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幅模样，冉舟都吃了一惊。
她从谁身上挖的？
难道他判断失误，女鬼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她身上也有触发杀戮的机制？
那两只眼球在她眼眶里打着转儿滚动，不受控制地看向别的方向，她却毫不在意，显然这对她视物没有任何帮助，她只是觉得好玩儿。
就像幼童可能会将树叶、玩具之类塞进嘴里。
他谨慎地问：“你的眼珠是从哪里得到的？”
女鬼沉默许久。
外面起风了，几片瓦在活动筋骨。
这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毕竟她一向不说与复仇无关的问题。
冉舟不再浪费时间，准备问下一个问题，但女鬼开了口：“水井。”
这个答案简直莫名其妙，水井那边不可能有人，除非蛇婆婆已经开始着手祭祀用品了。
那双眼珠有些眼熟，但是仅凭一双眼珠他不可能知道是谁的。他一向不怎么关注别人的外貌。
冉舟接着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杀了……蛇婆婆。”
女鬼说这句话时无比清晰，横卧在眼眶中的眼珠逐渐融化成一滩污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冉舟想起村长念的那几句打油诗。
【天荒唐来蛇做人，地荒唐来鬼流泪，凿女眼睛做水井，千百年来不枯竭。】
第一二句他已经看到了，蛇有仁心，女鬼流泪，虽说荒唐，却能变成现实。第三四句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他重重点头：“好，我会帮你。”
血水滴答得更快，女鬼身上的阴寒气不降反升，让开一条路放他离开，却在他上楼后依旧注视着他，嘴角往下撇。
“他喝了药……不可信……”
“但是他……还有用，不能……杀。”
第五日。
天边全白时，冉舟开始坐在楼下等人。
不是他不想去探索，实在是地图上已经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
或许是昨晚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目前的情况让人焦心，所有人，包括秦子杰，下楼时都愿意和他谈一谈，听他说说话。他的嗓音像镇定剂，带着草药的香气与苦涩，让人上瘾。
渐渐地，他身边聚满了人。
曾瑶瑶最后来，神情很奇怪，充满敌视。
冉舟怀疑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其他人支支吾吾，张彩心直口快：“还不是葛如松跟她说了点秘密，昨天听说葛如松失踪，她态度一下子就变了，问她她也不说是怎么回事。”
“葛如松把秘密告诉你？”
冉舟好奇地看向曾瑶瑶，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本事。
曾瑶瑶咬着下唇，“我的天赋叫……情人滤镜，第一天晚上，我对他用过天赋，他便把他知道的事全都告诉我了。”她停顿了一下，提供了更多信息，“第二天我没有那么做，第三天他没有回来。”
冉舟有点意外。
能魅惑玩家，就算时间不长，曾瑶瑶的天赋也算很厉害了。可惜她能动性不强，胆子小，不愿意冒险，不然她可以发挥很大作用。
害怕也是正常的，他没有因为这件事指责曾瑶瑶，只问：“是不是告诉你这场副本需要用到不同人的五脏？”
曾瑶瑶震惊：“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了。”
罗梦宇连连摇头，“那是什么东西，我没听说过。”
□□意识到更大的问题：“哥们儿是不是已经推出三个目标的心愿都是啥了？”
冉舟摇头，“等会儿一起说。”
在□□失望的注视中，缓缓道：“目前只知道小黄的心愿是结束祭祀，小妹的心愿的杀死蛇婆婆。关于阿黑的身份，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
有线索，大家都等不及了，张彩立马说：“你先说推论。”
冉舟摊开双手，“很简单，小黄具有唯一解，小黄的愿望和蛇婆婆等人的目的冲突，小妹的最大概率候选人是女鬼，也和蛇婆婆有仇，由此我大胆猜测，三个目标都是和蛇婆婆站在反方向。阿黑排除了女鬼和二郎，剩下的只有村长，和一个我们还没意识到的神秘存在。”
夏颖举手：“等等，村长是怎么回事？”
冉舟忘了他们还没听说过这部分故事，补充解释：“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人，他是以前的村长，姓黑。”
