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方无法再深入，甲壳虫小车在距离乱葬岗一段距离就停下了。
千秋与商二人只得徒步向前走着，但随着向前深入，一股尸臭味也越发明显。
哪怕千秋早已做好了防护措施——穿上了防护服，戴上了胶质手套，也难挡这股恶臭味。
商倒是关闭了嗅觉，没什么感觉。但看着千秋眉头紧锁，想着这确实于人类而言实在难忍，不如自己孤身探查。
千秋摆摆手，表示只是生理性不适罢了，他当年也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
这么说着，千秋突然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内脏。
千秋：......
虽说脚上也戴上了脚套，但是带来的心理冲击还是无可避免的。
千秋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我没事，真的没事。”
商微微弯下腰：“不然，我背你进去吧。”
千秋看了看自己的脚，摇摇头：“不了，会把你弄脏的。”
商有时候真不知道他这种把自己当人类看待的想法是好是坏，自己的仿生皮不管沾上什么污渍都可以轻易洗掉。
千秋没有想这么多，掏出怀中要来的照片：“真希望这些炼狱的人也会偷懒，不会把尸体丢在外围。”
他们本以为这叫乱葬岗，怎么说也会把尸体埋在黄土之下，然后立个木牌什么的，顶多大不敬，再挖个坟。
可是，当看到眼前成堆的尸体山时，千秋双脚像被钉死了一般，再也挪不动一分。
“怎么办？”千秋有些不愿面对，“我们，得把这些，这些‘人’一个一个搬开去找？”
商无奈地摇摇头：“事到如今，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说罢，已经走上前去，一个个翻起来，辨认面容。
“......”千秋咽了咽口水，拉紧了自己的医用口罩，“你三天别碰我了。”
紧跟着也走上前去帮忙翻找起来。
商觉着有些好笑：“那怎么办？你这么怕冷，晚上抱着我怎么都不肯撒手。”
他不说还好，本就入夜了，千秋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一提起这个，又在这个乱葬岗中，千秋觉得背脊处泛起一阵阴寒。
“不要再说了！”这里本就没有多少完整的尸体，大多都散乱得不成样子，千秋强忍着呕意。
早知如此，晚饭不如不吃算了。
商倒是在原地笑得开心。
不过真如千秋猜测那般，炼狱的人也不会花费什么心思，驱车到深处去处理尸体，这个两天前就失去了生命的可怜人，不多时就被他们找到了。
“唉。”千秋见他甚至双眼大睁，伸手就想为他覆上双眼。
商一把挡下他的手：“不对。”
千秋看向他：“怎么不对？不会找错人了吧？我不想再翻一次了！”
商摇摇头：“他不是人类。”
千秋的大脑飞速运转：“袁公甫丢出来了一个机器人？”
结合那个空荡荡的屋子，倒是说得通。
不过，千秋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也是一开始就知道夏犹清不是人类？”
“那当然了。”商将这个机器人用袋子裹住，一把扛起，“毕竟她身上完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也瞒不住我。”
然后，他把机器人连同袋子扛向甲壳虫小车，塞进后备箱中。
千秋低着头：“我直到刚刚，还在痴心妄想，说不定那是用了姐姐的身体，姐姐的意识还在，只是出不来......”
