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野很聪明,他的聪明在于善于从细微的变化中察觉,比如他察觉到了创造本身,立即改了自己对真实世界的定义,立即找了你过来开展新的剧本,而新的剧本目的不是让这个世界僵硬的运转下去,而是为了发掘创造。
但是单纯的创造,只能创出无生命机制的世界,你是偶然,也是例外,他会立刻观察例外,然后迅速地学习和模仿。
所以……”
苏念竹刚想说我们要在对方展开第三个剧本前,把困住的人救出去时,左眼出现了异常。
而华若此时陷入思考,刍野会从她身上模仿学习。
华若想说自己让荒岛有了自主意识,是因为她设定了规则和未知,也就是她给荒岛设定了“世界观” ,还设定了无法预测的点,乃至于让荒岛接近于大自然,而大自然变化万千,不可预测,本身是具有神性的。
与其说,她孕育了有神性的荒岛。
不如说,她孕育了有神性的规则。
而这,就是刍野所寻找的“真实” 。
华若安静地想问题时候,苏念竹感受到左眼在发热,他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就是左眼展示的世界,针对于华若的,预厄。
苏念竹看见她掉进刍野设计的苦情剧本,在遗忘自己是谁的情况下,陷入仇恨,毁掉了其他人的意识,而那些人,恰是洛惊他们。
后来,华若出了剧本清醒后,隐忍潜伏,把刍野逼进程家的法网中,刍野被程家送去了幽冥河问斩。
而后,华若自己跳进了幽冥,成为程家的噩耗和悬案。
没有人知道她对自己做出了审判。
哪怕是因为陷落剧本才抹杀的别人的意识,道德感极强的她也无法接受。
苏念竹的视线紧紧定格在幽冥河上,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因为怕冷戴上了帽子,沿着幽冥行走,然后俯身捡起河中一盏莲花样式的冥灯,看了半晌,她将自己脖子上的玉取下来,放进冥灯里,让其顺流而下。
紧接着,往幽冥界与人世间分界的地方看了眼,跳入了河中。
在她跳进去的那一刻,无数弱肉强食的冤魂一拥而上,只是瞬间,就将人拖进水底。
因为画面冲击力度太大,苏念竹胃部传来抽痛的感觉,脸上一片苍白。
这是他突然看见熟悉的人惨状,生理产生的应激反应。
“你还好吗?”
华若看着对方表情不对劲,有些担心。
苏念竹回过神,摇了摇头,他没有回华若的话,他在极速思考应对办法。
深渊之眼给出来预厄,说明它看见了确定的未来。
短短几个时辰内,他收到了两个预厄,一个是刍野改变了荒岛,在荒岛之上构建了自己的世界,之后的就是华若这个。
苏念竹陷入思考的时候,华若并没有打扰,她在观察周围的世界,周边雾气越来越浓,而在那些若隐若现的地方,有些东西正在发生本质性的改变。
华若察觉到了!
她猛然起身,她和荒岛有着内在的联系,而现在,她感觉到荒岛似乎在折叠。
华若屏住呼吸,倾听一个世界初始的孕育。
空间保持寂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过了许久,她轻声道,“苏家哥哥,刍野好像学到了我的精华。”
他在孕育一个真实的,有神性的世界。
她察觉了,很震撼。
苏念竹也察觉了,时间来不及了。
他瞬间在内心做出了决定。
苏念竹突然从华若眼前消散了,同时有温柔的声音将她包围起来。
“华若,这里是意识世界构成的,想救那些被困住的人,唯一的方法是一一让他们想起真实世界,这很艰难。而每个人在想起的那刻就拥有了回去的钥匙,可是这样太慢了,我不能永远困住刍野,因此你要想办法加快自己的速度。
另外,保护好自己。”
“苏家哥哥?苏念竹?”
