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沉的书房门紧闭着,门板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响。林意絮站在走廊里,能听到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每一声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沈若琪在她身边来回踱步,眼圈红红的:“从早上到现在,他就喝了一杯水。意絮姐,你说我哥会不会有事啊?张总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
林意絮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录音笔——那是小陈找到的,张涛死前偷偷藏在办公室盆栽里的,里面录下了他和李宏的对话,提到了李宏威胁他伪造遗书、并暗示要曝光“匿名注资”的事。
这是扳倒李宏的关键证据,也是……可能将她卷入漩涡的引线。
“我去试试。”林意絮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响顿了顿,传来沈亦沉低沉的声音:“谁?”
“是我。”
门内沉默了几秒,然后是锁芯转动的轻响。沈亦沉站在门后,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的颓败。看到她时,他的眼神冷了冷,却没像往常一样赶她走。
“有事?”
“张涛的事,我有线索。”林意絮没敢看他的眼睛,侧身走进书房。
书房很大,书架上摆满了建筑设计类的书籍,角落里放着个旧台灯——正是她当年送他的那个,灯杆上的漆掉了几块,却被擦得锃亮。
沈亦沉关上门,转身靠在门板上,双臂抱在胸前:“什么线索?”
林意絮拿出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李宏嚣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夹杂着张涛慌乱的辩解,清晰地记录了他如何被威胁、如何被迫伪造遗书,以及那句关键的“……那笔匿名注资要是曝光,沈亦沉的名声就全毁了……”
录音结束时,书房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沈亦沉的脸色很难看,指尖死死攥着,指节泛白。
“李宏以为拿捏住了你的软肋。”林意絮把录音笔递给他,“有了这个,警方就能重新调查张涛的死因,还能追究李宏的刑事责任。”
沈亦沉没接录音笔,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你早就知道匿名注资的事?”
林意絮的心脏猛地一跳,避开他的视线:“之前查城西项目时,无意中看到的资料。”
她没说谎,却也没说全。那些关于注资来源的真相,像卡在喉咙里的刺,怎么也吐不出来。
沈亦沉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所以,你接近我、查城西项目,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住户,而是为了这个?”
“不是!”林意絮抬头反驳,“拆迁户的事是真的,李宏的阴谋也是真的!”
“那匿名注资呢?”沈亦沉逼近一步,语气陡然尖锐,“那笔钱到底是谁的?张启明为什么说见不得光?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林意絮被逼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书架,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
她攥紧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说出来,告诉他那笔钱是顾明宇给的,是她用离开换来的,他会信吗?会不会觉得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交易,一场对他尊严的践踏?
“我不知道。”她咬着牙,硬起心肠说出违心的话,“我只查到有这笔钱,具体来源不清楚。”
沈亦沉的眼神暗了暗,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有失望,有嘲讽,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受伤。他缓缓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拿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支烟却没点燃。
“林意絮,你还是老样子。”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她心里,“永远把自己藏得那么深,永远不肯说真话。”
林意絮的眼圈红了,却倔强地仰着头:“有些事,知道了对谁都没好处。”
“包括七年前你为什么走?”沈亦沉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伪装的平静,“那件事,你也打算瞒一辈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意絮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走廊里小陈的喊声打断。
“意絮姐!警方来人了,说要了解李宏的情况!”
沈亦沉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门口,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冰冷:“知道了。”
他绕过她走向门口,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录音笔留下。”
林意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她扶着书架站稳,指尖碰到一本旧相册,翻开的那页上,是她和沈亦沉在大学毕业典礼上的合照,两人穿着学士服,笑得一脸灿烂。
照片上的阳光那么暖,暖得让她鼻子发酸。
她知道,刚才的对话像一道鸿沟,把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拉回了原点。她没坦白当年的事,没说出匿名注资的真相,看似守住了秘密,却也可能……失去了最后的和解机会。
可她别无选择。
现在还不是时候。李宏还没伏法,顾明宇还在暗处窥伺,她不能让沈亦沉在这个时候分心,更不能让他因为她的过去,再次陷入被动。
林意絮把录音笔放在桌上,转身走出书房。走廊里,沈亦沉正和警察说话,侧脸冷硬,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外露的人只是她的错觉。
他看到她时,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意絮的心沉了沉,默默转身离开了沈家。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这场围绕着真相和过往的拉扯,还远远没有结束。而她和沈亦沉之间的僵局,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打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小絮,别太累,妈没事。”
林意絮吸了吸鼻子,加快了脚步。不管前路多难,她都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