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桃炙拍了拍小胖鸟的圆脸蛋：“阿鹤醒醒，这是幻术。”
“趁现在你赶紧走，变回原形回山上，那些凡人不敢进庙府里。”
鹤一顿时清醒了，睁着圆眼睛震惊的看着他：“桃桃，这是不是说书先生讲的生离死别名场面？我绝对不会和你分开的！”
桃炙拉了拉他的手安慰道：“阿鹤莫怕，我很快就回去找你。没我在，幻术很快会消失，我拖住他们。”
鹤一将头摇成凡间孩童手中的玩具拨浪鼓，圆脸蛋鼓起来像个球：“阿鹤休要骗我，你一定会像故事里的一样不回来的。山上一共就你和我，你要是被抓走吃掉，我就剩一只鸟了。”
鹤一眼里慢慢含了泡泪，越发觉得眼前这幕就像书里的“生离死别”。而往往这时候，大反派最后总会一网打尽所有好人让大家一起嗝|屁。
果然，一道身穿黑色玄衣的高大身形摹得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白衣人看见他立刻半蹲低头，恭敬地齐声喊着：“参见宫主！”
桃炙立刻将鹤一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来人。
黑衣男子半边脸上戴着面具，另露出的半张脸极为苍白。身披大氅严丝合缝，双手拢在袖中，看着很是怕冷。
他站在那不知何时出的手，等他们发觉的时候那些迷雾早已消散。恢复清明的白衣众人立在身后，皆羞愧的低着头不发一言。
黑衣男子眼中露出些许兴味，将二人上下打量几番，慢悠悠的开口：
“有趣。上千年修为都是极为纯净的上等灵气，但却无法让幻术至臻，是因为从没有过恶念吗？”
话落，猛地上前露出残影，再一眨眼间，细白的手指已经捏着桃炙脆弱的喉结。
黑衣人露出的半边唇抿出一丝上扬的弧度，含笑开口：“还是没有好好修炼？”
“你放开桃桃！”鹤一冲上前双手化成鸟兽利爪扑向黑衣人，只是还没近身，便被一道气旋甩到一旁，捂着胸口喷出口暗红色的血。
桃炙见状，奋力挣扎，眼尾漫上妖冶的糜粉，那黑衣人似是觉得眼前这幕极为有趣，竟哈哈大笑出声。
鹤一摸摸胸口，只觉得身体里面的骨头肯定碎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疼，比他第一次渡雷劫都疼。
今日鸟命怕是要休矣，也不知道桃桃怎么样了。他还没见过神君大人，告诉他自己终于学会幻化人形了呢。
鹤一努力转头看向桃炙，只看到那黑衣人拎着桃桃向远处走去。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眼前只看见那些白衣人来到跟前宽袖一甩，下一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阿爹，这只胖鸟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怎么总是不醒？”
有童稚声在旁说话，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莫急。仙人们说了，灵兽类是上等货，总要修养好了才能卖个好价钱的。”
鹤一迷迷糊糊转醒，只听着什么“卖个好价钱”，还以为身在梦中桃炙喊他一块儿下山去镇上卖老参。
太行山上总有些密林连他都没进去过，只有桃桃胆子大。每逢他睡觉的时候就自己出去偷偷玩，总是能带回来好些上了年纪的草药卖去镇上。
依他的经验，越老的草越贵重，在凡间总能卖个好价钱。有钱了，桃桃就会带他去镇上买好吃的小食。
那多好的价钱才叫好价钱呢？桃桃总是懂得许多凡间的道理，他是学不会的，幸好有桃桃在啊。
桃桃……
“桃桃——！”
鹤一猛地瞪大双眼坐起身，哪有什么山顶庙府里的绒被锦榻。眼前只有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面好似还有些不知名的污黑印迹。
一间不大的石室，他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四周被水隔开，靠墙的位置摆着一排架子，上面挂着些奇形怪状不知作何用处的工具。
“哟，醒了？”
鹤一转头，看见一个头顶着两瓣绿色嫩芽的奶娃娃。奶娃娃见他盯着头顶的嫩芽看顿时脸露恶相:
“看什么看！”奶娃娃抬手，嫩白的手臂瞬时变成了木枝。他敲了敲铁栏杆，恶声恶语的问：“知道这是什么材料所制吗？”
鹤一愣愣的摇了摇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桃桃呢？桃桃去哪里了？
