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郡主禅院钓锦鲤,后山笑闹结连理

祁允辞的病好了,就像是有一根柱子,支着她,撑了起来一样,她没有回东宫,反而难得静下心来,蜗居在了寺庙的禅房里,每日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是拿着鱼竿和篓子在后院里钓鱼,这是她少有的时候。

常念法师带着徒弟们背诵墨经,每日晨课结束后走进禅院,看见一手拿着梨子,一手握着鱼竿的祁允辞总是分外感到不适应。

“嗨!”且看祁允辞陡然起身,将梨核随手往后一抛,差点儿砸在常念光秃秃的脑门手,随后一把抓住了一条尾巴还在奋力挣扎的锦鲤,一摆尾,洒下波光粼粼的水花,朝着阿萤喊道:“瞧,咱们今晚打打牙祭。”

常念默默在心中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才缓过劲儿,冲着祁允辞鞠躬,道了声佛礼:“郡主,出家人,不杀生。”

“我又不是。”祁允辞将鱼竿扔给了岑佑,自己拎着鱼,瞥了一眼常念,秀眉一挑,丝毫看不出病气。

“郡主,佛门清修之地,你能不能有点儿忌讳。”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背后是个什么东西。”祁允辞将常念从上到下,打量了足足三遍,也没看出分毫得道高僧的模样,只觉得是穿着袈裟的大尾巴狼,就算不做僧人,估计也能在江湖中混的风生水起,也不知道为何那么多人愿意叫他一声佛子。

常念没有丝毫被看穿的尴尬,还是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冲着祁允辞又行了一礼:“阿弥陀佛。”随后压低声音道:“郡主,看在咱们年幼相识的份上,您老人家行行好,出了寺庙在杀,成吗?”

祁允辞对着人一笑,冲常念说道:“不成啊,大师。”然后拎起锦鲤,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刚死,我带出去烧,你要吗?”

“后山林子的小路上,我晚点儿来。”说罢,常念冲着供奉佛祖的地方郑重其事地道了一声:“罪过罪过。”随后提着衣摆在众人眼前飘然而过,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这真不能怪镇北侯府的众人对这些个僧侣生不起丝毫敬畏之心,主要是这领头的佛子就是这么个德行。

祁允辞撇嘴,冲身后招了招手,拎着鱼,招摇过市,从佛子的小禅院随着岔路,通向了后山。

山上的桃花总是比山下开的晚些,现在才含苞待放,郁郁苍苍的各色常青树铺了满山遍野,还有晨起经久不散的雾气萦绕在周围,有鹿、有兔,各类怀揣灵性的动物生长于此,当然,还有蛇。

破空而去的匕首与佩剑将蛇钉在了树上,祁允辞上前,拔下钉住蛇脑袋的匕首,并将另一把佩剑拿在手中掂量两下,挽了个剑花,送到了来人的手中。

“许久没见呀,楚哥,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吗?”祁允辞含着笑意问道:“你竟然没在家中备考?”

“烂熟于心的东西罢了。”楚清舒略一理衣袍,将佩剑拿回来,宛若清风朗月,似竹似松。

“那在此,先恭贺兄长拔得头筹。”祁允辞难得正经,行礼一拜,可才低下的眼中又禁不住露出狡黠的神色:“楚哥,下次杀蛇可别打七寸了,直接砍脑袋,否则蛇死而不僵,最后一搏,未必好受。”

“原来如此,不如你们行军打仗的知道的多。”

“既然如此,那我算不算你的‘一事之师’?”

“算。”楚清舒拱手,弯腰,执师礼,还不待祁允辞提出自己的要求,便接着说道:“那要不要我再拜见一下太子妃?”

祁允辞一时有些默然,赶紧错开一步,说道:“饶了我吧,这太子妃的位置,坐的我是浑身刺挠。”随后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打了个响指,身后跟着的人便已经四散而去,寻着柴火做烤鱼。

岑佑在一旁将鱼收拾干净,手法干净利落,祁允辞和楚清舒随口聊着闲话,祁允辞再次感慨道:“咱们可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我今天刚下山打牙祭,就碰着你了。”

“不算,自从你去了护国寺,我几乎日日来。”这位在京城享誉盛名的世家公子,一改往日光辉形象,拿着正滋滋冒油的烤鱼,边吃边说道:“你跟着跑去定州了吧。”

祁允辞用匕首挑下鱼刺,吊儿郎当地高呼冤枉:“别瞎说,我可一直待在护国寺为定州的百姓祈福。”楚清舒是聪明人,见祁允辞不愿意详谈,也不介意,看着她,准备听听她又想干什么。

只瞧见,祁允辞用帕子擦了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还没等她说话,楚清舒便先一步别开了脸,有些尴尬地捂嘴笑,那双清冷出尘的眸子,一瞬之间就落了凡尘,还没看见是谁写的信,心跳声便已经告诉了自己。

“哎,楚哥,你对着我抄的经文,脸红什么?”

