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蝉鸣像一把钝锯,在K的脑神经上来回拉扯。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前,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却在锁骨处突然消失——仿佛那里本该有个空洞。镜中人左眼下的泪痣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像一粒被遗忘的墨点。
“到底是什么呢……”
第二天,学校。
教室里的金属椅腿划过地面时,K听见某种尖锐的共鸣。所有椅子都倒扣在桌面上,唯独靠窗那把静静垂着,像等待谢幕的演员。翻开的本子扉页上,"新同学你好啊"几个字洇着可疑的晕痕,那个被红笔反复圈画的"新"字边缘已经起毛,像伤口结的痂。
“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声音从耳后三寸处飘来,恰到好处地激起一片战栗。K转身时嗅到柑橘混着铁锈的气味,萍眆的制服第二颗纽扣反射着冷光。当两张相同的面孔在0.5米的距离内相对,窗外的悬铃木突然停止了摇晃。
“我们像照镜子呢。” 萍眆的指尖掠过自己右眼下的小痣,这个动作让K想起手术刀划开保鲜膜,“只不过——” 她的指甲在"新"字上叩出轻响,“镜子里的字总是反的。”
排座位时阳光正斜切过讲台,班主任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按身高站成一排。”K数着萍眆的呼吸频率——与自己完全同步。她们最终成为同桌,影子在第三排第五列的位置完美重叠,粉笔灰落在交叠的影子上,像某种古老的降灵仪式。
放学时。
铅笔盒里突然出现的纸条让K的手指微微发抖。展开时,上午见过的字迹正在她掌心蠕动,"新"字被粗暴地涂黑,墨迹晕染成蝌蚪状的污痕。抬头看见萍眆站在走廊逆光处,校服裙摆的褶皱与K今早熨烫出的折痕分毫不差。
“一起走吗?” 萍眆的声音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我家在云栖竹径3期A5。”
暮色中的小区飘着竹叶腐烂的甜香,K数着路灯投下的光斑。当她们在第17盏灯下同时停下脚步时,萍眆报出的门牌号让K想起童年玩过的积木游戏——2期C3与3期A5在沙盘上恰好构成完美的对角线。
交换微信时,K注意到萍眆的手机屏保是张全黑的图片,锁屏瞬间会闪过0.1秒的镜面反光。
深夜。
K用美工刀小心刮擦着纸条。在第三层纸纤维下,显露出用透明指甲油写成的倒置字迹:"欢迎回来"。窗外对面楼栋的302室亮着灯,窗帘上映出两个相对而立的人影,其中一个正举起右手,缓慢地抹去左眼下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