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絮把城西拆迁案的后续报道发给主编时，手机震了震。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让她愣了两秒——沈若琪。
这个名字像一把落满灰尘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记忆的锁。
沈若琪，沈亦沉的亲妹妹。当年那个总跟在她身后，甜甜地叫“意絮姐”的小姑娘，后来去了国外学设计，七年里杳无音信。
她点了接听，那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比记忆里成熟了许多：“意絮姐，猜猜我在哪？”
林意絮还没来得及回应，办公室门口就探进一个脑袋。染着焦糖色长卷发，穿着亮黄色连衣裙，眉眼间依稀有沈亦沉的影子，却多了几分跳脱和明媚。
“惊喜吗？”沈若琪提着行李箱走进来，给了林意絮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回来啦！”
林意絮被她抱得有些僵硬，鼻尖萦绕着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和记忆里那个总爱偷用沈亦沉洗发水的小姑娘判若两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嘛。”沈若琪松开她，上下打量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意絮姐，你没变多少，就是好像瘦了点。”
她的语气自然熟稔，仿佛这七年的空白从未存在，更像是……完全不知道她和沈亦沉早已决裂。
林意絮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你……跟你哥联系了吗？”
沈若琪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撇撇嘴：“联系了啊，可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冷冰冰的，我说我回国了，他就‘嗯’了一声，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他说忙。”她凑近林意絮，压低声音，“我跟你说，我哥这几年越来越像块石头了，肯定是单身太久憋的。”
林意絮没接话。她看得出来，沈若琪是真的不知道当年的事。沈亦沉大概是没跟她说，或许是觉得丢人，或许是懒得提及。
也好。
“你刚回来，先去休息吧，我请你吃饭。”林意絮起身想帮她提行李箱。
“不急。”沈若琪拉住她，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个东西，“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是个褪色的帆布包，上面印着当年大学的校徽，边角磨得发白。林意絮的呼吸顿了顿——这是她当年送给沈若琪的生日礼物，小姑娘宝贝得不行，说要背着它走遍全世界。
“我找了好久才翻出来的。”沈若琪笑着打开包，从里面倒出一堆东西：几张泛黄的合照，一本日记，还有个用毛线织的、歪歪扭扭的兔子挂件。
照片上，她和沈亦沉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沈若琪挤在中间，三个人笑得一脸灿烂。阳光落在他们年轻的脸上，温暖得晃眼。
林意絮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沈亦沉的脸，他那时还带着点婴儿肥，看向她的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温柔。
“意絮姐，你和我哥……”沈若琪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你们现在……”
林意絮猛地回神，把照片塞回包里，强笑道：“都忙着工作呢，没怎么联系。”
沈若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当年你突然走了，我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吃不喝的。我问他你们怎么了，他什么都不说，就抱着你送他的那个台灯发呆。”
那个台灯，是林意絮用第一个月兼职工资买的。沈亦沉创业时总在深夜画图，她说“有光照着，就不怕黑了”。
林意絮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其实我哥那时候特惨，”沈若琪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公司快倒闭了，他每天跑断腿拉投资，晚上就啃干面包。有次我去看他，发现他钱包里还揣着你的照片……”
“若琪。”林意絮打断她，声音有些发哑，“别说了。”
有些回忆太烫，碰一下就会灼伤自己。
沈若琪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了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她把那个兔子挂件塞进林意絮手里：“这个还你。当年你说，等我哥求婚了，就把它挂在婚房里。”
林意絮捏着那个粗糙的挂件，指尖传来毛线扎人的触感。那是她亲手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藏着她那时最天真的期待。
“我先去找酒店住下。”沈若琪拿起行李箱，“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订了当年我们常去的那家火锅馆。”
林意絮点头，看着她走出办公室，心里乱成一团麻。
沈若琪的回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把她刻意压抑的情绪全都搅了起来。她甚至能想象到，如果沈若琪知道当年的真相，会是怎样的反应。
傍晚，林意絮如约去了那家火锅馆。
推开门，热气扑面而来，熟悉的牛油香味让她恍惚了一瞬。沈若琪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她招手，而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沈亦沉。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手肘撑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看到林意絮，他敲桌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神冷了下来。
“意絮姐，这里！”沈若琪站起来，热情地招呼她，“我把我哥也叫来了，你们总得……”
“我还有事，先走了。”沈亦沉突然站起身，看都没看林意絮一眼，转身就往门口走。
“哥！”沈若琪喊住他，“你能不能成熟点？当年的事说不定有误会呢！”
沈亦沉的脚步顿住。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意絮身上，带着冰冷的嘲讽：“误会？她当年走得那么干脆，现在又突然出现，你觉得是误会？”
“我……”林意絮想解释，却被他打断。
“沈若琪，”他的语气很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别再提她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火锅馆。玻璃门关上的瞬间，林意絮仿佛看到他紧绷的背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单。
沈若琪看着她苍白的脸，愧疚地说：“意絮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样……”
“没事。”林意絮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指尖在微微发抖，“他说得对，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可心里那点不甘和酸涩，却像锅里翻滚的红油，一点点漫上来，烫得她眼眶发热。
她知道，沈若琪的回来，不会是结束。
那些被时间掩埋的过往，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或许很快，就要被重新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