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解释

查案的事情先告一段落,众人也终于能好好歇几天了。天边的云彩还在,火烧云的尾端谁又知道是不是连接着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爆发。

什么时候都不要觉得你是安全的,意外总发生在下一个你的自以为是。

街头的转角不再会是香甜软糯的糖炒栗子,而是一个横躺着的尸体;屋子的深处不再会是松软舒适的大床,取而代之的是正在行凶的凶手。

这个世界上总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吧?会在哪儿呢?它就在你最认为它不在的地方。

夏志轩这几天最头疼,大案子解决了,一些小问题也随之而来:街上有偷东西的,家里有放火的,工厂里有故意杀人的。

他每天东奔西走,早出晚归,他也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在车里休息了。

晚上,他躺在车里,打开了窗户,一股清凉的风钻了进来,他原本迷糊的头脑一下子变的清醒了不少。明月高傲的挂在天上,对人间的事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知道,可是人们依旧赞誉它。

夏志轩望着那轮皎月出了神,那里面好像有一个人,是谁呢?他看不清,好像自己认识。

四周都安静的不像话,这时候别人都去旅馆里面住了,队长又不在,他为了省钱也只能待在车里。“不知道前几天给爸妈汇的钱他们收到了没有,不知道够不够家里面用?”他在想。

想到这儿,他鬼使神差的给自己的父母拨去了号码。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几点了,爸妈肯定也睡了,他刚刚想挂断,那边就传出了声音:“阿轩?”

熟悉的声音流过他的大脑,夏志轩突然觉得很委屈,笑着应了一声:“妈,是我。”

“真的是你呀!老夏。”夏母惊喜万分,赶紧拿着手机去找夏父,“咱们阿轩来电话啦!”

夏志轩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到母亲高兴成这样了,高兴的像一个小姑娘。他突然想笑,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眼角随之流下一滴眼泪:“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我在等你呀!”夏母乐呵呵的笑着,“我知道你每天工作很忙,我又不敢给你打电话,害怕妨碍你工作,就每天下午等你,等你给我打电话。”

“对了,你给我寄的钱我收到了。你看你这孩子,我和你爸两个人在家里又不会花什么钱,你把钱都给我们寄回来干什么呀?”夏母责怪道。

夏志轩哽咽了:“你们在家多买一点好吃的,吃好的,我这边你不用操心了,都挺好的,经常有领导请我们吃饭出去玩,这的人也非常好。”

夏母听着听着,也抑制不住地擦了擦眼角,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拼死才生下来的。她说道:“你那边热不热啊?”

“不热,热的话有空调,妈你那边呢?”夏志轩问道。

夏母回答:“不热不热,我们都挺好的,你不用操心我们俩。”

“妈,那你们先休息,我……”夏志轩想要挂掉电话,他觉得这样的氛围让他很想流泪,但是他不能,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

“哎,能不能……能不能晚点挂。”夏母赶紧制止他,夏志轩明显的听出母亲的在哭,还有抽纸巾的声音,“我怕这一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给你了。”

“你挂了吧,他能一直陪你玩儿?”那边传来夏父的声音,随后电话被一下子挂断了。

夏志轩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突然笑了:这个夏老头,还是原来的样子,真是万年不变的老顽童。

他用胳膊当枕头,看着月亮,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人是林夕。他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剥开放在嘴里,一股甜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和烟是两种味道,糖并不能提神。

他突然也很想给林夕打一个电话,顺手就打了过去,那边立刻也传出了声音,不过那并不是林夕的:“您好,什么事情?”

那个声音夏志轩记得,是陈念的。

他轻咳一声,尴尬的到处找话题:“林夕在吗?我有事情要找他。”

陈念立刻回答道:“林夕已经休息了,有事情请明天再说吧。”他忽然饶有兴趣的轻笑一声,“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管他了吗?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夏志轩气的拳头在收紧,反驳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并没有触犯法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男人,就要有面子和尊严,可我看你,呵呵,什么都没有。”陈念轻蔑的笑了,笑了很长时间,夏志轩没有计时,他忍着心中的怒火。正当他准备挂掉电话,忽然电话那头发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唔,放开我,放开我!”

