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钰见李益暗沉的凤眸瞬间瞪大，有亮光一闪即逝，她很是满意。
王一不是说他郁结于心吗？
要赶紧从内到外地治好他。
这样她也能到太子面前说道说道，争取给太子留下个她关爱亲人的好印象。
孟钰知道他不会主动告诉她心结所在。
那她就用自己的法子从外面打破他的坚壳。
得到他的信任，说不定他还会在太子面前帮她美言几句。
她又继续道：“你不用戴那劳什子面具，我给你上妆就可以了，你学会了就自己弄。”
见她拿出一包工具就要往他脸上招呼，李益坐在木床上，身子连忙往后退。
活像要被恶霸欺负的小媳妇。
孟钰拿着炭笔的手僵住，目露询问地看向他。
纯善的圆眼里满是无辜。
李益看着上方年轻但色彩浓烈的大花脸，咽了咽喉咙。
为了安全，他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她笑看李益闭上凤眸。
但他那浓密的羽睫不住地乱颤，孟钰深呼吸了几下。
孟钰忍住不被美色扰乱心神，弯下腰来认真地给他上妆。
略有薄茧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固定，她抬起右手开始修饰他的眉形。
一股清甜的呼吸轻轻地吹拂到李益的脸上，痒痒的。
他的眉毛上也有炭笔划过留下的痒意，贴着下巴的指腹又热又扎人。
李益紧绷着身体，双手握拳，放轻呼吸。
手中的下巴十分柔软，肤质细腻，摸起来挺舒服的，孟钰在他的脸上涂涂画画。
妆容遮住了他白皙的皮肤，他的眉毛变得粗黑，她还贴心地给他粘上了胡须，让他瞬间成熟了十岁。
画完后，孟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赵四也凑过来盯着李益，嘴中啧啧称赞孟钰的手艺。
李益双颊微红，睁开了眼。
可孟钰马上皱眉摇头，李益忙问：“怎么了？”
赵四也紧抿双唇摇头。
然后赵四颇为可惜道：“你的眼睛长得太过出众，让人见之难忘，一眼就能认出。”
听出这既在夸他又在损他，李益哭笑不得。
孟钰倒没说什么。
又从工具包中翻找出一个东西走到他面前，命令道：“闭眼。”
不知为何，一听她命令，李益就很顺从地照做。
似乎有什么黏糊的东西粘在他的眼角眼皮上。
没过多久，孟钰就弄好了，又说：“好了，睁眼。”
李益再次睁眼。
他能感觉到抬眼皮时有阻碍，无法完全睁开眼来。
赵四笑着拍手，脸上的络腮胡跟着颤抖。
“不亏是老大，老大的手艺愈发出神入化了。十一弟，你可真俊。”
迎着孟钰肯定的眼神，李益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颇有些不自在。
不知是不是跟孟钰脸上一样的效果。
没等他继续适应，孟钰直接说：“十一，你现在可以自己走路吗？”
过了好一会儿，李益才意识到她在叫自己。
“可以。”
李益换上与赵四相似的衣服。
赵四又给他把头发全梳起来挽了一个髻，用木簪固定。
众人收拾好，孟钰递给了李益一把油纸伞。
手拿油纸伞，李益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她。
孟钰命令道：“作为家丁，你要给小姐撑伞，表现得恭敬点。”
从未伺候过人，但在孟钰的指挥下，李益很快进入家丁的角色。
李益像模像样地撑起伞为孟钰遮阳。
其实这一条林路上根本没有阳光照下，伞面全在孟钰头上。
他微微勾着背靠向她，很像经常为他小心翼翼撑华盖的明公公。
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孟钰心想他应该被伺候多了，也悟到体贴照顾人的精髓。
赵四并未跟着离开，而是躺在木床上装病患，等着再次进山谷探查的杀手。
他们走得并不快，李益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为了不露出端倪，他行走的动作很流畅，看不出一丝异样。
穿过这一片林子，他们终于走到了太阳底下，那伞完全打在孟钰头上。
李益的额上渗出许多汗水，不知是热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
但孟钰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自在地往前走。
七绕八绕，小路尽头突然变得开阔，一个小型村落出现在眼前。
几座小屋围着最中间的小院而建。
在所有木屋最外层围了圈挡住视线的篱笆。
篱笆门上挂有木牌，上书桃源居。
他们一路走来没见到什么人，很是安静。
除了鸡鸣狗叫，孟钰往前多走半步，带着李益回了小院。
她住在了左厢房，进了小院后，孟钰带李益去了右厢房。
右厢房干净整洁，里面并无多少装饰，一床一柜一桌两椅，古朴净爽。
李益紧握手里收好的油纸伞，冷汗涟涟，终于支撑不住靠着房门滑下，快要坐到地上。
孟钰听到动静赶忙转身过来扶住他的双臂，托起他的身子，架着他走到木床边，把他扶上床，给他盖好被子。
她柔声道：“我去叫王大哥来给你看看。”
