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门里传来清脆的女声。听得出来上了些年纪，但是很好听。
洛屿没说话。
门里是拖鞋踢踏逐步靠近的声音。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跟洛屿有些七分相似的女人现在门框里。穿着简单的居家服。
“洛屿？你到啦，快进来吧。”
没有多热情，也没有多惊喜。
洛屿也淡淡地回应了个：“嗯。”然后说：“我来拿一下户口本，等下用完就还你。”
他妈妈说：“那行你先坐一下，我刚在照顾孩子呢还没来得及找。”说完就进屋了。
沙发旁边的婴儿床上，趟着一个宝宝。在他身上略微有一点洛屿的影子。但沈煜觉得洛屿小时候会更可爱。
洛屿走近他的时候，小宝宝给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沈煜站在他旁边，单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没说话。
两分钟后，妈妈拿着东西出来了。两个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动作统一地在刷手机。
“这东西好久没用了，找起来花了一点时间。给。”
洛屿接过，说了声谢谢。
“办签证是要做什么？出国玩吗？”妈妈问。
洛屿：“嗯，差不多吧。”
妈妈：“看来最近过得还行。”微微一笑。
“嗯，是还可以。那边上班有时间，我们先走了，等会就把东西送回来。”
妈妈：“哦对的，那你们快去，等下回来的话，不着急就留下来吃个饭吧。”
洛屿：“挺着急的，今天还要赶回上海。”
沈煜朝着阿姨笑了一下，说：“那我们先去办事。”
沈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明明是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但是却陌生得好像几千公里外的远房亲戚。
就算是远亲来探门也不会如此疏离吧。
至少也会关心一下他最近在干什么，出国是要去哪里。可是他妈妈没有丝毫的关心。
他以前的生活，远比他自己说的要更加心酸。
他看着小朋友沉默地走路，嘴角向下，写满了难过。
再走几步，眼泪就掉下来了。
沈煜慌了神。跟洛屿一起停下脚步。
老小区的角落里，深秋的午后一片寂静。微弱的抽泣声也十分明显。
沈煜把他揽到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洛屿的背。
少年单薄的肩胛，在衣物之下瘦削而分明。沈煜心疼得要死。
“哭吧宝贝，这怎么能不哭呢，哭完就好了。”
沈煜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大片。
“进了战队，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以前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的未来应该是满身荣誉，鲜花和掌声。从前的路是你自己走的，但是以后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
沈煜其实不擅长安慰人，但什么都不说的话显得太蠢了。
说完洛屿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哭得更狠了？队长安慰得不好？”
洛屿伸手圈住了沈煜的腰，在他肩膀埋了埋，呜咽着说：“好的。我这是太感动了。”
还行，能开玩笑了。
沈煜轻轻拍拍他的头，“我这又是当司机又是陪同的，就是怕你见到家里人会难受。”
洛屿倔强得死不承认：“我现在没哭了。”
沈煜没戳穿他，只是安静地抱着。
又过了一会了，洛屿眼睛红红地把头抬起来了。“唔～你衣服脏了。”
“没事。”沈煜很大方。
“我给你洗吧？你衣服一定很贵，要是洗不干净我给你买一件新的。”
沈煜拉起他的手，走向自己的车，说：“先把正事办了比较要紧。”
下午四点，完成了护照办理，还给了快递费让他们寄往上海。
两个人回到车上，现在要回妈妈家还东西了。
沈煜并不着急开车，他在等洛屿做好心理建设。
良久，洛屿说：“队长我们就不留下来吃饭了吧，放下东西就走。我带你去吃别的。”
晚饭时间，饭桌上可能会遇到妈妈的新丈夫。洛屿并不觉得这个画面会很和谐。
自己也就算了，不能带着队长一起尴尬。
沈煜完全尊重他的决定。小朋友要是根本不想上楼，他可以代人把东西还回去。
他一边发动车子，说：“想没想过把户口迁出来？这样以后也方便些。”
“嗯……我还没想好。”
“那你什么时候想办了，我再陪你回来。”
两人再次敲门，不过这回没再进屋。
沈煜把东西交给面前这位抱着孩子的女士，说：“东西给您，我们就不留下来吃饭了，还得赶回上海。打扰了。”
“哦……那行，路上开车小心。洛屿，拜拜。好好照顾自己。”
“嗯……妈妈，再见。”