华若站在黑暗中的空船中央,观察四周。
声音消散在周围,空间变得一片寂静,唯有轻微的破土生长之音。
华若有一丝焦虑。
苏念竹闭上眼睛,将意识无限放大,感受身边的风息和虫鸣。
他成了深渊,深渊成了他。
在看见那孩子的预厄时,他发现怎么做可能都解救不了她。
除非,刍野和华若永不碰面。
能做到这个的只有,他竭尽所能的困住刍野,在他困住他这段时间,华若可以带上他人全员逃生。
这是唯一可行,又能绝对杜绝悲剧的方法。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和借住在他左眼中的深渊做了交换。
他以共生的方式,帮助深渊扎根在这个世界,实现永生。
而深渊给与他的承诺是,将刍野带进他编织的梦境。
他会竭尽所能,让其忘记当下,只活在和明王的那段时光里,在虚幻中实现他所谓的伟业。
只要刍野沉浸其中,就永远顾及不到华若。
希望那孩子能快点带上其他人出去。
苏念竹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在新构建的世界上空,一轮弯月尾部,坐着一个眉眼干净的人。
刍野身着简洁的白衬衫牛仔裤,安静地姿态像个研究学问的人,他手持鱼竿,端坐在月亮边上垂钓,食饵延伸进云雾深处,云雾深处穿行着他的家乡常见的一种鸟儿,姑苏。
刍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下方世界,轻声道,“老师。”
小羊系统此时顾着给自己的新裙子黏蝴蝶,听见老大的声音,不由得问道,“您说了什么?”
刍野想起刚刚显现的预示,柔柔笑道,“等下有人要来接我了。你要帮我照顾好我的姑苏鸟和它的新家园哦。”
小羊惊的蝴蝶都黏歪了。
“老大,你要去哪啊?”
刍野看向自己孕育的,终于成型的三层折叠世界,想起其中的运转规则他就觉得迷醉。
多么美好啊。
一定要长长久久的存在。
刍野以近乎恋人的语气低喃道,“你要记录下它的每一点异常,像医生那样认真研究照看它,记录它的长大,传达给我,再等我回来。
如果它出现了什么事,最好不要,不然,你永远猜不到等待你的是什么后果。”
刍野给小羊留下一个难忘的微笑,瞬间消失在他的面前。
小羊缩了缩头,继而深深叹气。
他真的,真的最讨厌做观察员了。
而且,这回的世界这么大,还分层,简直离谱。
……
深渊兑现了它的陈诺,将这个世界的主人困进了苏念竹编织的梦境中。
刍野能被留住多久,全在于苏念竹了。
而华若还没有想明白事情的关键点,就立刻陷入到另一种慌乱之中。
新的世界走出混乱,规则渐成,这艘船重新受到规则约束,迅速坠落。
华若跌进虚空,还在不断下沉,正在她想在脑海中复刻个直升机出来时,从下方升起了粗壮的藤蔓,藤蔓温柔地拖住华若,慢慢上升。
不知在黑暗中上升了多久,最终藤蔓将她放下来,重新缩了回去。
它缩回了深渊。
华若不知道它来自于哪,她打量当前环境,发现自己回到地面上的“留白” 之处,类似于电影的幕后世界。
也许再往前走走,就能到叶橙洛惊他们生活的场景中去。
意识到这里的安全,华若静下来想苏念竹的去处。
她深思了下对方留下的话,明白他去给她拖住刍野了。
他希望自己尽可能快的带所有人出去。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多想无益,华若只能想她现在可以做到的事情。
尽可能快?
华若陷入了思考。
她唤醒苏念竹一个都费了老大的劲,非常用心地编织了一个世界,还遇到了不少意外。
可见刍野为了让大家被困在这里有多用心。
那她要一一让每个人想起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为每一个人编织感情深重的梦境世界去唤醒他的话,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这里不能够有一扇具体的门呢?
这样的话所有人都能够从这扇门出去。
为什么不能这样设定呢?
华若想了半天,恍然大悟。
她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她不是世界之主。
如果她是世界之主,那她就可以去创造这样一扇具体的门。
只要这扇门的创造规则合理,那它就能够存在!
她要从刍野那里抢过世界。
苏念竹说过,她和刍野一样都有创造生命,那么她同样也具备了神明的特性,她欠缺的地方在于,没有刍野创造的这个新世界的相关权利,比如说基建的权利,管控人民的权利。
去抢的话,优势还是有的。
现在,她有两个目标要完成,一个是成为世界之主,另一个是创造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出去且规则合理的门。
怎样成为世界之主,她内心已经有了规划。
华若翻了翻从苏念竹那里得到的人员信息,那么,要如何创作这么一扇门呢?
华若边往前走边研究手中的信息。
视线边缘的场景没有出现大的光线变化,所以她一直没有关注。
直到,她踢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华若诧异地低头,看见了她踢到的东西,顿了两三秒,她看向周围。
这里所呈现的,正是她想的那个地方。
华若缓缓露出笑容。
现在,造门的细节也有了。
她从人员信息中抽取出她刚刚研究的重点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