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的目光在“请玩家谨慎决定”上停留了一秒，这是系统第一次在触发任务时给出这种“多余”的提示，再加上这故弄玄虚的内容，就差没直接标红加粗地写明“这个任务有猫腻”。
在思考中度过了第二秒后，沈安做出了“谨慎”的选择。
“抱歉啊，面具先生。”他这样说着，从语气到态度都客气而礼貌，但给出的理由却堪称一眼假，“要是我和你做了这个交易，我师父会打断我的腿的。”
【系统】：玩家长安未完成特殊任务【一场交易】，获得特殊状态“白衣人的仇视”，白衣人阵营全体好感-50。
沈安扫过系统提示，心中毫无波动，只觉得有点可惜，为什么游戏的好感系统是单方面设置，只计算NPC对玩家的好感，而玩家对NPC的好感则无统在意——要是系统能检测到他对白衣人的好感数值，那一定会是个跌穿地心的负数。
连续遭遇两次拒绝，白衣人并未气馁，他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电话客服，就算明知道接电话的人只会在还没听完的时候就丢出一句“不需要”然后直接挂掉，还是一定要把该打的电话都打完，他对上最后一个人，折扇轻敲掌心，“那么你呢？”
“虽说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价码，但下次再要做这种事，我个人建议，最好还是先做个背调。”楼兰的话乍一听牛头不对马嘴，直到他说出下半句，沈安才反应过来，他好像的确是忘记了点什么。
“如果你要在刚杀了弟弟的当天，转头就去贿赂他哥哥，至少得多出一份丧葬费吧。”楼兰说道。
荆楚！
发现自己差点完全忘记白衣人造下的孽里还有荆楚的“一条性命”，沈安在心中狠狠自我谴责了一顿，并迅速理解了自己为什么之前会在潜意识里觉得，楼兰一定不会被收买。
虽然在他俩的日常相处里，楼兰常常偷偷和沈安吐槽楼兰的种种“独裁者暴君”行为，偶尔甚至好像还有点怕他，但沈安能感觉得到，楼兰其实是个很护短的人，这个“短”的范围有时很广，从一起打怪的同伴到他做的机关兽都囊括其中，但大多数时候这个范围很窄，只集中在荆楚一个人身上。
“你看，我就说，”白衣人轻轻叹了口气，非常遗憾的样子，“你们这种人，永远也学不会变得聪明一点。”
“你的价码我们听完了。”李珣的声音响起，男人平静的眼底骤然掀起惊涛骇浪，那些细碎的波光凝聚成冰冷的刀锋，直直刺向白衣人，“现在，该我开价了。”
“他的尸体我要带走。”
“这具怪物的尸体也必须毁掉。”
“你把你养的这只怪物交出来，束手就擒，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具全尸。”
李珣一条条说完，最后还不忘添上一句，“就留在你心心念念的这座地宫里，如何？”
“既然如此，”白衣人眼中的笑意冰冷下去，“我也只好帮你们一把，坐实那个你们全都死绝的消息了。”
“这样也好。”他自言自语，“这么一来，我手上这份资料的准确性，又可以提高一点。”
话音落下的同时，白衣人手中的折扇无声展开，扇面轻摇，漆黑的雾气如同翻滚上涨的潮水，从扇骨间奔涌而出。
黑雾所过之处，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尸体竟一个个挣扎着站起，有的像之前偷袭李珣的那个黑衣人一样，手里提着长剑，而有些尸体的武器已经不知去哪里了，只好空着手，面朝着沈安三人的方向，宛如丧尸围城般迅速聚集过来。
楼兰指尖轻弹，十几只迷你机关狼瞬间从他手上洒出，在半空中不断拉长变大，落地时已经变成如正常灵兽一般大小，尖爪利齿闪着寒光，气势汹汹地扑向四周涌上来的尸群，很快和敌人撕咬在一起，□□碰撞声、骨骼碎裂声和布料撕裂声交替混杂，刺耳得令人牙酸。
他深吸一口气，笔尖在空中划过，金色的字迹像流星般闪过，连成一句诗：“草碍人行缓，花繁鸟度迟。”
与此同时，楼兰手持连弩，箭矢不断射出，精准地命中那些未被机关兽拦截的黑衣人咽喉。
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劲，那些尸体根本不怕死，哪怕喉咙被射穿，依旧拖着残躯往前冲，砍中头颅也没用，即便脑袋都被机关兽咬烂了，四肢还在机械地挥舞着。
“攻击四肢！打断他们的手脚！”
楼兰当机立断，转变了攻击策略，机关兽们立刻调转方向，锋利的爪牙狠狠撕向黑衣人的胳膊和腿，将他们的四肢撕裂或咬断，鲜血和肉块从这些早已死去的□□上被撕扯出来，在废墟上留下斑驳的暗红痕迹，场面一时堪称血腥。
沈安提起早已准备好的晨光笔，以他现在靠嗑药勉强维生的情况，那些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的篇目是不要想了，恐怕还没写完他就要被抽干，直接去和荆楚作伴，只能继续在辅助类性质的篇目上下功夫。