为了防止他再次走着走着就哭出来，沈煜问：“我们现在去哪？回你家还是去外面吃饭？”
洛屿的眼里写满了欲哭无泪，但他忍住了，说：“带你去吃点贵的。”
到底还是没选择苏州菜。
洛屿终于带队长吃了一次西餐。自从要好好准备比赛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其他心思了。今天见到妈妈，还持续在悲伤里，全然忘了当时网上看的那些攻略。
但不代表沈煜就没有行动。
两人点了一样的牛排。他率先切开了自己面前的那块，然后跟洛屿换了盘子。
“队长！我自己来。”
“我都切好了，你吃。”沈煜一边切牛排一边关注小朋友的表情。
西餐厅的浪漫气氛，朦胧的暧昧悄然的萦绕。
不过洛屿脑子里装的可不是幻想。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自己配不上队长的。
他应该找一个贤惠的女孩。他们是真心相爱的，然后组成家庭，生儿育女，一同抚养孩子长大。
而不是像自己这样，连成长经历都满是不堪，甚至可能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的人。
幸好，一切都还没开始。
只要藏住自己的那份喜欢，还能跟队长一起并进作战，看他娶妻生子。
“洛屿。”沈煜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看着爸爸妈妈这样，还想过要结婚吗？”
洛屿老实回答：“没想过。”
沈煜的声音，伴着钢琴曲缓缓传进洛屿的耳朵里。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你爸爸妈妈那样的，教练跟他老婆就很好。虽然教练总是很忙，昼夜颠倒的，但是嫂子总是能够谅解他。他们很少吵架，一有时间就粘在一起。他们双方都尊重彼此的事业，他们打算这次世界赛束之后就要孩子。”
“我知道。”洛屿情绪低落地说。
“所以有的时候是不对的人走到了一起才造成了那些错误。只要选对了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
回到家，洛屿经过了队长一晚上的疏导，稍微有点释怀了。
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他不善于分享痛苦。
而且身边的所有人的家庭都很幸福，跟小孩子说这些他们也不会明白。长大了就更不必说了。
周围的朋友们考好了会有奖励，成绩差了爸妈还会骂。洛屿甚至在他们抱怨被妈妈打了的时候，还会有点羡慕。
而不是像他这样，不管如何大人们总是无动于衷。上网被处分，请家长都说没有空。
但是说出来好像就好了一些。
虽然是队长单方面输出。
到家后，洛屿后知后觉，自己家好像只有一张床是能睡的。自从他们搬走以后，这里一直是他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是不会准备第二套床品的……
“队长……不然我们还是住酒店去吧。”洛屿不好意思地说。
沈煜看着干干净净的家，不明白为什么要出去住。
“我这只有一张床能睡。”
还以为他是触景生情。
不是的话，沈煜觉得问题不大。甚至还有点期待。
“不折腾了吧，开一天车了，累了。凑合睡一觉明天就回去了。”沈煜在沙发上坐下。
洛屿想想也是，队长今天一直在开车。
自己睡客厅就行了。
不过两个人洗完澡，沈煜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看着准备走向客厅的洛屿说：“这里没有第二床被子，而且现在快十一月了，你确定要赤条条地睡在客厅？”
“你要是感冒了，回去我要被经理和教练唠叨死的。”
洛屿扭扭捏捏，不太好意思地说：“我……这……这不太好吧……穿着衣服也不算赤条条。”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习惯？”沈煜装作很坦荡的样子。
洛屿：“我是怕你不习惯。”
“累了，估计很快就能睡着。关灯了land，明早还要回上海。”
洛屿被说服了，落了灯。沈煜打开手机电筒，等他走到床边。
沈煜问他：“喜欢睡左边还是右边？”
“都行。”声音在努力保持平静。
洛屿庆幸大灯已经关了，不然自己发烫的脸可就藏不住了。
沈煜没再为难他，“那我睡左边。”
“嗯。”此时洛屿的声音已经轻得跟蚊子叫一样了。
和喜欢的人躺在一起，心情多少会有点激动。
即使两个小时前他刚决定把这份喜欢深藏起来。
可现实是，此时他的心跳在加速跳动。
思绪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想到下午自己趴在队长的肩膀哭，还抱着他的腰，脸不自觉更红了。
队长的衣服还没洗！
但队长好像困了要睡觉。
两个电竞少年要在十点没到的时间里睡着，确实也是一件难事。
沈煜装不下去了。
“land，想不想玩一把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