可能是距离太远的缘故,夏志轩听得不真切:他听到电话那头有一个人好像被绑着,身边好似还有什么机械,磨的咯咯作响。

“这是谁?他家里还有谁?”夏志轩着急的问道,担心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口。

陈念说:“怎么?夏警官的面子可真不薄啊,这么关心别人,怎么?”他顿了一下,“难道你喜欢他?”

“救命!你给我放手,放开我,呜呜呜。”

夏志轩听到了哭声,脑海中幻化出了林夕哭闹的场面,一时间紧张到了极致:“这是谁?回答我!”

陈念只笑不语,那边的声音逐渐小了:“救……我,夏……”

后面的夏志轩听不到了,只听到那个人喊了一声“夏”,他确信了,那个人就是林夕。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那个人你得罪不起。”说罢,电话就挂了。

夏志轩赶紧坐起来,系好安全带,一脚踩上油门儿,冲了出去。外边的路不好,地上的石子和碎砖碎瓦很多,夏志轩开的很小心,却也很慢。

他一路疾驰,终于到了林夕的家门口,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他关上车门,林夕的门并没有锁,敞开着,好像是专门给他留的,他不加思索的冲了进去,屋内依旧如上次那般漆黑,他凭着肌肉记忆慢慢得移动着。

“林夕,你在吗?”他喊着,妄图凭借着声音把林夕召唤过来,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陈念。

他还没有搞清楚陈念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陈念就已经坐在餐桌旁边喝茶了,只有那个地方有灯光。

夏志轩攥紧拳头,忍着怒气:“林夕呢?”

陈念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别那么着急,过来先喝口茶再说。”

“我问你他人在哪!”夏志轩显然已经是等的不耐烦了,陈念转过身,微眯上了眼睛,他看见夏志轩在流汗。

他不知道夏志轩是从哪里赶过来的,不过既然能赶过来,就足以说明他的诚心。

他放下茶杯,笑道:“跟着我走,这个地方没有灯,一会儿你迷路了,我也找不到你。”

夏志轩跟着他走,越走里边越黑,好像一个天然的地下仓库。他小心地扶着墙走,问道:“家里这么黑,为什么不开灯?”

“别,你最好还是别开灯,一会儿把他惊醒了,他又要发半天的脾气。”

夏志轩没有再问什么,再问也不太合适,毕竟自己和林夕是什么关系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个讨人厌的家伙总是能在自己讨厌他的时候给自己台阶下,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招式,他玩的很精益求精。

很快,陈念把他带到一个大房间前,房间也只有一处小地方开着灯,其余地方尽数是黑暗。陈念小声提醒他:“进去以后小声一点,别把他惹醒了。”

陈念没有等夏志轩回答,径直把他带了进去。里面的视线还好,除了有一点迷糊以外,都能看清。

林夕的房间里并没有夏志轩心里想的那些电脑大床,反而放着一架非常大的机器,看上去像是医疗器械,床旁边放着很多医院才有的东西,林夕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

夏志轩记住了陈念的话,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小声地呼唤他:“林夕,林夕,你睡着了吗?”

林夕不回答,陈念把他捂的很严实,只有头露了出来,脖子以下的地方都盖上了被子。夏志轩疑惑的问道:“你大夏天的给他盖这么厚的被子?你不是医生吗,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说着他就要去掀被子,陈念在他背后冷冷的说道:“你最好别打开。他小时候受过伤,得病了,不是我要给他盖这么厚,是他自己要求的,他怕冷。只要一受冻,就特别爱发烧,要连打好几天的针才能好。”

夏志轩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林夕惨白的面庞,真如一个睡美人,他问道:“在夏天也是这样吗?”

陈念没有回答,夏志轩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看到林夕安然无恙的在休息,自己也没什么理由待下去了。他转身想走,却被什么给勾住了:林夕用右手勾住他的衣服,虚脱的没有力气。

夏志轩赶紧转身,发现林夕并没有睁开眼睛,他以为他是在说梦话,就牵住林夕的手,想把他的手放进被窝里。刚一触碰才发现,那只手真的是凉的。

不是正常人的体温,是和死人一样的凉,一样的硬。林夕小心地开口:“不要走……陪陪我。”

夏志轩牵住他的手,帮他盖好被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夕这个样子。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嘲笑他一番,可现在他却是满心的心疼。

