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眼线实在是不好打发。
原封不动退货,奈何对方是个强买强卖的主,稍微想想就知道此路不通。留下吧,无疑就是允许萧遇在身边安插一个24小时360度环绕式无死角高清摄像头,长久下去,她得疯。
条条大路走不通,楚宜笑选择继续床上躺尸。
青霜人如其名,衣衫青翠,面若寒霜,她站在窗前绷脸道:“良娣,恕奴婢多嘴,眼下天光正好,白日岂可嗜睡?奴婢瞧着太子殿下佩戴的荷包有些旧了,若良娣能做个新的送去,必能讨殿下欢心。”
楚宜笑选择性耳聋,向里翻了个身。
青霜是个执着的:“殿下晨起有些咳嗽,庖厨设在船尾,听闻良娣善做银耳羹,不如……”
楚宜笑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生人莫近的蛹。
青霜咳嗽一声,“看来良娣是很不了解咱们东宫的规矩了,奴婢这就回禀太子殿下,请一位年长的嬷嬷来,好生教教良娣日后该如何侍奉殿下。”
楚宜笑:……
刺绣,女红,上学……好好好,净找这些难为人的!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某人再度诈尸,跳下床就往外跑,想着去甲板吹吹海风也不错。谁知刚出门就撞上了回房的太子,朱红蟒袍,手握书卷,墨香味浓的一看就是个文科生。
大概是她太过生龙活虎了,萧遇微微吃了一惊,“看样子,楚楚恢复得不错?”
糟糕!楚宜笑心凉了半截,下一刻,萧遇上下嘴皮子一碰,树懒速度播放的语音360度立体环绕:“来,给孤念书听吧。”
楚宜笑:QAQ
【系统啊系统,这对吗?!!】
一个时辰后,萧遇无比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别念了。”萧遇神色痛苦地抿了一口茶,“念经讲求心灵意贯通,你心不静,灵不安,意不能会。断句全错,音律全无,磕绊不已。本是清心名作,却被你念的烦躁难安。”
楚宜笑苦笑了下。
这能怪她?满眼的繁体字,一个标点都没有,又是佛语,生僻字词多到自我怀疑是个文盲,她能顺利读完三章就已经超越很多人了好吧?
想听清心的,怎么不找那个学识高超的宝贝幕僚来念。
“……楚楚……”萧遇似乎在叫她。
楚宜笑从小活力旺盛好奇心强,由此产生的负面影响就是注意力极难集中,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要关心是不是台风过境那种。
刚才由于吐槽得太过投入,萧遇自说自话许久才发现楚宜笑早已神游天外,等楚宜笑反应过来萧遇在叫她的时候,萧遇的脸色已经很不耐烦了。
【emmm……系统,你有没有能让时间倒退的本事啊……】
系统:【……实不相瞒,我也很想拥有它。】
被人忽视的感觉总不会很好,尤其对于萧遇来说,楚宜笑的短暂走神可谓是极不把他这个未来夫君放在眼里。再加上昨夜她种种反常的表现……
茶已经凉了,萧遇摸过来连灌两口,苦涩一路蔓延至心底,咖啡因的作用使他心跳加快,砰、砰,心脏越来越轻,仿佛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终于,砰!
白瓷茶盏碎了一地,炸裂声响起的同时,楚宜笑感受到一股温暖的热流哗得淌满了右脸。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甚至没感受到痛。直到失血过多产生了眩晕感,她才意识到,萧遇那卯足了力掷出的茶盏,擦着她的额角撞门自尽了。
要是再向下偏一点,她就要成独眼龙了。
仲秋时节,江风微寒,敞开的窗扇呼呼作响,萧遇饱含怒气的呼吸声起伏于空旷的寝殿。
滴答——
鲜血滴落,弄脏了佛经。
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打开一道小缝,穿堂风瞬间灌入,楚宜笑这才如溺水之人泅游上岸般,抱住自己,大口大口吞吐着空气。
素衣宫婢目不斜视,在门外道:“殿下,时大人来了。”
血色映入眼睛,萧遇睥睨的眼眸红得可怖。
“滚出去跪着,没有孤的命令,不准起来。”
呼、呼——
穿堂风很冷。
楚宜笑跪在太子房门前,牙齿磕在一处,眼前金星乱跳。午饭没吃,还受了伤,眼下冷风一吹,怕是低血糖了。
【系统,你能跟我说说话吗……】
【说什么?】
【什么都好。】
楚宜笑晕乎乎地想,只要是能让她撑住,不要昏过去,哪怕撑上半个时辰都好。太子不就是想让她知错求饶、匍匐在他脚下服软吗?她偏不!她偏要在这儿跪着,气死他!
“姑娘!”丹朱眼泪汪汪叫了一声,却被青霜拦在五步之外,训斥道,“楚三姑娘已是东宫良娣,丹朱姑娘也该改口了,否则便是以下犯上,再听见,便是掌嘴二十以示惩戒。”
话毕,她又朝楚宜笑福了福身,道:“赏罚皆是恩,殿下既命良娣跪地思过,良娣便不可偷懒,还请挺直腰背,莫要辜负了殿下一片苦心。”
楚宜笑掀起眼皮看着青霜。碎发和着鲜血成绺糊在脸上,低血糖夺走了她本就不多的血色,一张脸苍白如鬼,仿佛白瓷塑成的美人,下一秒就要被寒风破碎于天地间。
病美人病美人,素衣宫婢同为女子瞧见都心生不忍,“青霜,良娣身子不适,何必为难?”
素衣宫婢的地位似乎高些,青霜听后脑袋一垂,没敢反驳。
【这种人,是不是很讨厌啊?】系统突然问。
楚宜笑一愣,才反应过来它指的是青霜。第六感告诉她,系统的这句话,不单单是随口闲聊而已。
腰间系着的小泥人神情依旧,可配上它的口吻,楚宜笑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青衣女子,形容萧索,满目萧然,在她的身后,青山绵延、云海翻涌,她被困在那高处不胜寒的孤寂里,寻不到归途。
【那你觉得呢?】
【啊?】系统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有些讨厌吧……她本意也许不坏,只是在她心里,规则胜于人情而已……】
【你似乎很理解她?】楚宜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有吗?】系统哑然片刻,【闲聊而已,我说了点我的想法,你这么当真做什么?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没有,还是很晕。】其实“很”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楚宜笑目下的状态了,她混身几乎脱了力,仅凭着对系统的那一点探究支撑着精神而已。【对了,你有查到墨无痕的历史结局吗?】
太子心腹,忍辱负重只为报仇雪恨的六皇子,怎么说都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果然,系统叹了口气,【有,结局……不太好。】
平昌十二年,夏。东宫幕僚墨氏,会大疫,赴援前驱,躬亲救治,染疾。俄而民变骤起,遇害。年仅十九。
这是楚宜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