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只用了拳脚功夫,你来我往过起了招,程逸持目标明确,招招直往他面具上来,权宁生起先只顾招架,渐渐地被带了进去,不经意间全神贯注了起来。
不到片刻,就都出了一身汗。
程逸持比了个停的手势,两人坐到了火边,程逸持看着权宁生的脖子,道:“神仙也会出汗吗?”
“我化成人身,自然要做的像才行。神仙虽不会出汗,但也有五感,还会死。跟人没什么大的区别。”
伸手正了正面具,权宁生道:“刚才为什么摘我的面具,你不是说过不摘的吗?”他语气虽平静却带了些紧张。
说话间,程逸持一直盯着对方一举一动,他眸光微动,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见权宁生不答,程逸持道:“实在抱歉,这次说到做到,再也不看了,不过,我总觉得你对我很熟悉,只是个人直觉。”
“为什么?”权宁生迟疑道。
“说不清楚,大概就是跟你一起,不知道为什么,稍稍找回了五年前的自己。”
松了口气,权宁生头枕双臂,躺在地上,道:“可能因为我少年心性呢,而且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约束,因此更加自在随性,事不挂心。”
权宁生看向程逸持,双眼闪着光,道:“能让你产生这种感觉,我很高兴。现在的你,也很好。”
程逸持拨着面前的火堆,眼神微动,神色舒展开来。
暴风雨足足持续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不仅没有停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
湖州城郊外,电闪雷鸣声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小道旁几个黑影。
祝山带着几个手下蹲在小道边,足足守了几个时辰,几人一动不动,头戴黑色斗笠,身上的黑袍防雨防风,不显任何狼狈,反倒一派冷静沉着。
旁边一人低声道:“大护法,咱们都盯一下午了,到底上不上?”
祝山道:“我办事,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急什么,赶着去见阎王?”
另一人道:“我看他们这应该不是什么引蛇出洞的陷阱,程逸持跟那个戴面具的,确实一个下午都没再露面,星月派那群虾兵蟹将,不会再有什么帮手了。”
虽然他们大护法这一分支的手下早已经习惯了祝山的行事风格,都变得一个比一个有耐心,一个比一个能忍。
但平时风和日丽下跟踪,还能走动走动,活动筋骨。今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下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还是第一遭。
杀手也是肉|体凡胎,此刻也快到极限了。他们也没想到出门时还晴空万里,才跟了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稳稳停在不远处的几辆马车,几人不由得眼中闪着怒火,本来还能克制的,也克制不住了。
“大护法,石英就在第二辆马车上,之前只有元薇一个人看着,现在姓关的和那辆翻了的车上的几个都进去了,咱们当时要是没犹豫,可能早就杀了元薇,抢出石英了。现在错失良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祝山压低声音怒道:“你是在埋怨我?你不会看元薇是个女人,就觉得好对付吧?蠢货!”
几人见他发火,都不再吭声。
闪电再次照亮了外面,车内闪过一片亮光,几人都毫无睡意,车里一片寂静。
元薇抱着手臂坐在马车最里面,独自占了一方,面上显了几分不耐。
其他五人挤在另外两侧。
亮光闪过,几人看清元薇的脸时,不约而同想起了她拿鞭子抽人的情景。关修文突然打开了车门,一片狂风夹着豆大的雨点飘了进来。
“姓关的,你抽什么风?快把门……”潘兰衣扫到外面站着的几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关修文对着外面几人道:“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动手?”
祝山还没来得及答话,身边一人已经有些气急败坏,道:“杀人还要挑时间地点吗?”
话音刚落,车内飞出了两把剑,祝山一眼看出那两把剑有些偏了,看来星月派平日里,晚上没怎么练习,以致夜晚视物不清,他心道:你们不占天时啊。不枉他们蹲了几个时辰,从下午等到晚上。
祝山抬手就朝马车劈去,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关修文扔出的剑正落到他胸前,旁边一人已经一剑封喉,倒地不起。
他急退几步,堪堪避开,还是被那剑划伤了手臂。关修文抽出旁边潘兰衣的剑又扔了出来,祝山快速闪避。
与此同时,马车从中间裂开,在狂风暴雨中翻向一侧,几人狼狈跳出。马车很快只剩了个车底,在袭来的一阵旋风中连滚了几个圈,彻底不能用了。
其他马车里的人听到动静,早已出来站到了车边,随时戒备。之所以没冲上去,是怕晚上看不清楚,冒然上前反而坏事。
石英和云安倒在泥水里,两人身量较小,被狂风吹得站不起身,浑身泥泞,十分狼狈。石英正要爬起,被身后的云安死死抓住了脚,石英一边抵挡狂风,一边抬起另一只脚猛地踹过去。
这一脚果决而狠厉,带了满身杀意,将没有防备的云安踹得向后滑了好几步距离。
他们掉落的位置十分显眼,还离得近,祝山马上就看到了,他不再跟关修文等人纠缠,飞身而起,抓了石英就跑。
突然一根鞭子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缠到了石英腰间。
“今天轮到我看人,你们想抢人也不挑时候,敢从本小姐手上抢!”
