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是大多数人能感受到安全感的地方，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属于自己的床让人下意识放松警惕。
千笙是在摇晃中醒来的，天已全亮，看不出具体的时间。
千笙想做起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千万般的床上，怀里还有一件皱巴巴的外套，多亏了千笙优秀的眼力和记忆力，认出这是出副本时千万般穿的那一件。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抱着千万般的衣服在千万般的床上醒来？还有他的衣服。为数不多的理智让千笙思考自己梦游时自己换衣服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后悲哀发现不可能。他根本不梦游，而且这套衣服不是符锦行的。
站起来看了看，衣服有些大，主要是袖子有点长，但并不影响行动，因为长出的袖子被袖口固定了起了，金红双色玫瑰袖口一看就价值不菲。
房门没有预兆被打开，熟悉的人推门进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
千笙喉结滚了滚，没有看千万般。
“还好。衣服是你给我换的吗？”
“是，你那衣服洗了。怎么不看我？”
不敢看。
千笙心情复杂。
千万般帮他换了衣服，那肯定看到了他左臂上的青灰色皮肤，一看就不正常。加上千万般经验丰富，也许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被感染了，是个不定时炸弹，但是，他没有提。没有问他怎么受的伤，是不是被感染了，仿佛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千万般好像没发现千笙的异常呢，从背包里取出带来的饭菜，还是热的，粥甚至有些烫嘴。
“你醒来的正好，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到目的地了。该下海了。”
千笙不知道海底有什么，闷头吃饭。端起碗喝了一口粥，被烫的哈气，千万般看见闷声笑。
“这么急干什么，两个小时够你吃一日三餐了。到地方了也不用急，我们不争第一批。”
千笙默默放下碗。
“海底有什么？这么多人都想去。”
“传说中的海洋之心。”千万般拿起勺子搅粥，“厄姆拉公海曾是一个岛，骨架与艾伦亚尔大陆相连，因为一些历史因素，很多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死后都葬在那里，上面曾经有个国，就叫厄姆拉。后来海平面上升，大陆沉入海平面下，这一片就叫做厄姆拉公海。有传言葬在厄姆拉公墓的一位大佬的陪葬品中有海洋之心，于是人心浮动，皆想一探究竟。”
一探究竟是假，想得到才是真的。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少不了算计争夺。
千万般嘴角带着笑，语气倒是无害。“也不知道这次出海，这一船的人能活几个。”
千笙想了一下，觉得不会多。平白又想到特殊副本，121个幸存者，会不会就是海洋之心争夺战后的幸存者？
那竞争属实激烈了。这船上光伺候的人就不下百个。
千笙想的入迷，冷不丁听见千万般说张嘴。下意识张开嘴，被喂了一口粥。
“这下不烫了，赶快喝吧，凉了就该有些腻了。荤汤就这样。”
千笙被呛到，眼睛咳的有些红。
菲灵斯特皇家游轮停在海中央，四周见不到土地，无色的阳光接触到海平面成了亮蓝色，海水被风带起波澜，有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今天风有些大啊。”
单依依不知从哪搞来的宽边帽，系了一个巨大的粉色蕾丝蝴蝶结，趴在栏杆上看大海。
“日陵，你觉得厄姆拉公墓有多深？我觉得他们要无功而返。”
单依依朝准备下海的那群人努努嘴，有些鄙夷。
“压不死他们。”
能行驶大游轮，海平面绝对足够高，被淹没的土地那里的水压绝对惊人，以艾伦亚尔大陆的科技水平是做不到抵抗那种水压的。能无视水压的道具种类也有限。
“你说对一部分，学员和玩家能上船的确是因为他们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准确来说，是学员的力量，玩家的道具。”
千笙知道区别了。