而眼前这些丧尸显然是没有感情可言的，所以所有通过情绪施加影响的诗词也都全部淘汰，如此一来，剩余的选择就更加有限。
他吸了口气，笔尖在空中迅速划过，金色的字迹像流星般凝聚，连成一句诗。
“草碍人行缓，花繁鸟度迟。”（1）
【系统】：玩家长安使用灵术“文以载道·《山行寄刘李二参军》”，召唤意象“茂草繁花”，花草笼罩方圆25米，形成密集障碍带，敌方生物1分钟内移动速度下降23%。
以沈安为中心，大片深绿色的青草破土而出，眨眼间就长到了小腿高，草叶间夹杂簇拥着密密麻麻的各色繁花，花枝尖锐，冲过来的黑衣人瞬间陷入花海，脚踝被草藤缠住，脚步踉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可这份喘息只持续了几秒，白衣人持扇的手微动，更多的黑雾蔓延出去，更多的黑衣人尸体在他的控制下“苏醒”过来，成为源源不断的后备军，浩浩荡荡，宛如沈安前世看过的末日电影，眼看着二人就要陷入寡不敌众的尴尬境地。
当然，这里也没人以为他们两个会是对战的主力军，白衣人甚至没有分给他俩几个眼神，露在面罩外的双眼只紧紧盯着李珣。
李珣抬手一抛，三枚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悬浮在半空，呈水平的正三角形排列。
一枚金色的八卦图从铜钱中央徐徐展开，缓缓转动着，无数条各色光线从八卦边缘延伸出去，像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每一条线都伸向一个人，不仅是那些黑衣“行尸”，就连白衣人，沈安和楼兰也都各自对应了一条线。
李珣先是随手拨动了一下链接着沈安和楼兰的光线，沈安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光线涌进身体，之前战斗中留下的伤痛和疲惫瞬间消散了大半，连握着笔的手都轻快了不少。
【系统】：玩家长安受到灵术“钱筮定命”影响，获得增益“中吉”，10分钟内所有负面状态削减50%，幸运值略微提升。
沈安与楼兰对视一眼，楼兰低声问：“你获得了增益吗？”
沈安点头，同时笔下不停，补上了新的灵术，新的青草伴随着新的诗句生长出来，“你也一样？”
楼兰“嗯”了一声，手指一扣，一枝箭裹挟着离弦之势精准扎向一具尸体的左腿膝盖处，趁他趔趄时，一只机关狼猛地扑向一个漏网的黑衣人，一口咬断了他的小腿。
李珣只是随手帮衬了一下两个后辈，并不把这当一回事，他没有多看他俩一眼，径直把手伸向控制着黑衣人的光线。
不同于连向活人的各色光线，所有链接着黑衣人的光线全部都呈现出一种相同的不祥的灰色，李珣的目光落在那些光线上，那是一种透着死亡气息的紫灰黑色，让人联想起干涸已久的血痂。
李珣伸手触及一根灰线，但这次却没能像刚刚一样成功拨动，他的手径直穿过了光线，而光线却依旧停留在那里，他根本触及不到光线的实体。
见此情形，白衣人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点点，有了闲心说话，““钱筮定命”果然厉害，不过手指轻轻一拨，就拨动了别人的命运，但这只能控制得了活人，这些人早就已经死了，死人没有命运可言，你要拿什么操控他们？”
“是吗？”李珣淡淡地反问。
他手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连绵的鲜红血珠从他手上不断滚落，但这次流出的血却没有落地，反而像有生命般一飘向空中的铜钱，沁入了铜钱之中，血色从铜钱蔓延开，找上了那些灰色的光线，如血沁一般，将灰线染上诡异的暗红。
他再次伸手拨线，这回，一根根灰线被他轻而易举地成功拨动，而那些灰线连接着的黑衣人纷纷开始出现各种状况。
有的脚下一滑，正好摔在机关兽面前，被一口咬断了大腿；有的撞在同伴身上，两人一起摔倒，被后面跟着涌上来的尸群一人一脚踩扁了；还有的不知怎的，竟自己撞向了旁边的断墙，撞得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白衣人松弛的神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怎么可能……？”
（1）：“草碍人行缓，花繁鸟度迟。”——《山行寄刘李二参军》卢照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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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钱筮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