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误会

因为过年警察局要暂时休息一两天,所以等到过完大年初一和初二才开始上班。这段时间可把有的人憋坏了,到了过年跟前那是大口吃肉,大杯喝酒,那股洒脱劲儿丝毫不输鲁智深。

白杪宿舍的那几位把桌子移到宿舍中央,买了很多菜和好吃的,准备开始吃火锅。火锅的原材料是李添买的,邓侗本来想去帮忙,可大家一看他吃不了辣,就把他留在宿舍。

火锅的水已经烧好了,直冒白烟,众人围在桌前,一人举着一瓶啤酒,白沫都有半个瓶子那么高,碰杯的时候,白沫被撞的到处都是。

邓侗的头发是众人当中最短的,李添他们几个趁他不注意,把啤酒沫抹在了他头发上。那泡沫一堆一堆的,分布不均匀,就像是鸡冠那样,惹得众人连连发笑。

白杪笑着喝了几口,结果还是没忍住,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他将视线一转,看见了夏志轩:夏志轩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疯闹,他说他不舒服,在被窝里多睡一会儿。白杪放下酒杯,朝他走去,其余的人继续喝酒吃菜,其乐融融。

白杪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被子,说道:“怎么了?在这干嘛呢?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紫薯团子,你再不起来,那群兔崽子可都要抢完了。”

夏志轩不动,白杪就想去掀他被子,结果这一下就把夏志轩惹醒了。他烦躁的看着白杪,本来想发火儿,可是一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球,他还是会拿不定主意。夏志轩漠声道:“我都说了你们去吃,干嘛要来吵我?”

白杪笑着举起了酒瓶,说道:“喝点吧,你平时不是爱喝吗?”

“因为平时喜欢喝,所以我现在必须就要喝吗?队长,我真的很困,让我休息一会儿不行吗?”夏志轩低头捏了捏太阳穴,一股刺痛感从大脑中传出,流经全身,最后变的酥麻。

他真的很累了,不仅是因为这几天来回奔波,就因为林夕那件事儿他都头疼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吃一口满意的饭菜。

这就足够了。

白杪只好作罢,回到吃火锅的行列里,夏志轩把被子一蒙,倒头就睡。

邓侗用手挡住嘴,说道:“队长,夏哥怎么了?大过年的发什么火?”

白杪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一口干掉杯子里的啤酒,用筷子挑起一大块牛肉卷塞进了嘴里,金黄的汤汁流到了下巴那里,白杪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丢进了垃圾桶。

邓侗见白杪不说话,于是独自走到夏志轩床边,试图和他搭几句话,可夏志轩一直不理他,他也只能作罢。一番事情下来,众人的欢愉景象被压下去不少。

不过,还好有氛围组在——李添任组长。他拿出手机,坏笑道:“接下来请欣赏,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歌曲《好运来》,鼓励鼓励!”

大家识趣的鼓鼓掌,很快,一首非常具有民族文化的歌曲放了出来。邓侗举起酒杯,已经站不稳了可还是要喝。“干杯——”

火锅是麻辣锅的,邓侗吃的时候都要过好几遍清水,丸子已经全部放了进去,煮的差不多。可是紫薯丸子却寥寥无几,李添想要再吃几个,却被邓侗用筷子拦了回去。李添痞笑着:“怎么?忽然就能吃辣了?”

“不是。”邓侗转头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你好歹也给夏哥留一些,他现在是没休息好,一会儿起来肯定饿了。”李添撇了撇嘴,挑起一块子毛肚吃了。

白杪一边咬着酒杯,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邓侗,眼睛里闪烁着神秘的东西,没有人知道。

邓侗看见了,脖子自觉的往回缩了缩,他赔笑道:“队长,你这么看着人家做什么啊?”白杪不说话,邓侗给他夹了几个玉米和肉,“队长你吃,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他朝白杪一笑,白杪怔住了:他眼神里闪烁的并不是男人该有的那种严肃和庄重,而是男孩身上的天真与烂漫。他开始动摇,当初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当初警校选人的时候,上级让白杪在新人里面选几个带一带,当时他就没有选上邓侗,这还是邓侗后来专门去找他,自己才选上了他。

灯光下照,屋子里一阵欢愉景象。窗户拉上了,大门关上了,是被囚禁的快乐和热闹。

夏志轩感觉昏昏欲睡,意识不断的在下沉,他蒙紧被子,想着出一出汗就好了,可被子捂的他喘不过气。刚一掀被子,喉咙的痛痒忍不住了,他重重的咳了几声。

邓侗刚吃到自己喜欢的海带和豆角,然后就赶紧跑到夏志轩旁边,拍了拍他的背,把垃圾桶拉到夏志轩的旁边,说道:“夏哥,夏哥有哪里不舒服吗?”