学员和玩家都有商城，但完全不同。
学员的商城是由学员自己整出来的，上架的都是学员自己制作的道具。玩家的商城则是游戏开设的，道具供应商来自道神域陆外的五湖四海，种类更丰富，但所有权不在玩家手里。副本皮肤就是只在玩家商城里有的道具，不止坑学员，也坑同事。
千笙看了看一片灰的商城，倒并不担心自己下海的问题。
千笙用关键词搜索找到了未来的单依依喂给他的道具，幽灵丹，服用后可以维持12小时的幽灵化，可以自由冻结幽灵化时间，非常方便。看完千笙只有一个想法，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是无穷的。
幽灵化时间还有近十一个小时，不知道够不够用。不够也没事，千笙傍上了大款，千万般友情赞助下海道具，直让单依依惊呼不对劲。
单依依意有所指。“免费的馅饼后来都是要还的。”
千笙全当没听见。
“会分组吗？我看赤玫他们好像准备下海。”
“肯定分组啊，这叫风险分担以及学员利用率最大化。咱们可以自己走的，但你不是要和千万般一块吗？说实话，你俩那啥没。”
千笙也是胆大了，后仰避开单依依，批评单依依的龌龊想法：“我才刚成年，你想什么呢。”
“刚成年怎么了，你就说成没成年吧？逃避话题扭扭捏捏，你们不会真唔唔！”
千笙捂住单依依的嘴，对走过来的千万般笑笑。
“千哥，不和朋友一块吗？”
千万般对单依依点了点头，回答千笙的问题。
“霍克斯最后下，天宝会和温比一起走。做好准备了吗？我们三个一起。”
“完全没问题！”
单依依掰开千笙的手，自作主张替千笙回答，八卦地看着千万般，千笙牢牢拉住单依依。
单依依不满极了，但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注意力放霍克斯身上。
“他现在就施展这么多力量真的没问题吗？你不担心？”
千万般只说霍克斯可以，言语间是对朋友实力的自信。
“啧，真厉害，不愧是巫神会。日陵，你真傍上大佬了，不过可得小心易配，让他知道你勾引了千万般，他非杀了你。”
“别说了，我们真清清白白，我叫你师姐行不行？师姐别打趣师弟我了。”
千笙总感觉不隔墙有耳，真怕了单依依这张嘴。
一声师姐好像取悦到单依依，单依依果然不再开这种玩笑，对千笙的上道很满意。
千笙没看到符锦行，倒是看到一个陌生的学员，身高腿长也是一个帅哥，应该就是符锦行爱人白昃。只是一眼，千笙就知道自己要避着这个人走。
先不说白昃心性怎样，说实话千笙看白昃面相就觉得这不是个好人，光说白昃跳跃过时间，他这个同样跳跃时间的未来人就得避着人走。万一白昃能察觉到他身上时间的不对呢。
有人选择下海，也有不下的，只是单纯来凑热闹。等到千万般说下海太阳已有些西斜，但还算日中，是倒数第二拨，甲板上除了他们三人就是霍克斯和安琪儿。
“其实天使道和亡灵道挺有CP感的，你想想，我们走在互为宿敌的神道上，为了自己的理想不得不兵戈相向，但是血与恨中诞生名为爱情的花朵，不可思议充满痛苦的绯色玫瑰……可惜神女不入世，神爱世人，但不爱人。”
千笙觉得单依依磕CP磕魔怔了，在霍克斯看过来时尴尬笑笑。
霍克斯没说什么，将一条水晶项链放入千万般手中。
水晶是灰色的，像是锁住了一团雾，千笙总感觉是动态的。
安琪儿似乎不下海，静静站在另一处甲板处，像极了神女。不似凡间人。
“安琪儿在等消息，她自己走。”
千万般说了一句当做解释，将那条项链系到千笙脖子上。
千笙一愣。
“项链给我的？”
“嗯，给你要的。厄姆拉公墓触发事件的可能性不小，戴着项链安全有保证。遇到危险可以捏碎它，储存的亡灵雾可以遮蔽你的气息。霍克斯也可以第一时间感应到你的位置，双重保障。”
千笙还没说话，单依依先感动坏了。
“千万般，你是真的爱。我现在真的好磕你们两个。”
千笙一个激灵，道谢的话都忘说了，拉住单依依胳膊就跳海，像极了谋命。
“欸欸，我还没用道具呢！这里海水超冷的！”
扑通一声溅起不小的水花，几乎同时入水的两人先后开了道具。
霍克斯皱了下眉头，只当是千万般给的道具。
“你对他有些过于好了。”
千万般把玫瑰胸针别到衣服上，不置可否。
“千这个姓不常见，也许一个族谱上的呢。”
霍克斯对族谱不了解，但知道旭国人大多重所谓的血脉族亲，就没再说什么。
闹了三天的游轮有些安静过了头，霍克斯没有和安琪儿攀谈，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单依依说的是实话，厄姆拉公海的海水是有些凉，明明还能看见菲灵斯特皇家游轮，却像是身处冰水之中，身体快速出现僵硬情况，开启幽灵化后才没了这种感觉。
幽灵不受海水的阻力，千笙飘到更深的地方。
