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眠曾有问过忍思量:“为什么弃权。”
忍思量道:“不想成为你的对手。”
夜无眠闻言一笑:“……那万一呢?”
忍思量毫不犹豫道:“我认输。”
……
微风吹得外面门口灯笼光亮摇曳,连带祠堂内的烛火一齐徐徐闪烁,夜无眠忙着护住烛心,对忍思量道:“关门吧,风有些大。”
忍思量闻言关门,询问他道:“还不回去?”
夜无眠顺手拿了祭台上的红皮苹果,擦了擦,便张嘴啃起来,悠闲笑道:“不急,想和你说些事儿。”
忍思量道:“好……”
夜无眠慵懒的倚靠在墙壁,嚼着苹果抬颔瞧他,咽下去之后,他道:“我今天在茶馆瞧见兰家的人了,那嚣张跋扈的气质和玉兰花纹样的服饰,绝对错不了。”
忍思量若有所思,道:“申城兰家……”
申城兰家的宗门弟子,都是些神秘且高傲的富家子弟,平日里保护百姓是真,压制百姓也是真,而领头的便是宗主兰太倾,年纪不大,却独领风骚。为人霸道强硬,修为恐怖,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几位宗主是想弹劾废掉兰太倾的,但奈何兰太倾实力强悍,心思细腻歹毒;近些年来,更是有上万富家子弟登门求师,实力不容小觑。
为人霸道,手段强硬,压迫感宛如黑云压身,厉鬼现世,叫其他宗门对他无可奈何,实在叫人不得不防。
仙门擂台比这事,兰太倾是拒绝弟子参加的,他觉得举动太过弱智,字里行间都是对这事的鄙视羞辱……
兰家与谁关系都不好,兰家也不需要跟谁关系好;那是世家贵族自带的底气,有着深入骨髓的嚣张蔑视。
据忍思量所知,兰家弟子各个凭空消失两年,完全毫无踪迹,兰太倾对于弟子消失的事情,也不曾关心管过;在面对宗主商讨时候,他也只是偶尔出席冒头,而此刻兰家弟子却突然出现在钱塘临安附近,实在很难叫人不起疑心啊。
夜无眠大口啃着苹果,嚼道:“两年来申城宗门的那些家伙,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突然到访临安,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此事确实有疑,等明日天亮,我便传飞书;好叫那些宗主谨慎些,顺便让他们细心观察附近,留意兰家弟子是否在附近活动。”
“行,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嘶!”
夜无眠吃痛一声,垂眸瞧着手上虎口位置的点点鲜红牙印,他被来历不明的蜘蛛给咬伤了,忍思量微微蹙眉,蹲下身子为他查看伤口,冰冷的声音带了几分担忧,他问道:“身体难受吗?”
夜无眠见他抓着自己的手,也没有抽走,只是摇头失笑:“不碍事,只是被咬了而已,说来奇怪……这些年来,我总讨这些毒物怪虫的喜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天天被咬……”
忍思量瞧着他虎口位置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的愈合,顿时送了口气,刚想嘱咐安慰什么,他抬头对上了夜无眠那双猩红的血色眼眸,那松掉的气又猛然提起,忍思量瞳孔猛缩,连忙后退。
夜无眠察觉到忍思量的异样,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么,难道是不英俊了?”
忍思量强忍镇静,沉声道:“没事……只是看到了老鼠,我们回去吧,等明日去买剑。”
“噗嗤哈哈哈哈,你竟然怕老鼠!”夜无眠拍腿嘲笑着他,见忍思量板着张冷脸瞧他,他连忙收敛起笑意,“……行吧行吧,咱们走。”
各回各院之后,夜无眠沐浴洗漱结束便痛快饮下那碗万般苦涩的药。
夜无眠是很讨厌喝这漆黑一片的苦药的,但毕竟也喝了这么些年了,他也早就习惯了,听他娘说,这药可以治疗他的筋脉受损,导致他格外亢奋,几乎每夜都要来上一碗……
等没多久,药便开始发挥作用,他携带几分倦意默默躺下睡着了,房屋紧闭,寂声一片,传来的只有窗外竹叶相触的簌簌轻响。
忍思量瞧着天上煞红的明月,提剑进了夜无眠的院子,瞥见院中欲要闯进屋舍的蟾蜍,蜈蚣,蜘蛛,毒蛇,密密麻麻一片,凡是带点毒的,都来了。
忍思量咬破手指,画出血阵,阵法复杂,纹号奇特,待镇魂阵画好后,迎着血月倾泄,阵法透露出荧荧红光。
暂时被压制住的毒物纷纷后退,忍思量袖口掏出糯米撒去四周,贴黄符念诀,顿时风起云涌,逼的大多数毒物连连退之,而少数则被忍思量除而杀之。
待毒物散去,风也停了。
忍思量推门而入,凑近床沿瞧着夜无眠那张血色全完的俊脸,脖颈处有青筋暴起,忍思量拨动夜无眠的额前碎发,想着为他擦拭额头冷汗,却无意瞧到少年额间若隐若现的红色血纹。
忍思量手一顿,为夜无眠点上安神香,他凝望着夜无眠,默默沉声道:“我会保护你……”
清晨天光微亮,昨晚后半夜下了点淅沥小雨,鹅石小路带着潮湿,夜无眠一早便被忍思量叫来赶早集,今天除了好好逛逛之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让夜无眠挑到一把心仪的好剑。
夜无眠张嘴咬了一大口酥饼,香香脆脆的,每嚼一口都会有着嘎吱响声,两人沿着湖边走,越过石桥,往下瞧,呈出大片碧色圆形团扇荷叶,藕花珠缀,莲颜的话,是粉紫嫣红皆有……像极仙子醉妆。
白鹭徘徊水面,过往游荡鸳鸯。夜无眠瞥到后面越过桥洞的小船,眼睛一亮,笑道:“师兄,你看今天天气那么好,要不咱们划船到对岸去吧。”
不等忍思量说话,他便拽着忍思量的手腕,与他一起潇洒的往桥下跳,正正好好的跳到初过石墩桥洞的游湖小船上,小船荡起微微涟漪,
这从天而降的架势,可把船夫吓的不轻,夜无眠递块银两交到船夫手中,笑:“老伯对不住啊,我们年纪轻,平日里调皮惯了……”
忍思量在一旁对船夫道:“还望勿怪。”
船夫连忙接过银两,笑着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二位公子是去哪啊?我用船渡你们去。”
忍思量清冷声音淡淡传道:“对岸即可。”
夜无眠瞧着眼前大好风景,手臂撑靠忍思量肩膀上,对船夫道:“我们不急,你带我们游会吧。”
忍思量瞧着他:“挑剑重要。”
夜无眠含笑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决:“游湖重要。”
最终在夜无眠的百般研磨之下,忍思量还是依他了,一路上两人游湖看景,半途中还靠岸买酒——花港观鱼,西谭摇船,谢酒问花,醉舫湖天,实在妙哉美已。
船夫笑着:“前面不远处,有处碧水谭,有着大片粉黛莲花池,今年开的极好,公子们是要渡去,还是绕开?”