在她转身离开前，李益紧紧抓住她的袖子。
凤眼中溢满水雾，他的牙齿开始打颤，含糊道：“你不会丢下我吧？”
孟钰看着李益难受的样子，又听他问出这话，觉得他肯定疼糊涂了。
于是，她很有耐心地说：“不会的，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救人向来都是救到底的。”
听到这话，李益终于松开手，望着孟钰急匆匆地离开。
急得忘了王一就在屋后的厨房里煮药，孟钰先急着去旁边王一住的小屋找，发现没人后才想到去厨房里找王一。
王一刚煮好了李益的药，端着药碗随孟钰去看李益。
滚烫的药碗放在床头边的木桌上放凉，王一为已经晕过去的李益把脉。
见王一放下李益的手，孟钰望着皱眉的王一问：“王大哥，他到底怎么样了？”
李益虽被遮掩了真容，王一还是又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小声道：“之后他要静养，不宜多走动，少让他忧思伤神，要饮食清淡。”
想着李益忍痛不吭一声走了一路，孟钰还是敬佩他的意志。
交代孟钰要趁热喂李益喝药，王一就离开了。
因为李益的病情，他要去镇上再抓几味药。
孟钰望着不再怎么冒热气的药汁为难。
为什么每次该李益喝药的时候，他都昏睡过去了。
她还是先尝试捏开他的嘴巴喂药，结果没喂进去多少，药汁都溢出来了。
她端着少了一小半药汁的药碗，一边想着男女大防，又一边想着要让美人表哥快点好起来。
纠结了一会儿，救人有原则的孟钰视死如归地含住一口药，低头渡给他。
有之前喂药的经验，这次孟钰渡药很顺利。
只是在喂最后一口时，她感受到了他的回应。
他似无意识地吸吮了一下。
吓得孟钰赶紧推开头靠着她左肩的李益。
李益摔到床上，痛得闷哼一声，但并未醒来。
孟钰脸上涂了多层的白腻香粉已遮不住她双颊上的红晕。
她嘴上涂抹的口脂在吃饭时已蹭掉许多，但还是有一些印到李益的嘴唇周围。
不敢再继续看他，孟钰心跳如鼓，赶紧转身落荒而逃。
孟钰出了李益的房间，在堂屋内烦躁地走来走去，最终颓然地坐在椅上。
在堂屋中就可以听到房内的动静，孟钰在心中极力压制下那唇舌相接的柔软触觉。
想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下次一定要让他自己喝药。
孟钰突然站起身来，一扫刚刚的烦躁，目光坚定。
离开前还是又进房看了李益一眼。
他还在昏睡，见他似乎难受得双眉皱起，她找来布巾给他擦干了额上的汗珠。
孟钰又拿来专门的药水擦去了他脸上的妆容，露出他沉静的睡容。
然后才拭去他唇边的红印，最后她给他盖好被子才离开。
站在院后的小竹林前，孟钰手拿着柴刀沉思了一会儿。
她觉得做了漏斗似乎与用勺子是同样的效果。
最后他沉睡不愿吞药，还需她用嘴喂。
不管如何，还是做漏斗吧，到时候试试不就知道了。
证明并不是她想占那人的便宜，可今天明明是她被占了便宜啊！
孟钰越想越气，红着脸手起刀落，粗细不一的五根竹子纷纷倒地。
去掉顶部的细枝，她拿着五根竹子回了堂屋。
又进房看了一眼李益，见他还没有醒来，她就开始在堂屋中做起竹管来。
将竹子切成一节一节的，将细竹子嵌入粗竹子中，如此做出了三套。
这样再给李益喂药喝，孟钰就可以将细竹节放在他的嘴中，将药倒入粗竹节中，药汁就能流入他的口中。
这样他也可以通过竹管吸药汁，再也不需她用嘴喂药了。
孟钰赶紧摇头，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画面赶走，真是美色误人。
在柴刀砍切竹子的砰砰声中，李益沉入黑甜的睡梦中。
孟钰聘来的花狸猫小狸自来熟地进入右厢房，懒洋洋地在床底躺下。
干净的粗陶药碗无声地立在木桌上。
透过木窗落入房内的光阴马不停蹄地移动着，房内最终归于黑暗。
不时有微微的叹气声飘入房间，那叹气声从烦躁有力慢慢低落到似有似无的无可奈何。
小蛮在夕阳的微光中回了堂屋。
她叽叽喳喳地就要跟自家小姐分享自己又在山里采到了什么草药和野菜，今晚还可以蒸野菜饭吃。
孟钰赶紧上前捂住那雀跃的小嘴，将小蛮拖到后院解释一番。
小蛮早从赵四嘴中听说了，小姐救了个似谪仙的美男子。
于是她自告奋勇要去照顾病患。
孟钰原也是这般打算的。
但一想到李益昏沉后就不愿喝药，需要用嘴喂，孟钰就严厉拒绝了。
被孟钰突然变得严肃的神色吓到，小蛮捂着心中委屈道：“小姐，小蛮哪里做错了吗？”
意识到向来荣辱不惊的自己因一个美男子变得这般一惊一乍，孟钰痛心疾首。
孟钰双手搭在小蛮的肩上，认真道：“小蛮，你是我贴身婢女，我怎可让你去伺候别的臭男人。”
救人有原则的阿钰！不让其他人染指阿益的阿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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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野菜饭（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