“你等等我啊，千万般对你可真不赖啊，幽灵丹都给你。啧，不就晚一会下来吗，一个人都看不见。”
单依依用的是玩家商城里的道具，商城转换是出副本后的事，海水浮力加上在开灯，动作难免慢。
啪一声灯开了，灯光所及之处海底和海上一般亮堂，没扫到人。
单依依把功率开小点，追上等她的千笙，过了一会儿才和千万般会合。
“往哪边走？人都不见了。”
“意料之中。”千万般很镇定，“就算这里没有海洋之心，也绝对不对劲。”
前几批的人看不见就算了，没道理和他们同一批的人也都没了。
“不出意外会发生空间跨越，我们可能会被分开。各自小心。”
这个小心主要是对千笙说的，单依依有水下作战的经验。
千笙有自知之明，随时准备使用道具自保。
越往下是越安静的，也几乎感觉不到海水的流动，不时能看见一些海底生物，有长的规规矩矩的也有长的千奇百怪的，倒是没有攻击的迹象。
一串泡泡被千笙挥散，视线所及没有一面之缘的乘客。
千笙正想和千万般和单依依说说话驱散一下死寂带来的不安，一扭头却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不在身后。
分散的不知不觉。
“游戏没有告诉我触发了事件，我还处于原本的空间。”进入特殊空间的是千万般和单依依。
千笙压下独自面对深海的不安，继续往下游的同时快速思索可能的进入方式。
总不会是随机进入的吧，那就是他没做什么而千万般单依依做了什么，或者反过来。
说不好进入和不进入哪个是好事，但停留在原地一定一无所获。
得大胆一些。
千笙思及此用了加速道具，飘动速度大大加快，感觉光线下降的同时也更加自在，千笙不由猜测厄姆拉公海会不会就是改版后的死灵之海。
幽灵算死灵吗？厄姆拉公海就是死灵之海的前身的话它又为什么会变成死灵之海？是，因为死了太多人了吗？
特殊的光亮提示有人，千笙看见了先一步走的符锦行，白昃不在身边，倒是有一男一女和符锦行一起。
“啊，你也是倒霉蛋？”
符锦行对千笙招招手，有些不服气。“那么多人都能进，凭什么我不可以。”
女人心态好，开玩笑说运气不行。
“一眨眼人就没了，我可以肯定他没碰到什么，真讨厌，明明一向都是我比他运气好的。”
千笙觉得有意思。他们认为进入空间是有收获的表现，对于下面的公墓兴致缺缺。
厄姆拉公墓的轮廓若隐若现，更远处也有建筑的轮廓，不出意外就是厄姆拉遗迹。
“为什么不下去？”
符锦行一指下面。
“公墓有守墓灵，三个人太少了。本以为还能找到其他人，结果看来只有我们几个倒霉蛋。还有五个人，他们决定先去探探厄姆拉遗迹，在历史中厄姆拉被誉为海上翡翠，有不少品质上乘的玉石。对他们这些玉石商人来说，不进入特殊空间反倒是极好的事。”
个人有个人的目的。有想得到海洋之心的，自然也有看中自己能把握住的玉石的，有机会就看看传说中的海洋之心长什么样是不是真那么神奇，没机会就专心捞宝藏。怎么都不亏。
千笙看见符锦行就觉得进不进入特殊空间无所谓，能与符锦行会合简直再好不过。
“那我们现在是？”
“下去吧。”
男人想去公墓看看。“厄姆拉公墓十分有名，甚至一度和帝王翡翠并提，总有它特殊的地方。”
“那我引开？”女人自告奋勇，“不过不一定能全引开，时间也不一定，要是我撑不住了你们可得救我。”
“放心，肯定救。”
符锦行打包票的同时塞给女人不少符纸，都是水下也可以用的，符纸材料就不一般。
“我们会抓紧时间的，到时候信息共享。”
“好。”
千笙看女人往下游去，珍珠色的身体凝实几分，意识到女人不是靠霍克斯的力量幽灵化的，女人本身就有亡灵之力。
所以，十道并不是只有玩家和学员能走。
千笙眸光闪了闪，意识到道神域陆远比他想的复杂。
守墓灵就是幽灵，按符锦行的说法守墓灵生前就是守墓人，死后也有守护墓园的本能，这甚至成了他们的执念。
大多数守墓灵都是只有本能没有理智的，能被引开，也会在感知到墓园出事的第一时间赶回来，对闯入墓园的入侵者发动疯狂的攻击。
几乎是女人泄露出一丝人类气息的瞬间就引起了守墓灵的警觉，两个守墓灵直奔女人而去。女人掉头就跑，但只是在周围绕圈，距离拉的太远守墓灵会返回。
“墓园里可能会有狗，得小心些。”
狗自然也是幽灵狗，比起主人更为敏锐。
符锦行不会去赌幽灵狗会不会看在他们也是幽灵的份上放他们一马，直接开了屏蔽气息的道具。
“一个小时，别贪。”
符锦行嘱咐一句，千笙和男人都表示知道。
为一点信息被狗追不值当，丢了命更亏。
厄姆拉公墓并不是随心所意建的，规划的十分工整。分为四片，每一部分都是横25竖38，总共就3800块墓地，数量绝对可以说少。
“这么看厄姆拉本国人应该没多少人能死后被葬入厄姆拉公墓，埋得全是大人物。”
