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车里堆满了食材，西红柿、土豆、葱姜蒜还有牛羊肉，沈听澜跟在许尽欢后面，看见她拿着手机看便签里记录的菜单，一路往前，到水果区没停，径直走向海鲜。
沈听澜跟上：“不买椰子吗？”
许尽欢回头看他：“水果不在这儿买。”
一袋龙虾和蛤蜊放进去，手推车彻底没有任何空隙。而许尽欢的购物还没停，她挥了下手：“我再去找个推车。”
沈听澜就这么推着车跟她绕了三排货架，她拉着车，风风火火往右侧走，那边是生活用品区域。
几天相处下来，许尽欢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做什么事都充满活力。那种对于生活的热情他很久没见到了，按理说在他应该对此感到烦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讨厌。
“沈听澜，我忘了买茄子。”许尽欢隔着两个货架跟他招手。
沈听澜往回看了眼蔬菜区的方向，还好，人不多能挤过去，于是问道：“要多少？”
许尽欢说完往前走了，没搭理他。
行吧，那他看着来了。
离开超市时沈听澜才明白为什么叫自己来，她买的东西非常多，两个人每只手拎两个袋子，就这还差点没拿开。
走到路边，许尽欢把袋子放下，拿出手机打车，嘟囔了句：“早知道把许清宣也叫来了。”
她叫了辆出租，一路载他们到一家水果店门口，沈听澜看她熟稔地和老板娘打招呼。
旁边是一家没有门的店，里面墙壁上挂着蛛网，门口还有零星的碎玻璃渣在反光，房东不知道多久没回来了。这片位置不错，荒废着倒是可惜。
“沈听澜，过来帮忙。”
许尽欢喊了一嗓子。
沈听澜回过神，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一兜水果。
挺沉，坠得他一晃。
水果店老板娘跟她挺熟，装水果过程中偷瞄他，压低声音，小声问：“谁啊，你对象？”
许尽欢否认道：“不是，许清宣他朋友，我叫来帮忙的。”
沈听澜拎着水果，听两人的对话。
哦，这次不是弟弟了。
老板娘又瞄了他一眼：“挺帅的，你还没男朋友？”
许尽欢连连摆手：“没，我不急。花姨，你可别说给我介绍对象的事啊，我现在心思都在我那甜品店上。”
老板娘笑了：“也是，先把事业做好，你这条件不愁找，多享受几年单身生活。”
两人压低声音又说了几句，轻声笑了起来。
身上手机震动，沈听澜默不作声走到门口，拿出一看，是姑姑。他皱起眉，犹豫几秒后还是接了。
姑姑的声音在嘈杂中响起，没用几秒，沈听澜就听出她在公司，她跟下属嘱咐了几句，没留意到电话已经接通。
他听了会儿，见人还没把注意转到手机上，准备挂断。
这时，姑姑终于看见正在进行中的通话：“哎，听澜，什么时候通的，我没看到，刚跟你李叔说了几句话。”
沈听澜冷淡地“嗯”了声。
察觉到他的冷漠，沈静怡语气也淡下来，却还是藏不住关切：“最近过得怎么样？”
沈听澜说：“挺好。”
沈静怡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头疼：“好什么，你自己在外面我不放心，早点回来。”
沈听澜拒绝：“我不回去。”
相处多年，沈静怡很多时候还是拿他没办法：“你爸妈没了，我是你的监护人，他们既然把你交到我的手上，我就要照顾好你，我得对得起你爸妈。”
沈听澜自父母去世后便跟着姑姑生活，每每碰到矛盾，她便拿出这副说辞。以前他尚且感念她的不易留几分薄面，但联姻的事一出，这些话现在听来让人觉得麻木。
他张了张嘴，第一次质问姑姑：“你的照顾是拿我当垫脚石去跟人联姻吗？”
两边沉默良久，沈静怡沉下声：“是不是别人跟你说什么了，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沈听澜陈述事实：“联姻的事是你决定的。”
沈静怡试图解释：“听澜，我也是为你好，公司虽然目前是我在管，但最终还是要交到你手上，有了周家的助力，未来你的压力也会小。”
沈听澜：“不。”
再解释下去没有意义，沈静怡只好说：“行，先不谈这件事了，反正联姻也进行不下去了。”
他仍旧态度冷淡：“嗯。”
沈静怡岔开话题，笑着聊些家常话，跟他拉近关系：“你在外面？找个地吃完晚饭再回去，别吃泡面了，说真的你还是回家吧，想吃什么跟姜姨说一声就行，你自己做除了泡面还能吃什么？”
回想最近几天，想说他这段时间没怎么吃泡面了，吃得挺丰盛，比姜姨做得好吃多了。但话在嘴边辗转几圈，还是被两人亲近又疏离的关系挡了回来。
沈听澜低头看向手里拎着的椰子：“我晚上吃椰子鸡。”
沈静怡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说：“不吃泡面，吃椰子鸡。”
