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桥正色道：“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星月派一直清清白白，可从未……”
云安咳了一声，拉了拉朱桥，朱桥道：“掌门别多心，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们都是清清白白。”
看到他们都是这个反应，程逸持有些吃惊，他迟疑道：“大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突然听到程逸持问大师兄，关修文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大师兄没死？那颗补血丹药，也是他给你的？”说到“也”字时，声音里仍旧透着不确信。
朱桥缓缓转过身体，看向程逸持，眼中一片茫然。
程逸持道：“不仅没死，似乎还过得不错。”他把碰到的那人外形特征以及居所描述了一遍。
最后程逸持打开那格放着香囊的百子柜抽屉时，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百花，补血丹药以及香囊。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除了程逸持，其他人都是跟大师兄周行见过面的，而且在门派里伤病时，多受他照顾。
但最熟悉他的人应该是朱桥了，毕竟除了大师兄，他入门最早，而且门派里一应事宜，他跟大师兄周行打交道最多。
“不可能。”朱桥道：“大师兄只会些医术，又不会武功，他能在玄青派活下去吗？玄青派可不缺大夫，而且他当时是跟十七师弟一起失踪的。”
提起十七师弟，朱桥噤了声，没有一个人忘记他的惨状。
根据程逸持的描述来看，又的确有这个可能，大师兄也许还活着，但绝不可能毫发无损，众人心里其实都不太相信，一个文弱之人能在这种炼狱活下来。
潘兰衣一拍大腿道：“是啊，掌门，这里面绝对有阴谋，说不定是他们故意找了个相似之人冒充，好引诱咱们上当。”
要是换成除了程逸持和老于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见一面就能确定，偏偏是从没见过周行的程逸持。
关修文也不太相信，“虽然感觉像他，但大师兄容貌并不十分突出，而且行医之人，大多气质相仿，仅凭描述，实在难以确定。”
站起身，程逸持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纸笔，朱桥心道，这是要画出来，不会吧。要把人像画准可不容易，就是画师，对着面前的人，也要画很久，还不能保证完全一致。
知道他要干什么，关修文等人已经围了过去。
朱桥仍旧站在原地，众人的脸色很快变了。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程逸持举起了手里的画像，只画了上半身，衣着从简，却完美勾勒出了那身气质。
最让朱桥震惊的是那张脸，他几乎在看到的瞬间就摒住了呼吸。
从周围一片凝固的空气里，程逸持已经得到了答案。
放下画纸，程逸持道：“是他吗？”
其实已经不需要再确认了，朱桥愣愣地点了点头，简直一模一样。
拿起画像绕的那一下，元薇也看到了，眼中原本的随意一扫而空，她惊道：“你是说百花、补血丹和香囊，真的都是大师兄给你的？”
语气里已经没有丝毫疑问，全是不敢置信，玄青派有叶香这样狠绝聪慧之人坐镇，真有人能从她手里活下来？还能从她手里拿到这些东西？
那些该不会是叶香暂时放在大师兄那里的吧？
“拿了这些，他会有事吗？”问出口，元薇就有些后悔了，她真是当局者迷。
老于道：“他就算哑巴了，还能拿笔写药方，连个拦的手势都没有，你看他像会有事吗？”程逸持刚才的话，他听得一字不漏。
随手扔了画像，那画飘到了地上，其他人的视线也跟着往地上移了移。
这俩人……这是一见面就不对付？
难怪刚才听描述，就感觉怪怪的，肯定不是很愉快，不过更让人吃惊的是，程逸持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讨厌一个人，简直就是把“我不喜欢他”明晃晃地摆在了脸上。
似乎意识到了这样有失风度，程逸持恢复了往常的表情，淡声道：“朱师兄，怎么样？能说了吗？”
语气听起来还挺温和，一派之主变脸都是这么快的吗？
“其实我所知的也不多。”朱桥缓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凝神细思，把他了解的都说了出来。
大师兄周行，是师父玄象真人收的第一个徒弟，具体怎么收的，两人怎么遇到的，没人说过。大师兄拜入师门时，已经十二岁。
过了两年，师父才陆续开始大量收徒，按照后来的一百名内门弟子和众多外门弟子的水准来看，玄象真人收徒时，是没有标准要求的，基本上什么样的都收。
他们进门之后，除去习武，生活上见师父的时候极少，与大师兄打交道反而更多。
周行为人极好相处，平易近人，因为不会武功，他很少下山，常年待在院子里摆弄药材，修习医术，还自创了不少上好丹药，任门中弟子拿取，从不刁难盘问。
总共就这些。