符锦行大不敬地敲敲一块墓碑，语气讥讽。千笙飘去另一头。
梅德森·盖恩。
千笙往下看，生于1036年，卒于1088年，享年52岁。
墓碑刻的很简陋，与埋葬的人的身份不符。千笙转到后面，看到几道裂纹。说不准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有点像一只眯着的竖瞳。
千笙又看了几个墓碑，确定是故意为之。
竖瞳，为什么要在墓碑背面刻出眼睛的纹路？
千笙伸出食指，虚虚描起纹路，描摹三分之一时符锦行给的传讯符发烫。
“找到个堂子，过来一下。西边。”
千笙想了想西边是哪边，停止自己的动作。
中途停止的描摹没有在墓碑上留下痕迹，千笙没有一点声音的离开。身后是静静矗立的石碑，亮起的蓝色纹路又缓慢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符锦行找到的房子有点像祠堂，但贡的不是牌位，而是一个个珠子。
方方正正的玉石台挖出950个凹槽，950颗颜色浑浊的珠子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坑里，横25竖38，让人不由想到外面的墓碑。
“该不会一一对应吧？”
男人试探地拿起一颗最近的珠子，刚出生的婴儿拳头大小，拿在手里意外的沉重。
“这些珠子不是实体。”
符锦行下定论。
幽灵是最适合在水下行动的种族，也相应的，他们此时接触不到实体，但男人能接触到这些珠子，说明它们本质上和幽灵是一个体系的。
符锦行看着这么多珠子，提出一个有些吓人的假设。
“你们说，整个墓园的沉睡者都变成幽灵的可能性有多大？”
男人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了。
“别开玩笑。”
“不一定是假的。”千笙说出自己的发现，“我看了十几个墓碑，后面都有肖似眼睛的凹痕，这总代表什么。”
男人彻底笑不出来了。“撤？”
符锦行不太想走。“什么都还没探出来呢，你们说把珠子拿到对应的墓碑旁边会怎么样？”
“我还不想死。”
千笙没说话，绕着玉台转了一圈。
“我感觉可以试一下。”
原住民没有必要冒险，但学员也好玩家也好，都得作死。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有可能获得高回报。
当然，要是生成副本或触发事件了，他们不想干也得干。命不完全由他们。
男人慎重考虑后决定入伙，他本身也好奇厄姆拉这个国家。
一番分析后对准了方位，符锦行拿起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墓碑对应的珠子。
靠近没反应，符锦行绕到后面，摸了摸下巴，做出了和刚刚千笙一样的动作。
刻痕缓缓亮起了蓝色光芒，慢符锦行动作一派走完了大半，剩个尾巴时前面又暗了下去，象征着此次描摹的失败。
“顺序错了？”
男人提出假设。
“可能，日陵把珠子拿一下。”
千笙接过珠子，看符锦行试错。第四遍时纹路没再暗下去。
一只半睁半闭的竖瞳蓝光幽幽，千笙忽然向前一飘把珠子凑近瞳孔的位置。
还有一些距离时珠子变漂浮了起来，贴上了竖瞳，没入，蓝色被灰色侵袭，与符锦行画的顺序完全颠倒。
灰色取代了蓝色，寂静中海水涌动，三个假幽灵被吸入了瞳孔之中。
墓园外，对女人紧追不舍的守墓灵猛得停下，回头望向墓园的方向，发出愤怒至极的声音。
“他们这是把墓园拆了？”
女人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守墓灵急忙赶回。在跟上去看情况和顺势前往厄姆拉遗迹中选择了后者。
守墓灵绝不止这两位，她一个人凑上去不是接应是找死。她才没那么傻。
“祝他们好运吧，有可能我再回来玩。”
女人没什么诚意地道歉，然后前往距离拉进的厄姆拉遗迹。
厄姆拉遗迹在深海之中，像是被人遗忘的旧时光，带着自己的历史长眠于难有人至的深海。也许它的子民也没有想到，在许多年后它会再次迎来访客，因为它的美名与资源。
改一下前面的设定，原章就不改了，找太麻烦了。服用幽灵丹后就会变成幽灵，是没办法触碰到实体的，不过可以在操作面板解除幽灵状态，剩余时间仍是作数的。还有，幽灵和死灵不一样的，可以视为两个种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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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