挂断电话，沈听澜转身看见许尽欢笑意吟吟地站在一旁：“我不是故意听到的，不好意思。”
她脸上倒是看不出不好意思，沈听澜没搭理她，拎着水果放到了车上。
许尽欢缓步跟上，把两代水果放进后备箱，随口问了句：“跟家里吵架了？”
沈听澜还是没接话，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许尽欢眯着眼睛笑起来，拍拍他的后背，意味深长道：“走，回家吃椰子鸡。”
沈听澜：“……”
她绝对是故意的。
车停在小区前的路边，距离单元楼下有段距离，两人拎着十几个袋子站在门口的树下，艰难地拎着一堆东西，挪了几步。
许尽欢往门卫室看了眼，打算找大爷帮忙，还没到门口，听见沈听澜说：“你什么时候叫的许清宣？”
她皱了下眉，不明所以：“什么许清宣，我没叫啊。”
沈听澜放下袋子，揉了揉手腕，指着远处骑自行车的男生：“那不是许清宣吗？”
许尽欢也把东西放下，走到路边探身去看，果然看见许清宣正骑车往这来：“还真是，他来得挺巧，正好能帮我们拿东西了。”
沈听澜定定看她：“帮你，不是我们。”
许尽欢没计较：“行行行，你们都是来帮我的。”
许清宣驶过路口，遥遥冲两人招了下手，到面前腿往下一蹬，视线若有所思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下车冲沈听澜莫名一笑：“她用什么诱惑你来做苦力了？”
沈听澜双手插兜，没作声。
“椰子鸡。”许尽欢接过话，拎着袋水果放到他车把上，看见另一边挂着的包，猜里面八成是木匣。
许清宣立马问：“姐，那我能一起吃吗？”
许尽欢抹了抹汗：“行，等会儿我多做点。”
多了个人，轻松了不少，三人很快走到单元楼下。许清宣停好车，拎着袋子跟上：“木匣给你送来了，够意思吧。”
许尽欢：“谢了。”
要不是现在腾不出手，她一定拿过来好好看看。以前外公经常做些精致的小玩意，但从来没她的份，每次她只能坐在角落看别的小孩玩。
小时候许尽欢总是很羡慕，现在到手了却觉得延迟的满足感也就那么回事。
到家把东西放下后，许尽欢打开空调，对两人说：“坐会儿，我去调个饮料。”
许清宣主动举手：“要帮忙吗？”
许尽欢看他一眼：“你还是坐着吧。”
“靠。”他郁闷道，“姐，你别瞧不起人，我现在做简单的饭菜都不成问题。”
许尽欢不信他：“你拉倒吧，我现在都记得你那时候差点把厨房炸了。”
许清宣抗议：“我那才几岁啊，能别提这事了吗。”
回应他的是厨房关门的清脆响声。
两人坐了会儿，燥热劲过了。许清宣看向旁边的人，问：“你跟我姐处的怎么样？”
什么？？
沈听澜僵硬着转头。
好在许清宣很快也意识到这话有些歧义：“我的意思是你俩相处的怎么样。”
沈听澜收回视线：“还行。”
许清宣一向话多，这会儿更是停不下来，靠着沙发说：“我姐这人还是挺好相处的，只要别招惹她，你们就能相安无事甚至非常愉快地度过一段室友时光。”
不知道是不是热过头了，沈听澜下意识接了句：“那要是招惹呢？”
空气诡异地沉默了半分钟，许清宣缓缓抬头，瞪着眼睛：“你说的是哪种招惹？”
沈听澜清了下嗓：“没，我随口一接。”
许清宣叮嘱：“我姐不好惹，别看她长得漂亮又会做饭，但她要较真起来，有你受的，你真吃不消。”
他“啊”了声。
见他反应平淡，许清宣认为他还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以前她在我们这片小孩里很出名，打架打出来的。”
沈听澜看他一眼。
“她本来打架就狠，然后我姑还送她去学了几年散打，而且她打架不讲武德，扯头发、踹裤/裆、扇巴掌、逮哪儿咬哪儿，特别阴损，倒不是她谁都打得过，但别人肯定讨不着好，我们这儿的刺头都不敢招惹她。就比如说，有次她听见别人背后说她没有爹，结果被她按在地上揍，边打边骂，没有爸爸怎么了，你还没有爷爷呢，怎么没见你天天守着你爷的坟哭啊。”
许清宣想起那男生被打的模样，乐了半天：“不过那人也是嘴欠。”
沈听澜默默听着，忽然问：“你姑父怎么了？”
这一问直接把许清宣问懵了。
“死了。”
厨房的门推开，许尽欢端着个盘子出来，上面放了三个玻璃杯，里面是白色半透明的汁水，在阳光下反射斑斓光点。
她放下盘子，把饮料推到两人面前，视线落在许清宣身上：“行啊你，趁我不在造什么谣呢。”
许清宣抿着唇，沉默半天，没敢说话。
沈听澜端起杯子，闻到了清甜的果香和很淡的红茶香：“这是什么，荔枝？”
许尽欢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托着腮：“荔枝冰柠茶，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