夏志轩顾不上和他说话,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重,像是要咳出血的那个架势。邓侗帮他拍打着背,焦急的直跺脚:“队长,队长你快来看看夏哥这是怎么了。”

白杪慢悠悠的走过来,看了夏志轩一眼,推了一杯水给他:“你现在是人民警察,遇到这种事就慌慌张张的,到时候你面对的是罪犯,是枪子儿,到时候你怎么办?还在那里着急的找救兵?”

邓侗不说话了,他把水递到夏志轩手上,夏志轩赶紧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水从杯子里散落在了衣领上,浸湿了衣裳。

夏志轩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睛,几次用力抓住他的衣服可又再次送开。

那双眼睛里,有童真,有善良,有朴素,有责任。

唯独,就是没有爱恋。

他抓紧他的衣服,随后把他轻轻推了过去,自己则是一言不发的躺回到了床上,蒙上了被子。

邓侗想要去了解情况,可欲言又止,自然又遭到了白杪的一顿数落:“队长,夏哥好像生病了,我去买一些药吧。”

白杪沉着脸:“不许去,当时在警校的时候那么苦,谁没有经历过满身是伤的泡在水里泥里,这时候倒是懒了,什么苦都吃不了了?”

场面一度尴尬,活跃组也罢工了,反正饭吃的也差不多了,他们就拿着手机走了,走前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桌子上狼藉一片,蟹□□的塑料到处都是,啤酒瓶子散落一地,没有喝完的啤酒瓶倒在地上,淡黄的液体流了好远。空气中,充满了酒糟味儿。

刚才那一杯水,是夏志轩从早上以来,唯一进肚的东西。他现在感觉腹部疼痛难忍,应该是饿的。

白杪到处看了看,说道:“现在也吃的差不多了,我也走了,这些东西你收拾一下吧,或者等我回来帮你一起。”随后,他就关门而去。

邓侗走到夏志轩旁边,摇了摇他的被子,终于得到了夏志轩的回应:“干什么?”

那句话听起来既没有礼貌,也没有耐心,像是隐忍了很久之后发出来的。

邓侗拿出自己留给夏志轩的饭菜,还没有冷,他把碗放在夏志轩床边的铁桌上:“夏哥,你喜欢吃的,我都帮你留着呢,没让他们吃完。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吃一点吧。”

夏志轩不动,他疲惫的已经睁不开眼睛了。邓侗眼看无果,便去收拾餐桌,说道:“夏哥,这儿还有很多垃圾等着我收拾,我把吃的放你旁边了,记得吃。”

随后,他就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卫生。先把酒瓶收拾好放在箱子里,随后把桌子收拾好,搬到了一边,有计划的进行着一切。

这时,白杪的头在门口出现,他对邓侗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邓侗跑过去,被白杪一下子拉到了走廊。

白杪手里多了什么东西,是药。

白杪把药丢给邓侗,嘱咐道:“这些药他生病了经常吃,你看着给他喂吧,记得要适量。”

邓侗看着他点了点头,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队长……”

“闭嘴。”白杪制止他。

“他现在身体不行,你照顾好他,我有事情要先出去。你喜欢玩手机就把声音调小一些,别打扰他。”白杪又接着嘱咐道。

“队长,现在都这么晚了,本想着一起过年的。你现在去哪?”他转念一想,“该不会,是去查案子吧?”

白杪捂住他的嘴:“说那么大声干什么?只不过是这边来了几个朋友,他们对当地不熟悉,我带他们去熟悉熟悉地方。”

他用手指点了一下邓侗的额头:“你想什么呢?别总是胡思乱想。”说罢,白杪就走了。

走廊的灯光照在白杪的警服上,上面的星星在发光,耀眼的光。

邓侗看着那道光,忽而觉得心里暖暖的:我也不是谁都关心,我只关心你们嘛,为什么总是不领情呢,我也会难堪的。

他推开门,即使夏志轩再烦他,他也强硬的让夏志轩喝了药,至于想不想吃饭还是等心情好一些再说吧。他开始收拾一地的烂摊子,收拾完了,大概也到了早上五六点钟,反正这两天放假,一窝的兔子四散跑开,没有回来。天知道他们是在陪家人,还是在酒吧。

外边天蒙蒙亮,什么都看不真切,玻璃上又结了冰花,他就这茫茫世界里渺小的一只蚂蚁,随意一场大雨或者一次雾霾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邓侗摇了摇夏志轩,没有反应,他自言自语道:“夏哥,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这时,门打开了,一股寒流趁机涌进来,邓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邓侗以为是白杪回来了,正准备开口,却发现是林夕。林夕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明显的病态白,身上的衣物终于加厚了一些,手里抱着一个暖水宝,是小熊形状的。

邓侗惊讶道:“林医,您怎么来了?”