对于这个人，大部分人还算有印象。
他又跟大部分人解释了一下有关祭祀的事。
“还没意识到的神秘存在？”刘雨瑕依旧顶着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脸苦恼，“我们连水井下的蛇都找到了，整个村子跟被耕过一样透明，哪里还有神秘存在？”
在旁边倾听许久的张彩抬起头。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中年妇女总是能很快抓住关键。
“土地神。”
“没错，”冉舟抬眼，“你们都在村子里打探过消息，应该知道土地神的象征色是黑色与黄色，而且村民更倾向于认为黑色是他们的保护色。”
“那么，在我们迟迟找不到阿黑的情况下，有没有可能它就是我们一直都能看到，却一直没列入选项的土地神？”
□□惊呼：“还真是。”
“还是需要验证。”罗梦宇比较谨慎，“我认为大家今天可以试一下完成小黄和小妹的愿望，至于阿黑……有什么办法能证明？”
“请神降灵。”冉舟给出那个相当神棍，但在副本中已经经过验证的答案。
“冉舟，”张彩环着胳膊，叫了他的名字，“现在我们对副本的了解程度不如你，我建议你直接指导我们怎么做。”
冉舟没有领导经验，不过他知道怎么分配任务，对于张彩的建议，他没有推辞，很快分配了任务。
“那我们分成两组，张彩、夏颖、□□、罗梦宇一组，剩下的人一组。张姐，麻烦你们出一个人去庙里上香，然后上香人回去睡一觉，其他人保护他的安全。我们这组就去蛇婆婆那边，想办法从她嘴里撬出祭祀的细节。”
张彩应下，招呼三人跟她走。
刘雨瑕和秦子杰没那么爱讲话，眼巴巴看着冉舟。曾瑶瑶忸怩了一下，说：“葛如松跟我说这场副本可能有对抗赛，我觉得他判断错了，既然咱们现在是队友，有个东西我可以交给你。”
她一只手在虚空中动作，很快手中凭空出现一张卡牌。
冉舟正以为是角色卡，曾瑶瑶把卡面翻过来，上面绘制着一个村民，“这是葛如松给我的复制卡，每次副本可以复制指定物品或效果一次，不能复制活人。”
“你的意思是？”冉舟接过那张卡。
曾瑶瑶用小指勾起随风飘荡的黑发，年轻的脸上写满对死亡的麻木，“用他的心脏，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至于肺……我记得李恒是被毒死的，肺部完好无损。”
不错，这样一来，致命的两件脏器便到手了。
“谁有刀？”冉舟问。
刘雨瑕递过来一把锋利的匕首。
冉舟现场使用复制卡，尸体从卡面来到地面，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脸色和活人没多少区别，看来是刚死就被复制了。他开始操刀，就像医生使用手术刀那样，划开胸口下方的横膈膜，切断柔软而富有韧性的肌肉，直到打开一个拳头能放进去的血洞，上方则切断肥厚的血管。
但他究竟不是专业的医生，尸体被切得乱七八糟，下刀处皮肉外翻，他把手探进因尸体冷却而逐渐黏稠的血浆中。
刘雨瑕看着不适应这种血腥场面，面露不忍，可想到冉舟刚才说的五件脏器要来自不同人的恐怖祭祀规矩，只能低下头，“我之前经历的副本虽然有血腥的，但没有这么恶心的，竟然要玩家掏别人的内脏。”
“谁说不是，”秦子杰推了下眼镜，“往常那些副本，我开天赋基本就能解决得差不多。”
这话着实让人羡慕嫉妒，秦子杰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合作副本，其他人不可能伤害他。尤其是冉舟，他点明了需要自己，他会保自己的。
然后是肺部，这个下手难度比心脏更大，但他依然完成了，甚至做得比第一次更好。
之后冉舟找来木盆，把物件交给秦子杰和刘雨瑕拿着，洗了手，招呼三人，“走吧，去蛇婆婆那边。”
三人看他的眼神充满敬畏。
到了大圆塔，土地庙庙门大敞，正在祭拜的是罗梦宇和张彩。两人各端着三支香，对准坐在莲台上多手多足的怒面神像拜了三拜。
金色的佛像一动不动。
往日蛇婆婆每天起得很早，但也不去别的地方。一直在大圆塔待着。一个老人家，腿脚不便，在屋里一坐一整天也正常。
昨天冉舟来的时候，这间门是开着的。然而四人绕过土地庙，蛇婆婆紧闭房门。
他敲了敲门，停歇几秒后又敲了敲。重复几次后，蛇婆婆打开了房门，语气有些不善。
“怎么又来了？”
冉舟指着两人手里用木盆托着的刚取出来的心脏和肺部，“为表诚意，我们先提交两样脏器。”
蛇婆婆眯着眼睛，并未往那边看，只是招呼他们把东西端进去。秦子杰和刘雨瑕进去后，她收了木盆里的东西，放进某个装着水的容器里，给每人倒了一杯茶，油腻昏黑的茶。
一杯和两杯没区别，冉舟带头喝下蛇婆婆端到手边的茶，其他人见他喝了，也没有过多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