那个地方夜无眠已经去过很多趟了,但细细想来……他可从来没有和忍思量一起瞧过荷花,平日里忍思量很忙,不是外出办事就是降妖除魔的,很少陪同他玩耍。他带着几分期待的瞥了眼忍思量:“你想去吗?”
忍思量瞧出了他很想去,便轻声应了下。
船夫滑动船桨,平静的湖水摇曳荡起波纹,渐渐往莲池方向驶去,眼前莲花引入眼帘,各个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忍思量环绕四周绿叶粉花,也不自觉被深深吸引。
在藕花深处时,夜无眠忍不住伸手欲摘莲花,脖颈都扬成鹅了,眼瞧着要成功,却被前头的船猛然一撞,给夜无眠整个人都撞下湖了。
不等忍思量反应,夜无眠脑袋就探出水面,俊郎的容颜贴合着碎发,实在太过狼狈,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让忍思量给他拉上去了,蹙眉向船头方向寻问喊道:“前面是哪家的船,没看到这也有船吗?”
“我道是谁呢……”晋子腾踏上船板,露出黑靴,杏眸含带蔑视,怒目圆睁,满身是压制不住的宣天傲气。
墨色绿袍,身上衣裳绣制的纹样是金丝菊花,四朵菊花相绕相连,身份不简单;左腰悬青玉,后腰佩弯刀,瞧着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这不是我的废物表弟吗?”晋子腾嘲讽,与夜无眠四目相对道,“若撞到别人,我肯定早就给予赔偿了,但如今撞的是你……我偏觉得是你活该。”
来者服饰是千境龙城晋家弟子才会穿戴的,而眼前男子便是晋家的少主,晋子腾,虽然性格傲气冲天,但并不妨碍他为百姓伏虎降妖,一把弯刀救人上千,被百姓称作震鳞山君。
亦然是夜无眠母亲哥哥的儿子,他的表兄。
夜无眠无视晋子腾轻蔑的态度,轻笑了两声,唇角勾起的慵懒笑容,明显刺激到了晋子腾,他浓眉紧蹙,愤然怒道:“夜无眠,你笑什么?!”
“我笑你马上要倒大霉!”
自知打不过,夜无眠便猛然扎进湖水里,扑通溅了晋子腾一身,湿了他的鞋袜与衣袍,这叫不喜沾水的晋子腾瞬间脸黑一片,还不算完,夜无眠潜湖中挖藕砸着晋子腾,开始还是藕,后面是抓到什么砸什么。
晋子腾被砸的很是狼狈,船上有浮萍,莲花,莲藕,腥鱼腥虾一堆,还有几只蟾蜍□□,晋子腾怒的青筋暴起,他攥紧拳头对忍思量怒喝道:“忍思量,你不管管!”
忍思量冷眸满含杀气,他瞧着晋子腾:“抱歉晋少主,管不了。”
非常清楚平日里知道夜无眠一直很听忍思量话的晋子腾:“……?!”
夜无眠像如鱼得水般,慵懒的泡在湖水里瞧着晋子腾,手里抚摸着一个沉重的铁东西,是他刚刚挖出来的,他阴阳怪气道:“某人明明年纪比我大却还欺负我,公然撞了我的船还挑衅我,这到底是谁的错?”
晋子滕脸色难看:“若非表姑约我来临安,我根本不稀得见你!”
夜无眠掏了掏耳朵,挑衅笑着:“行行行,你开心就好。”
“你——!”晋子腾气的整张脸都黑了,全身颤着发抖,恶心极了他这副犯贱嘴脸,感觉要被气冒烟了。
晋子腾从小就这样,夜无眠早习惯晋子腾无缘无故的嘴欠了,全身上下最毒的张嘴了,像火药般怼天怼地……有时连路过的狗都不放过,虽知道他不是故意,但总不会惯着,总要挫挫傲娇少年的锐气。
“晋少主慎言。”忍思量稍微劝阻了些,他语气依旧是冷淡的,而后又望向夜无眠,对他道:“别闹了。”
晋子腾双臂抱拳:“哼!”
夜无眠灿然一笑:“好。”
夜无眠:“挖到莲藕给晋子腾,挖到黄金给老婆。”
忍思量:“……”
晋子腾气急败坏的画圈圈诅咒夜无眠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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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里荷花,逢其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