奶娃娃目露得色的看着铁栏杆说道：“这笼子乃是我们宫主从太行山王母娘娘的宫中得到的玄铁所制，乃是世间仅有的能够断绝灵气的宝贝。任何企图破坏笼子的术法都会失效，所以，”
奶娃娃斜眼看向鹤一，猛地睁大圆眼睛恐吓出声，“所以，你别想逃出去！”
“到时候待伤好了，再将你卖出去，准能得一个好价钱。”
好价钱，又是好价钱。他一只小胖鸟竟然也能卖个好价钱吗？
鹤一眼里慢慢续上泪，亮晶晶的，从有些脏脏的圆脸蛋上滑下来。他抬起毛爪子擦了擦，再低头看着白白的羽毛爪子上面的污迹，泪珠越掉越多。
瞧瞧他，一只修为低下的小胖鸟。受了一点伤，竟然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了。
他想桃桃了，“桃桃，呜呜呜，你在哪里啊……呜呜呜哇哇哇啊啊啊”鹤一放声大哭。
“哎呦！吵死了！”奶娃娃捂着耳朵后退一大步，头顶的两片嫩芽也紧紧的贴在一起微微抖着。
“别哭了别哭了！我让你，别哭了——”奶娃娃抬起木头手猛的一敲水面，顿时笼子外附上一层流动的水幕隔绝哭声，室内安静了。
石室门开，身穿麻衣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进来。奶娃娃立时拱手弯腰，低着头尊敬说道：“阿爹，这小胖鸟已经醒了。”
老者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手，慢悠悠的开口：“宫主口谕：每日以上等灵药养伤，不供辅食。瘦出鸟样再以候需知。”
奶娃娃头埋得更低了些，“是，山漆知悉。”
老者说完，抬起拐杖敲了敲地面，沉声开口：“飞禽鸟兽羽翼保暖功效甚佳，若是这只胖鸟能供些羽绒给宫主制衣，宫主会记住你的好的。”说完，老者转身离开。
待石室门关上，山漆才抬起头，头顶两片嫩芽慢悠悠的前后晃着。
“怎么不哭了？”山漆点点水幕，水流重新回到笼子四周的沟槽里。
笼子里，鹤一扒着铁栏杆。闷闷不乐地鼓着脸，圆润的胖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听到问话，鹤一抬眼看了看他，然后重新垂下眼皮盯着沟槽发呆。
山漆盘腿坐在沟槽前面看着他，好奇问道：“听说你们鸟兽都会掉毛，你会掉吗？一般会掉多少？”
鹤一掀了掀眼皮，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想起来桃桃以前和他说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还是没有开口。
山漆见他一句话不说，更好奇了，“你这只小胖鸟，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鹤一听他这么说，转了转眼珠，这才开口，“啊，那你就说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啊，”山漆边说边挽起裤腿，垂下一双细白的小腿浸入水槽中，“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啊。”
“你可知道为什么太行山被人称为凡间第一山吗？”
“我知道！”鹤一双眼一亮，高高举起手臂，“是因为明崖神君！”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王母娘娘。”
山漆睨了他一眼，“你这只小胖鸟倒也有些见识。那你知道，为什么尚神宫能成为太行山第一仙府吗？”
闻言，鹤一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鼓起腮帮子反驳：“太行山第一仙府明明就是明崖神君的仙府才对。”
山漆瞪了他一眼，“你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都被关起来了，还没认清现实吗？”
“现如今，放眼整个太行山，咱们尚神宫早已荣登第一仙府之位。每年终的灯会游街活动总引得众人争相推崇。”说着，山漆高高拱起了手：
“能入咱们尚神宫名下的凡人修士，皆能修得长生大道。”
鹤一转过身，背朝着他双手环胸不太高兴：“你若是说那些黑色的灵气，那总会惹得业障。到时候引得万千雷劫最终散魂，永不入轮回。”
山漆轻蔑一笑：“凡人哪晓得这些，他们只追求长生，能多活得五十年就已感激涕零。”
“你们这是违反天道自然法则，迟早有一日会遭报应！”鹤一转身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