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看到游戏界面逐渐变成了灰色，但是游戏里似乎在播放着过场动画。
然后感受到自己被传出了水晶宫外，随后界面变黑，显现出“挑战失败”几个大字。
“啊？”商可不觉得刚刚自己哪里有猜错，就听到千秋大喊了一声：“商！”
然后有一双手将他上身抱起。
“商，你怎么样了，喂！”
眼前一片黑暗，但还是能清晰地听到余千秋的声音。
“博士，博士。”商在现实中回应着，但是似乎传达不到游戏中。
商有些不解，愤愤地摘下VR眼镜，左右打量着。
看来是游戏强行判定玩家死亡，进行了一些禁言和黑屏操作。
怎么办呢？商走出休眠仓，看向墙上的白色大褂。
不然故伎重施一下？
正这么想着，商已经穿上了余千秋的白大褂——其实没必要穿，又冲到了R.B.T大楼楼下。
丝毫没注意在暗处双手抱胸站着的夏犹清：......
夏犹清看着商飞下去的身影，转身掏出手机，在黑暗中拨通了电话：“喂，袁老师......”
商才走到R.B.T大楼底下，就看到余千秋已经出现在了大楼门口。
他的甲壳虫车正逐渐驶离大门，开往地下车库。
余千秋正在前台做着登记，嘴上碎碎念着不知道跟保安机器人说些什么“我就是忘记拿了个东西，又不是什么可疑分子”云云。
商只是恍神了片刻，就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博士。”
“啊！”千秋被吓得肩膀一抖，一看来人是商，又低头看向自己正在写的“R.B.T非正常时段出入申请表”，有些心虚地全部划掉：“你没事啊。”
他把填了的字全部划个干净，将笔一扔：“那，那我就走了。”
商却突然拉住他的袖子，余千秋不明所以地回头。
“博士......”商的双眼好像失了焦距，“我怎么觉得，在这个场景下见过你。”
余千秋浑身一怔：“你......你记起来了什么？”
“总觉得，在这栋大楼，这个前台，好像在白天也见过你。”商双手比划着，“但是那个时候的你，比现在要矮上一些，还戴着个鸭舌帽......”
千秋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鬼使神差地就跟商走进了电梯。
看着身旁想向他靠近求证的商，千秋越想越气，斥了一声：“大骗子！”
商一听到这个称呼，却又觉得非常熟悉。
就好像有一个更小一号的博士，也曾经在面前跺脚这样大骂着自己。
千秋把头埋在衣领里，他还穿着睡衣就冲出门了，也顾不上这些。
本来是不想理商的，可是当走进实验室时，在这种四下无人的黑暗环境，他好像就能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商有些讨好性质地给他泡了一杯热茶，送到他手中。
然后乖乖盘腿坐在千秋面前。
千秋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手撑着头：“你还记得多少？”
“不对。”千秋突然眯起眼睛。“你怎么会有记忆？”
机器人一切记忆影像都是储存在硬盘里，一旦被删除干净了，就跟新生的婴儿一样。
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以前明明没有见过这段的。”
“可是刚刚，你就站在那里，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博士，所以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见过？”
千秋嘴硬：“胡说什么！”
千秋其实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商还是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博士，我也会做梦了？”
千秋嗤了一声，倒是想看看他能猜出什么来。
“而你，出现在我的梦中。难道说，你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哎呦！”商接过突然被砸来的靠枕，一抬头就看到千秋恶狠狠地看着他。
若还是几个月前的自己，一定会觉得千秋是生气了，但是现在，他居然能看出千秋有几分害羞的意思。
“大骗子！”千秋还是嘴上重复着这个词，但是什么都不肯说。
过了许久，他看商还是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动用你的联想模块试试啊。”
商想说自己试过了，但转念一想，应该拿游戏中千秋那副还未被遮掩的无暇面庞进行搜索才是。
可当他才刚一开始，耳边就有一道女声响起。
作为一个机器人，他的眼眶中，竟流出了一行泪。
“喂。”千秋被他吓着了，赶紧一起盘腿坐到地上。“你怎么了？”
千秋伸手抚去那行泪，他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哪个组给他做□□测试时，灌入的水没有排干净的原因。
可是看商的神情，却又像是真的伤心了。
“我，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千秋闻言，收回了手，歪头静静等着他说完。“好像是夏助的声音。”
千秋觉得有些没趣，想要爬回自己的人体工学椅上坐着：“这有什么稀奇的，你自打‘出生’以来不是天天听着她的声音吗？”