商替他脱下一身防护服，二人自然不肯再去后备箱跟那个机器人挤，各自在主驾驶和副驾驶落了座。
“人在绝境的时候，总会希望奇迹发生。”商启动了甲壳虫小车，向住处驶去。“但是这确实有些异想天开，这不是朝阳城的技术所能达到的。”
“达不到吗？”千秋撇了撇嘴，“原来朝阳城的科技也不过如此啊。”
商挑了挑眉：“难道乌索尔的科技能达到这项技术？”
千秋挑衅似的向他一笑：“那可说不定，我十年前离开的时候就好厉害了。”
然后摸摸商的头：“等以后我带你回去，长长见识。”
商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千秋看着他的眼神幽幽，有些不自在：“你干嘛，怪恶心的。”
商却低头笑了：“这是你第一次，谈到以后，也在未来里加上我。”
千秋并没有意识到这点，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回去拉扯安全带玩。
“以前不敢想，现在觉得，说不定会有以后呢，就要多想想。”
商看着他，怔愣了一瞬，恐怕千秋在过去十年，连自己以后能活多久都不奢望。
“会有以后的。”
千秋转头看他，又是那副飞扬跋扈的模样：“那当然了，我今天白天还在想，我要努力活到九十九呢！”
转念又想到什么，戳了戳商：“我们要过得养生一些，知道么，你那样，那样不知轻重缓急，是不行的！”
商本来在调整行驶路线，尽量避免居民住宅区，听他这么一说，转头看他：“哪里不知轻重缓急，节奏吗？”
“不是！”千秋恶狠狠地斥道，“算了，不说了。”
“等回了乌索尔，我要给你报个男德班。”
虽然千秋心知肚明，商可能在男德班是给别人上课的那个。
他们路过杂货店时，大门紧闭，二人猜测可能是睡下了，就算不是，也不想在休息时间再麻烦震哥。
于是商量着，干脆扛回家里自己修。
千秋蹲在地上，看商拿着白天从垃圾场捡回的各种工具在那里操作，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啊？”千秋端着商给他泡好的茶，小口小口抿着，“是数据库里就有的吗？”
商点点头：“算也不算，之前在杂货店那里也录入了几本书。”
商停下手上动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一目十行，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也容不得我再一页页翻看。”
“嗯。”千秋点点头，试着大口喝下那杯热茶。
他虽有原则，倒也不固执。
等着等着，千秋实在是忍不住犯困，双手抱膝，在原地头一顿一顿打起瞌睡来。
在他几乎要陷入梦乡时，感觉到一股热源包围了自己。
“修好了？”千秋含糊不清地问着。
“嗯。”商又给他加了条毯子，“现在在充电，明早等你醒来应该就可以开机了。”
“哦。”千秋又往他怀里蹭了蹭，“那你呢？你要不要也充充电？”
可他好久都没有得到回答。
就在千秋要完全睡过去前，他听到耳边轻声传来一句话。
“嗯。”
“我在充。”
然后那双手臂，又抱得他紧了些。
似乎是怕他又说饿得不行了，闹着要吃快餐食品。当千秋一睁眼时，外边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粉面包子馄饨烧麦等。
“这......”千秋摸了摸肚皮，“我怎么吃得完啊？”
“你这么说我反倒放心了。”商把他推到餐桌前，“我就怕你说一样爱吃的都没有。”
千秋撇了撇嘴：“我倒也没有那么娇气。”
可他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打量起昨晚捡回来的机器人。
昨晚夜色昏暗，本就看不清多少，‘他’又一身泥。
现下被商清理了干净，看起来就是寻常人家会购买的管家机器人，或者说是保姆机器人而已，没什么特殊的。
“唔！”千秋看到机器人亮起绿灯，兴奋地指着，“电葱满惹！”
商把他嘴中险些掉出来的烧麦塞回去，然后走到那个机器人身前。
千秋见商站着不动，一边塞着小笼包一边问道：“肿么了？”
商侧身让出来：“需要密码。”
然后看向屏幕上可输入的七个空格，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
“七个空格！”
将机器人启动后，商走回千秋的身旁，手虚虚挡着，生怕会有什么危险。
那个机器人启动完毕后，千秋正准备伸手打个招呼，机器人却眼前一亮，扑向千秋。
千秋：？
商眉头一皱，把那个机器人从千秋身上抓起来。
而那个机器人却还在向前扒拉着四肢，誓有一股不碰到千秋不罢休的蛮劲。
商转头看向千秋。
千秋看着一个，额，样貌大概四十岁左右，但又不是很像人类的机器人，像犬类一样向前爬。
等等，犬类？
千秋灵光一现：“菲尼？！”
“汪！”那个机器人兴奋回道。
千秋：！！！
商：？？？
千秋霎时间也想兴奋地向前扑去，却被商的另一只手挡住了。
千秋戳了戳商：“你吃醋啦？”
商不知是否该庆幸自己认定的这个人类情商还不算太低：“是。”
千秋抱住商的腰，对他撒娇：“那昨天对震哥你又没有这样，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这不一样。”商还在试图让那个机器人远离千秋，“那是个人类，可是这个也是机器人。”
好家伙，原来是对同类特定攻击。
千秋又拿头拱拱他的腹部：“可这只是一只狗狗！”
商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头：“那也得他先变成一只狗！”
“好吧。”千秋站起身，往他脸上亲了一口，以示安抚。
然后走进房间，把先前发现的那只机械宠物狗抱出来，放在商的面前：“那你试试能不能把他的芯片弄回去嘛。”
然后千秋眼珠子一转，又好像故意要激怒他似的：“你要温柔一点哦，它从我出生起就陪着我了。”
“是我在这个世上陪我最久的机器人了。”
商咬咬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