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地灵气是自然馈赠，是天道允许世间万物可修行灵气所存在的法则，每一处的灵气都由灵脉夜以继日的滋养。
那些灵气极为浓郁之处，便被称为洞天福地，多为神君仙人的府邸。
太行山一脉由西王母娘娘引申，亿万万年前王母娘娘来到此处修行，点化众多精兽灵怪，这其中便有崖柏所化身，而登神位的明崖神君。
最纯正的崖柏必要生在太行，长在太行。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一日日一年年累经四季风霜雨雪雷霆万击打才能形成品质最佳的上好崖柏树种。
传闻上古年间太行山顶一棵历经严酷风霜雨雪的柏树在经历一场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终登神位，化身明崖神君。
只是这崖柏神君在渡雷劫后却消失无踪，谁也不知其身在何处。连王母娘娘掐诀，都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其元神还在太行山。
若是阿鹤现在追着他要见神君，桃炙大概就能带他来看神君了。
悬崖下一条不知从何处而来，去向何处的霞光灵脉静静流淌。灵脉中央浮有一具人形棺塚，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出一道高大身影。
灵气凝结而成的棺塚外刻着明崖神君的神印，一段极为显眼的崖柏根块。
沉郁的崖柏香气在灵脉上空四散，闻之便觉通体舒畅，有如洗涤灵台之感。
桃炙掐诀沉下丹田，只觉修为已经快要到瓶颈期，似乎快要破体而出引得雷劫之感。
“仙人，这便是太行灵脉。”寒皋弃掉拐杖，蹒跚上前盘腿坐在悬崖边说道。
“仙人大概有所不知，灵脉原来是与悬崖齐平甚至能够直溢出的一道奔腾大河。”
桃炙微惊，转身看向满脸痛色的老者。
寒皋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泪，双手高高抬起扑倒在地，“是我们的错。我们的错啊！”
“千百年来，太行山出了明崖神君。山民靠山吃山，山上的崖柏被人砍伐制成香料运往四处。只是，天道有规，人心不足。
百年、千年能制成香料的崖柏本就不多，山民肆意采伐。每逢雨季，山上的泥块流失随雨水顺坡而下，总能淹了周边的许多村子。
随后才是噩梦的开始，小心救出来的村民被安置在安阳镇上，可几天后便爆发出奇怪的病症。有的浑身长痘，有的七窍出血，往往没过几天人就没了。
久而久之，山民都说这是山神的报复。于是，我们尚神宫应运而生。尚神，尚神，神君岂是凡人能尚得了的的？”
“所以你们就用了邪法，让他一介凡人违抗天道法则习得灵力术法去救助凡人？”桃炙冷声说道。
寒皋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我们也没有办法，水土流失难为的何止凡人？
山上也起了怪病，走兽鸟虫们通通开始长出奇怪的肢体。要么多出一只眼睛，要么就多长出一扇翅膀。就连新生的蛋都没了生气，成了死蛋。
我们只好找到常在山上打猎的屠夫之子，就是现在的宫主。宫主他也不知是什么仙人转世，出生既有可通两界的阴阳眼。重要的是能与我们对话，山野间的灵气也极为亲近他。
小老儿不才，活的久了些。大家都信任老朽，托我与宫主入梦交谈。在梦境，我与宫主达成共识，想办法抢救当前恶况。
只是宫主一介凡人光有阴阳眼，无灵力也是空忙。我们试图将灵力传给宫主，是成功了。那几年间宫主靠一己之力在雨季救了无数山脚下的村子。
但日积月累下，一日宫主突然脸上长出了恶咒。这么多年，我们想了许多办法，才终于发现吸收凡人的信仰之力可缓解恶咒的增长。”
桃炙抬手抚向空中散发着莹莹霞光，正浮游飘动的灵怪，“你们办了冬日灯会。”
寒皋忧忧叹了一口气：“是。每年冬日，我们都会击鼓。以凡人的信仰之力交换，净化宫主的污秽灵力，以减缓恶咒的增长速度。”
“太慢了。”桃炙说道。
“这是天道的惩罚，是人界的灾难。我们想了许多办法，抢救现在还剩下的崖柏树种，都在您方才看到的山谷村里小心温养，仔细呵护着。