林夕淡笑着,顺手推了推眼镜,耀眼的金色衬得他极具书香气息:“既然我们是同事,那以后就是朋友了。所以,想着给你们来拜个年什么的。”

邓侗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笑笑:“林医真客气啊。”还好刚才把那些东西收拾好了。

林夕一直维持着笑容,那是一种让人挑不出细节的笑,既不嚣张跋扈,也不缺乏礼貌。林夕说道:“那能不能请你帮我把东西拿进来,我的手刚打过点滴,有点不太方便。”

邓侗爽快的点头答应,下意识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随后屁颠屁颠的过去搬东西了。

林夕看着满宿舍的空床位,问道:“你们宿舍的人都回家了吗?”

“不是,他们……”邓侗一边忙活,一边回答,“他们有的是去看父母,有的是出去玩儿,反正这两天也放假,好好放松一下嘛。”

林夕点点头,随后有意识无意识的又问了一句:“那,夏警官也回去了吗?”

邓侗愣了一下,抹了额间的一把汗:“为什么这么问?”

林夕又接着问:“就是听说上次他的父母来了,这次他是回去看望他们了吗?”

邓侗跑到他身边,用纸巾擦了擦脸上手上的汗,指了指前面拱起的被褥,小声说:“夏哥是三点多回来的,回来倒头就睡,也不吃饭,队长说他生病了。”

林夕又问道:“他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三点多才回来?”

邓侗回答:“我也不知道啊,夏哥回来就不高兴,刚才才吃了药,现在应该在睡了。”

林夕点点头,随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摇了摇他:“夏警官,怎么生病了。”

被窝里发出了声响:“你走,现在。”

林夕拽着那被子的一角:“我是来给你拜年的,干嘛赶我走?”

夏志轩半天不说话,林夕肆无忌惮地拉着他的被子,结果却惹恼了夏志轩。夏志轩一把掀开被子,凶狠地拽着林夕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我说让你走怎么那么多废话?听不懂话是吗?我让你走,就是让你离开,让你滚!”

林夕却是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时,眼镜已经摔在了地上,看上去还是完好的。他又看向夏志轩:夏志轩的脸颊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整个人出气进气也不正常。

林夕瞪大眼睛看着他,随后又恢复了镇定:“你干什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夏志轩听到这句话更加的恼火,他使劲儿的抓住他的衣领,眼神变的更恐怖,双眼充斥着血色:“我让你滚,就是让你除了工作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现在,懂了吗?”

林夕冷笑一声:“没想到,我们的夏警官也会生气啊,百年难得一遇。”

夏志轩扬起拳头,邓侗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谁知却被一把甩翻在地。

夏志轩只穿了一套秋衣,宿舍内也没有开暖气,怕是发烧烧糊涂了。

夏志轩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我问你,别人的心意是随便糟践的吗?”

林夕恍然大悟,满头雾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惹到你了吗?”

夏志轩想起陈识说的那些话,算了,当时林夕烧晕过去了,应该也不知道个所以然。

他重重的把他推开,林夕毫无防备,后背撞到了暖气片上发出一声巨响。

夏志轩瞬间觉得自己对于他,好像亏欠了什么。

夏志轩定定的站在原地:“你来干什么?”

林夕揉了一下后背,依旧那副冷笑样子:“我是来看看,夏警官是怎么生气的。”

这句话说的轻挑,就像是在挑衅夏志轩一般。

夏志轩忽然又紧握拳头,他指着林夕,重重的说道:“我对你已经忍耐够多了,你不要再激怒我。”

林夕抚了抚褶皱了的衣领,拍了拍衣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捡起自己的眼镜,扬长而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夏志轩感觉自己被这些糟心事烦死了,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的向后倒去,邓侗赶紧扶住他,把他放到了床边。

夏志轩偏头,问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邓侗不知道该不该说,姑且一试吧:“夏哥,林医是来给我们拜年的,还送了好多礼物。”

他指了指墙角放的几个袋子,夏志轩瞟了一眼:他虽然不是赶潮流的人,但有些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那是最近新上市的手表,还有新的球鞋,新的领巾。

夏志轩摇了摇自己千金重的头,懊恼的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他只是很想问一句。

为什么。

一切都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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