“不是。”商还不住地留着泪，“那个声音对我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请保护好他。”
“他？”千秋觉得不对劲，又坐回了他面前。“谁？”
商却将目光集中在千秋身上，像是要把他锁住：“你。”
“不可能。”千秋眼神乱瞟，“你只要经历了格式化，连昨天的事情都记不得。”
“就像是，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入职R.B.T的场景吗？”千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理直气壮地对着他。
“我记得。”商嘴上说着肯定的话，却在疯狂摇头，“博士，我觉得不对劲，我关于你的记忆，比别人要多得多。”
千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可是你不记得五年前的事情。千秋正想反驳他，随即又想到，商的这个关联功能，绝不可能是因为名字。
如果是因为样貌呢？
五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到R.B.T大楼时，戴着帽子又戴着墨镜，半张脸上还紧贴着为了伪装容貌的仿生皮。
那个时候，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要的答案就在R.B.T大楼中，却在前台被拦下时，见到了被准许在楼内自由行动的商。
五年前，他还没有正式入职R.B.T，商也并未对外公开。所以当年的千秋，误以为商只是这栋楼中的一个普通员工。
“你认识袁公甫吗？”二十岁的千秋抬头望着眼前这个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人。
商点点头。
千秋眼中一亮：“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他！”
商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千秋误以为对方是跟自己要报酬，在自己身上搜了一圈，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后翻出来在包里静静躺着的手表，若是在市场上，少说也要六位数。
但是这是家人送给他的最后一个东西了。
“给你！”千秋把手表塞到商的怀里。“就当作是谢礼了！”
商收下了手表，点点头，转身向R.B.T大楼中走去。
然而，当千秋第二天又来R.B.T大楼门口时，等了一天，却没有见到商的身影。
他不死心，抱着书，日复一日地在大楼门口等着，直到一个月后。
商再次出现在了R.B.T大楼门口。
他在众人簇拥中出场，身穿一身黑色西装。也是，他无需用任何珠宝点缀，因为他本身就已价值连城。
而自己赠送的那块名表，就戴在他的手上。
千秋转头看去，大门外正停着一辆车，显然是要去参加什么国际性的展览。
千秋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员工，而是朝阳城今天即将在机器人展会上公布的001号。
尽管朝阳城的仿生技术已非常发达，但是在场所有人也能一眼就认出谁是今天的主角，因为这不是人类所能长成的容貌。
只有他，把机器人当成了一个人类去信任。
千秋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拉回，看向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001号。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如果商是一个人类的话，自己或许就不管不顾想办法破局了。可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机器，人类轻轻松松就能控制住他，把一切抹干净。
这样的话，一切事情只能自己来撑，太累了，他不要一个人。
这段感情里，欢愉的只有他，但是折磨的也只有他。
“博士。”商从没见过千秋发呆这么久。“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千秋缓缓闭上眼睛。“也是你天生就是属于我的。”
另一间屋子里，夏犹清还在跟袁公甫打着视频通话。
“现在糖果已经全部给出，是时候打开礼物盒了。”袁公甫躺在自家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夏，你说，我们在什么时候庆祝这个生日比较好？”
夏犹清随意瞟了一眼屋中三四个监控摄像头：“袁老师，这个可能不容我们决定。生日宴的主角可能已经等不及了。”
他二人话中一来一往打着谜语，却心照不宣。
袁公甫捏了捏眉头：“你前几天给001号做的实验......成功了吗？”
“不出您所料。”夏犹清站直身子，就像是在进行简单的学术报告。“实验结果与预期一致，我认为可以放心地投入使用了。”
袁公甫突然睁开眼睛，向后仰去：“夏啊。”
“以后的路，就要辛苦你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