元薇猛地一带,石英就飞向空中,然后,摔在了泥水里,接着就被等在一边的朱桥关进了另一辆马车,其他几人守在车旁,严阵以待。
元薇顶着雨水,十分冷静地朝祝山又挥出一鞭,鞭子带出阵阵劲风和水珠。
那带起的水珠打到祝山身上的一瞬,祝山吹了声口哨,毫不犹豫,转身就跑,跟他同来的人听到口哨声也跟了上去,几人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薇潇洒地收起鞭子,潘兰衣跑了过来,问道:“咱们不追?”
元薇道:“你现在看得见他们在哪吗?”
潘兰衣人往前看去,除了一片漆黑,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他略带尴尬地转过头,只看到元薇转身时眼里毫不留情的鄙夷。
连折两辆马车,众人又重新分配了一下,原本还算宽阔的马车一下子拥挤起来,他们不得不把栓在一旁的马重新套上,艰难地在风雨中赶夜路。既为了防止祝山去而复返,也为了防其他人。
这场暴雨持续的时间,已经不断突破众人的心理预期,而他们也一路行进得异常缓慢,路上只经过了几个村庄暂时落脚,买点干粮稍作停留就继续赶路,以便尽早到下一座城镇。
湖州城客栈,门外积水流过,街上狂风暴雨,空无一人,门内却是一派热闹蒸腾,香气四溢。
程逸持看着面前满桌的菜,又看了看正吃得慢条斯理的权宁生。
“小二,上两壶酒。”
匆匆跑来的小二应声后,程逸持在他耳边交待了两句,小二连点了几个头,便急忙去了。
权宁生放下了筷子,眼神微动,道:“你上酒干嘛?你不是不能喝吗?”
程逸持笑道:“帮你叫的,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
“这些天你从没碰过酒。”权宁生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听说的。”
酒很快上了桌,程逸持把酒壶往权宁生面前推了推,“都辟谷了还在这儿浪费粮食,当神仙当得这么无趣,还专门下界蹭吃,不如索性也尝尝凡间的酒。”
“好。”既没有推辞也没有拉着程逸持一起,权宁生拿起酒杯自斟自饮了起来。程逸持见他突然沉默,倒了几杯热茶陪他喝了起来。权宁生身上的压抑失落瞬间散了个干净。
暴风雨一直持续到了半个月后,突然放晴,朱桥等人这才有心情在刚到的城里落脚,重新采买购置一些东西。
这次要买的东西比较多,他们几乎是两人一组分头行动。顾兴因为性格谨慎,被分到了和潘兰衣一组,防止对方生事。
两人才刚出门没多久,就遇到当街打架的,想着天下没有免费的热闹。顾兴拉着潘兰衣绕道而行,两人穿过一条小巷,正走到中间,一个人迎面砸了过来。
正好砸在潘兰衣身上,这下顾兴再也拉不住了。
那人砸过来时,手上还拿着把断了的刀,潘兰衣捂着额头,把身上昏迷的人往旁边一扔,大喝一声就窜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顾兴看着面前的院墙,心道,平时逃跑倒没见过他轻功用得这么好。顾兴抬脚要追,却感觉后背一凉,根据平时对战的经验,他想都没想就往左边闪去。
刚站起身,就看到刚才昏迷那人站在了他面前。
“今天就看谁先得手了。”那人说完就朝顾兴冲了过来。
另一边的大街,原本宽阔热闹的街道只剩下几个空摊,摊主已不见人影。两旁的店铺有的开着有的大门紧闭,那些开着的,也看不到一个人。
元薇、关修文、云安、朱桥和石英被围在中间,脸色都不太好看,空中悬浮着缓缓转动的仙莲盘。而仙莲盘的威力,他们都见过。
来人说话慢条斯理:“祝山那个蠢货打架都不会挑日子,那晚我一露面他就急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玄青派大护法?那群没脑子的,哪比得上我克炎派?今天这日子才适合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