虽然朱桥打交道多，但了解的跟其他人恐怕也相差无几，除了他们对大师兄敬重依赖的感情，和以前频繁登门，求医问药之类的琐事，其他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医术，他还会其他的东西吗？比如说，布阵？”这次程逸持问得很直接。
关修文道：“你怀疑拦我们的是他？”那阵法可不寻常。
“有这个可能。”
朱桥摇了摇头，道：“我们常年在师门，从未听说过大师兄会这些，他也从来没有用过，应该不可能会。”
关修文看着程逸持道：“掌门为何会怀疑是他？”
程逸持平静道：“有些好奇罢了，能在玄青派活下来，关师兄如果易地而处，结局可就不一样了，你觉得呢？”
百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叶香不仅夺了，连元薇身上的护身香囊都能拿走。
看到元薇的那一刹那，关修文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亲自遇到过叶香确实不好说，但他心底终究还是闪过了一丝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在看到程逸持画出大师兄样子的那一刻，他其实也有过同样的怀疑，关修文道：“布阵……大师兄确实没有施展过一次，但不排除这个可能。”
“掌门，你进去的时候没换衣服吧。”朱桥打量着程逸持。
程逸持道：“没有，关师兄也没换过。”
朱桥有些纳闷：“看到这身衣服，他应该也能猜出你的身份，毕竟当时掌门选拔大会的通知，他应该也是收到了的。我们星月派这身衣服，无论款式还是颜色都历来如此，从来没变过。”
周行不可能没认出程逸持，朱桥道：“大师兄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出来，他说什么了吗？”
想到周行看到他的表现，程逸持道：“他要是认出了我，那就是故意没提。”
“为什么？”
“我哪知道，可能是相看两生厌吧。”
还真说出来了……
看来真有可能是不欢而散，其他人想到周行以往，在门派里施药治伤时的表现，纷纷心道，不可能，只可能是程逸持单方面看人不爽，大师兄可不是这样的人。
一定是大师兄有什么把柄落在玄青派手上了，朱桥正要说话，程逸持道：“想救人的话，也要先看被救之人同不同意你的想法。”
这明显是对大师兄有意见，心存不满了，朱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来。
大师兄见到掌门，不仅没行礼，还装不认识，连认都不愿意认，也难怪掌门有想法，转念一想，就是有掌门在，对于他们能不能成功救出人来这事，朱桥心里也没底，只是直觉程逸持在的话……
把握更大一些，安心一些……这下难办了。
朱桥闭上了嘴，想转移话题，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张画上，越看越心惊，简直就像看到了大师兄本人，他脱口而出：“掌门，你这作画的功夫，真当得起‘炉火纯青’四个字，在哪里学的？”
程逸持没作声。老于道：“江南程家，每个程氏子弟都要学。”程家代代下来，有不少分支，江南程家只有一个，就是江湖排名中成为不败神话的程家本家。
老于道：“这你们就见识少了吧，要是有颜料，掌门还能画得更好，他在程家时，每次考核都是第一，从未失手。”想了想补充道：“这一项。”
“你们考核一般都是画什么？人物吗？”朱桥明显恢复了过来，声音里也没了之前的沉闷。
两人同时沉默了，程逸持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这下连老于也噤了声。
朱桥：我这个问题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看着扫来的目光越发好奇，老于道：“差不多吧。”
想到这些人之前那副没见过世面，偷看话本的样子，老于选择了有所保留：万一再好奇心起，偷看别的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他们又不一定有那定力，而且老于也不算撒谎，春宫图不也是人物吗？
他没提画的内容，只说了考核标准，不仅要画，还得画出水准，错一处，都要挨罚，画完就开始比试，每个人都不想被罚电针顶，简直是拼尽全力的生死较量。
最后不管通过的，还是没通过的，都被整得精疲力竭，晚饭时，拿筷子的手都在抖，有的人甚至当场吐了，让原本就已经荡然无存的食欲变成了彻底的反胃。
因此，程家子弟看到相关内容，生理上就自发出现了严重不适，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这些老于也跟春宫图一样，隐去不提。
其他人正感慨世家要求果然严格时，关修文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见老于回避，他道：“那通不通过考核，有什么区别？”
老于道：“你被电针鼎罚一次，就知道有什么区别了，就像明知道前面是死路一条，它就是那条你最不想选，绝对不愿意选的那种死法。”
听到这话，众人跟上次不一样，大概是闲久了，眼里都放出跃跃欲试的光。潘兰衣道：“这我改天倒真想试试了。”
突然，院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