口气后，医生终于鼓足勇气，于心不忍地开了口。
“肝癌，已经是晚期了。”
话音刚落，还没给顾沐泽开口的机会，他又立刻补充到：“但是如果配合治疗，虽然不保证痊愈，但至少还能多活几年。”
窗外，鸟鸣清澈婉转，就连心情都连带着好了许多。
再开口时，声音里都多了几分轻快：“如果就这样的话，还能活多久？”
闻言，仍在帮他打印资料的医生，手上忽然一顿。
“不到三个月，”他声音焦急，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所以……”
所以，我们再想想办法，好吗？
然而，顾沐泽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或许是因为对答案的满意，他的脸上竟是挂起了久违的笑意。
“那就不麻烦了。”
在明亮得晃眼的阳光里，顾沐泽笑得是那样开心，就好像是一个刚刚拿到了彩票头奖的幸运儿。
“我放弃治疗。”
短短五个字，掷地有声。
终于，向来稳重的医生乱了手脚。
“可是……可是……”
可是你才二十岁啊，那么年轻……
也许是因为家里有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于是，当听他说出“放弃治疗”这几个字时，心头便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绞痛。
明明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啊……
“你是不是缺钱？”
忽然，医生眼前忽然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我可以和医院那边说，你先治着，要是好了再慢慢还。”
怔愣片刻后，顾沐泽脸上的笑容才再次生动。
他没想到，还有人愿意这样对他好。
可惜，太晚了。
“谢谢你。”
说着，他摆了摆手，像是最后的道别，“对我来说，这样就挺好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必救我。
但医生仍不甘心，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可不等他再劝，顾沐泽便先一步道别离去了。
脸上笑容璀璨，他步履轻快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淹没在了灿烂的阳光之中，似乎再次，成为了某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
转醒。
躺在软乎乎的床上，顾沐泽的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像是被塞了包浆糊。
他伸出手，便想在床头找一找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
未曾想手机没摸到，却碰到了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嗯？”
“啊！！！”
被吓得瞬间清醒，顾沐泽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个毛茸茸的东西也蹦了起来，还装腔作势地扑棱着翅膀。
“你……你个变态！竟然一醒来就摸我屁股！”
说完后，还还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
听这声音，倒像是个**岁的小男孩。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顾沐泽满头雾水，一个劲儿地道着歉，似乎自己真的就是那个一醒来就占人便宜的色狼。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脑子里才突然闪过一道光。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眼前这团毛茸茸的东西……
竟然是只赤红色的鸟？！
想到这里，顾沐泽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鸟怎么会说话？”
一边低声呢喃着，顾沐泽一边又再次钻到了被窝里，准备去睡个回笼觉：“看来还没睡醒……”
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却还是被那赤鸟给听了去。
“谁规定鸟不能说话了？！”
随后，只见那张毛茸茸的小脸上，露出了有些气鼓鼓的神情，“你理解不了的东西多了去了！要不你看看自己在哪儿？”
看着这张脸，顾沐泽承认，自己手上有些痒。
也不知道，掐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很快，他便放弃了这个幼稚的念头，照着赤鸟的话，看了看自己的四周。
“这不就是……”
这不就是我的卧室嘛？
但话还没说完，便硬生生地断在了喉咙里。
阳光从精美的雕花窗棂中洒落，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而明亮。
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老红木质地的家具，虽然朴素，却也不经意间展示着房子主人的贵气。
不远处的桌面之上，还整齐地堆着几卷古书。
怎么看都像是古代读书人的房间。
正当赤鸟翘着鼻子，准备看顾沐泽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时，却听见身旁那人用冷淡得离谱的嗓音说了句话。
“得，真没睡醒。”
说完后，便直接钻回了被窝里。
顿时，无数个硕大圆润的问号如头发般，从赤鸟的头顶蹦了出来，又稀里哗啦地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你就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然而，听到这句话后，顾沐泽也只是淡淡地翻了个身，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不信。”
得到如此冷淡的答复，赤鸟被气得直跺脚。
但没办法，谁让它非要管这个闲事的呢。
小眼珠子滴溜一转，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便出现在了赤鸟的脑海之中。
只见它屏息凝神，静悄悄地落在了顾沐泽的身旁。
随即，便对准那只露在外面的白皙手臂，狠狠地啄了一口。
“啊！！！”
这一下可把顾沐泽疼得不轻。
他直接冲出了被子，疼得跳了起来，眼里甚至出现了一圈浅浅的泪花。
“你干嘛啊？！”
看着身旁悠闲淡定，满脸无辜的赤鸟，顾沐泽就气不打一处来，捂着仍旧疼得厉害的手臂，眼中满是埋怨的神色，“痛死了……”
然而见他这样，赤鸟却直接笑了出来。
“你看，疼吧？”
只见赤鸟的脸上，全是得意洋洋的神色，“既然疼，那就不是在做梦。”
说完后，它又心虚地瞟了眼顾沐泽打算吃人……哦不，吃鸟的神情，心虚地补充到：“其实我也都是为了你好啊……”
但刚一说完，便再次没忍住，笑了出来。
都是为你好。
说出来它自己都不信。
而这笑声在顾沐泽耳朵里，简直就是一半小人得志，一半假公济私。
但它说的倒也没错。
既然疼，那便不是在做梦。
再联想到昨天夜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色……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见对方的神色逐渐柔和，赤鸟才终于松了口气，继续开口说到：“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鸾镜，是只鸾鸟，是来帮你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