但这样也赶不上灾难的速度。数年前我们突然发现山上的灵气越来越稀薄，辗转找到灵脉，这才发现，伴随着山外灾难的同时灵脉流失速度也越来越快。短短几年，竟然流失到崖底这般潺羸小溪状。然后……”
寒皋说完转身面朝悬崖再次低低俯下身拜下去：“然后，我们看见了神君！”
桃炙面向崖底深深俯下身，阿鹤心心念念的明崖神君。
“只是，神君一直在此处沉眠，从未回应过我们的呼唤。”寒皋直起身无奈说道，
“无论是祭祀还是建庙台，得到的回应都如石沉大海，没有音信。我们的神抛弃了我们。”
桃炙转身看向满脸哀色的老者，抬手幻出一朵盛开的桃花，从中漫出迷雾幻境，镜中是一座山顶小庙。
寒皋惊讶问道：“仙人，这是何处？”
“明崖神君府邸。”桃炙回道。
“为何我们从未见过？也从不知晓太行山上竟有明崖神君的府邸所在。”
桃炙收回幻境，双目锐利，直直看向老者的浑浊双目，“你们真的想神君现世？”
寒皋跪坐着的身形一僵，寒皋错开眼看向崖底的人形棺塚不发一言。
桃炙站直身双手负后，冷声要求道：“带我去见阿鹤。”
寒皋拿过一旁的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抬起手擦擦眼角的泪痕，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白八哥再也没有露出噫吁感叹的样子，只闷头一路步伐矫健的领着人去往那条暗黑长廊。
白八哥到了关押的石室门前，抬起拐杖敲了两下地面，厚重的石门向两面打开，发出轰轰的沉闷声音。
笼子里的鹤一听到声响，抖了抖蜷缩的身体。
“阿鹤？”
怎么好像听到桃桃的声音了…鹤一抬起羽化的手臂尝试揉眼睛，还没恢复人形的翅膀刚刚抬起就是一阵锐痛之感传来。
“嘶—”鹤一哀鸣出声。
桃炙掐诀随手挥开水幕，待看清笼内鹤一蜷缩的样子，下一刻狭小封闭的石室内振出一道气罡，掀翻墙面上挂着的各类工具。
没防备来不及躲闪的白八哥也被气旋震出数米撞在石墙上，揉着心口痛呼就要喊出来又强忍着咽了下去。
上千年桃花妖的灵力果然不容小觑，虽因未曾有过恶念没有什么高伤法术，这纯粹震出的灵力微波还是让鸟心惊。
桃炙试图打开铁笼子，但是很快就发现这笼子材料特殊，发出去的灵力皆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他一挥衣袖将躺在地上的白八哥拖了过来，指尖生出缠绕倒刺的桃花枝条，捆住寒皋的脖子用力收紧。
“咳仙人，饶命…开，我开，咳…”寒皋抖着筛手掐诀，铁笼子打开，四周的铁栏杆应声缩回地下。
桃炙一把甩开八哥鸟，“阿鹤！”他跨上石台小心抱着蜷成一团还在时不时微微抽搐的鹤一。
鹤一紧闭双眼，眼皮下的眼珠快速转动却未有回应，桃炙原地掐诀石台上遂起一阵桃花瓣雨。
等寒皋再睁眼时，石室内已无二人踪迹，连那些落地的花瓣都消散成荧光慢慢消失不见。
………………
太行山顶，明崖神君府邸内。
正是冬日晌午，阳光融融的暖意铺满院中。草木都蜷缩着枝条沉眠，只那颗巨大的桃树枝上挂着许多紧闭的花苞种子。
桃炙抱着鹤一快步走到桃树下，转念间一座平缓光滑的石台平地而起。桃炙护着怀中人小心掀身坐上石台，探指伸出一股灵力查探鹤一身体四周。
草木精灵的灵力向来取自天地自然日月精华最为舒适，万物中走兽虫鱼皆适宜。
温暖和煦的灵力游走在四肢百骸灵脉内，贴补细小的裂缝伤口，一路顺畅的跨过灵台屏障来到元神处。
世间但凡修行者皆有元神，元神体居于灵台随修炼吸收灵力而成。元神体大多离不开修炼者本体，如鹤一的元神便是一只小白仙鹤。
不大的灵台空间内，半空中蜷缩着一只小白鸟儿。羽翼展开包住正闭着眼睛的头颅，隐隐约约能从有些耷拉着的白色绒毛间看到嫩黄色的喙。
桃炙小心的将小股灵力再分成若干更细柔的灵丝，蜿蜒上前试探地碰了碰小白鸟额上翘起的羽毛。
见小白鸟没什么反应这才将所有灵丝都覆盖上去，包裹住小白鸟全身，严丝密缝不留出一丝缝隙。
桃炙正抱着鹤一疗伤，蓬勃的草木灵力在院内四处蔓延。荧荧的绿色生机照的院内沉眠的草木都开始左右摇晃枝丫，好像感受到春意将要醒来一般。
二人身后，桃树枝上原本紧闭的花苞正快速生长。几息之间，便长成人类成年男性拳头般大小。晌午的阳光和煦温暖，照的冬风都温柔许多。
一阵风儿拂过树枝，满树花苞争相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