楚清舒一听这话,定睛一看,也不知道祁允辞是在哪个梦中写的字,尽是些见鬼的鬼画符。

祁允辞瞧着这出变脸大戏,乐出了声:“都说了,我哪也没去,哪来的信啊?”

面前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楚清舒竟是起身要走,吓得祁允辞花容失色,赶紧拽住人的衣袖,将藏在这些纸张中的信露出真容:“你这人怎么开不起玩笑啊?”祁允辞半真半假地说道,随后是一副故作乖巧地模样:“好哥哥,这是我那好姐姐写给你的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们二位的喜酒啊?”

这一次,楚清舒没拿着什么正人君子的做派反驳自己,反而是从一群痞子中露出了难得的,纯情的笑,给出保证道:“快了,等春闱结束,我就去提亲。”

声音很轻,却又掷地有声,那封信被楚清舒珍重地拿在手中,不断地摩挲,少年时的情谊,抵过了山高水长,靠着朋友们的传递,跨过了大半个大梁。

“这信是沈雁回带来的,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和秦知意喜结连理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祁允辞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了很轻地脚步声,过长的僧袍扫过地面,带着护国寺的香火气,说道:“也要记得给小僧发请柬。”

“人家红尘嫁娶,干你个和尚什么事儿啊?”祁允辞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朝着常念砸去,被人轻巧躲过,随后撩起袍子就抢了祁允辞的鱼:“阿弥陀佛,真香。”

“少念几句佛祖吧,别脏了老人家的耳朵。”祁允辞一边烤鱼,一边笑骂道。

常念根本不搭理这个自年幼时起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冲着楚清舒道:“阿弥陀佛,楚施主,万望楚施主大婚之日,可一定要与秦施主一起告知小僧,小僧愿为二位施主长跪佛前,求一个今生来世。”

“呸!”祁允辞直接翻了个白眼,而楚清舒又何尝不了解这位佛子的德行,鞭辟入里,问道:“说说吧,要多少银钱?”

常念高深莫测地摇摇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怎么能用钱财污蔑贫僧呢?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怎么能衡量一个人的诚心呢?”如果忽略掉常念的满手油光,估计还能唬唬人。

“那你不要钱啊?”楚清舒和祁允辞对视一眼,笑着说道:“那敢情好,在下谢过佛子。”

“哎!哎!楚施主,你怎么歪曲小僧的意思啊?钱财不是您自愿给的吗?那是香火,就是要看看您愿不愿意让那盏灯,长长久久的亮着了。”常念连连摆手,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随后就又被祁允辞踹了一脚:“德行,问你多少钱!”

“一百两黄金,上不封顶。”

“滚!”

“好。”

听见两种截然不同地回答,常念也丝毫不意外,甚至低眸顺目,朝着祁允辞又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而祁允辞更是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了挑衅的意味,扭头就冲楚清舒叫唤道:“好什么好啊,他们护国寺抢钱的吧!”

可一向最为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人,这次却没有丝毫反驳,甚至捡起了对常念碎掉一地的尊重,认真地说道:“家中还有薄产,万望佛子说到做到。”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祁允辞托腮,看着眼前的一幕,竟也没有插科打诨,而是静静地看着,直到旁边两人都正经完了,才说道:“行了,还吃不吃了。”

“吃!”常念最先答道。

“啧,刚不还装得清心寡欲吗?”

“哎,郡主此言差矣,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鱼对小僧来说也是空相,只是路过宝地,感受到了空相流转,这才停下。”

“呵。”祁允辞冷冷一下,一把夺过烤鱼,毫不客气地揭穿道:“那你别往嘴里喂啊。”随后还犹不解气地骂道:“你能成为佛子,简直是佛祖瞎了眼!”

常念也毫不示弱,端着张普渡众生的宝相,冲着祁允辞尖酸刻薄道:“那国师能有郡主这般的徒弟,想必是百年修来的福分。”

楚清舒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讥讽,藏在里衣中舍不得看的信还在阵阵发烫,不知远在永州的知意,是否身体安泰,有亲朋常伴左右,永州湿热,是否饭食衣衫,都合你意。

都说京城里一砖头砸下去,全是惹不起的,而今,极其尊贵的三人,在这密林中,为了条鱼大打出手,恐怕要惊掉许多人的下巴。

在百姓的口中,京城飘渺山里住着神仙,是人杰地灵的好去处,那里有一座寺,叫做护国寺,为天下苍生祈福,香火极盛,门槛极低,不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王侯将相,都能参拜同一尊佛像,那里有一位佛子,行走于尘世之中,救苦救难。

那里还有一座峰,住着一位老神仙,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久,据传,大梁开国时,他便是国师了,祁允辞也不知道她的师傅活了多久,甚至,连她都没见过真容,白纱覆面,白衣胜雪,披麻戴孝。他有四个徒弟:孤儿、游侠、王侯、皇子。他从不出山,也不怎么管束,他说:人各有志,也各有命。自此,徒弟们散了出去,他也不要他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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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今天火烧东宫了吗
连载中荆楚望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