他皱着眉,小心地安抚着:“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说罢,他就真的毅然决然的走了,没有再看林夕一眼。

他顺着陈念给他指的路,一步一步走出了房子,回到了车里。他定住了,刚刚触碰到林夕手的一刹那,他突然有一股冲动:他想带林夕离开。

这是在别人身上没有的感觉,在那个时候,他只是纯粹的想要林夕带走,带着和自己一起。

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驱车离开,但是他并没有真的走。他把车子倒到了林夕家后面的一个小巷子里,准备就在那里度过今晚。

陈念从窗户看到缓缓开走的车辆,邪笑一下,轻手轻脚的走上楼梯,来到林夕的房间,关上了房间门。

他拉了一个有棉垫的躺椅,坐到林夕的旁边,右手划过他的脸颊,林夕不舒服的皱起眉头,不安分的乱动。陈念俯在他耳边,冷笑道:“他走了,你不是希望他来吗?可是他走了,连看都没有看你一眼。”

林夕的额头不断的冒冷汗,汗水沾着碎发粘在了额头上,陈念温柔的把碎发撩到一边,随后掀开林夕的被子,把他的右手露了出来。

林夕的右手并没有和左手一样,上面满都是针孔。连接手掌那个地方的血管被割开了,鲜血缓缓流出。

那个地方的血管发紫,手掌也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不仅有扎上,还有刀伤,模糊一片。陈念欣赏着自己的成就,在林夕的手腕上舔了舔:“他甚至都没有仔细检查你,这样的人,值得你去记住他吗?”

林夕一直紧闭着双眼,并不是他自己不想睁开,更像是他想睁开却睁不开。陈念拿起一旁托盘上的针管,那根针管很粗,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他一边推着注射器,一边说道:“你不应该记住他的,忘了吧。”

他捏住林夕的手腕,随后把药物推了进去,随后又用胶带粘住,自己则是坐在边上看着林夕。

林夕感觉身体非常不舒服,就在陈念注射完药物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神经要分离了,可时间越长,他反而越觉得身体越热,就像是被放在火架上烤,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一样的感觉。

他难受得翻动着身体,眼睛依旧睁不开,他就像被困在了梦里一样,醒不来了。

他翻滚着身体,猛地摔下了床,重重的摔在地上,没有力气了。

陈念一时间慌了神,赶紧去抱他,确定身体没有额外受伤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把他重新抱到了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良久,陈念默默的开口:“你不应该不听他的话,要是早点听他的话,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陈念的左手盖的严实,右手耷拉在床架上。打针的针眼倒是止住不流血了,可一旁的肌肤就像炸开一样,慢慢得渗出了血,陈念坐在一旁毫无知觉,就那么睡着了。

林夕那一晚犹睡犹醒,他在清醒着忍受那份煎熬,那份身体和身心上的双重打击,这令他不愿意醒来,再也不要醒过来。

他右手的血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干涸的,结成了一片血块,毛骨悚然。

看起来很是疲累,眉毛都快要皱到一起了,反倒依旧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说。

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能说。

陈念是个医生,不会轻易的失手,他不会让林夕死,同样也不会让他活的舒服。

那个药林夕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他本来想做梦,可根本不可以,他连幻想一个幻境都不行,总是会被神经强行打破那个幻境。

漆黑的环境,林夕蹲在地上,他也有害怕的东西——除了黑暗,就是孤独。

他想要找一个有光的地方,于是他抬起头寻找,起初一无所获,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光。

他找不到那束光的光源在哪里,他能做的只有奔跑和坚持。他拼命的跑,牟足了劲儿的跑,跑到那束光旁边,才发现光里站了一个人。

“你是谁?”他小心地开口问道。

那个人转过身,一副笑脸:“你好,我是夏志轩。”

他疑惑地歪着头问道:“夏志轩,是谁?”

那个人不说话,只是一直在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林夕:“你好,我请你吃糖。”

林夕胆怯的伸出手去拿,刚拿起糖,那个人就恍然消失了。他还记得那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笑容不改:“我是夏志轩,我愿意成为你的那束光。”

林夕一下子睁眼,看到的是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安静,没有陈念,没有夏志轩,更没有一点人气。

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头痛欲裂。

什么都没有,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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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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