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没有成立。"
叶橙的样子看起来极为不好。
华若又补充道，"但是我也没有被它们拖进海底，我被带回深渊之上的涯顶了。你应该记得深渊和怪物之间的制衡吧？当它感觉到我们有危险的时候，会做出召唤。"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因为叶橙本身经历过。
"所以，你和荒岛做的交换，也失败了？"
"不是，我成功了。"
"你提供的价值是？"
华若笑而不语。
叶橙很有耐心地换了问答，“你交换的是什么？用什么做的交换？”
“我说过，相对于要达成的目的来说，形态和形式并没有那么重要，这句话对荒岛也适用。”
叶橙回想之前华若说的话。
被拖进海底，她会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
跳过形式，交换依旧成立的话……
华若看着对方的眼神好像越来越复杂，便笑眯眯道，“别想了，反正，我提供了什么，交换了什么，最终你总会知道的。但在这之前，我们来看一件事。”
她指自己的眼睛，“你的交换没有成立的话，本不应该有所改变才对，可是你和深渊都变了。”
华若把深渊现在的样子给叶橙描述了一遍。
叶橙终于对他的左眼上了心。
他沉默道，“我需要回去一趟。”
“走吧。”
两人再次来到深渊之上的涯顶。
叶橙看着下面灰白相接——白色的树，灰色的影。
一时陷入思考。
华若让其把过程再详细描述一遍。
叶橙解释了之后，忽然想起自己脑海中闪回的画面。
“我好像记起了部分信息，不知道会不会是你想要的。”
华若听见了有效信息，认真了一些，“你说”。
叶橙拿出笔记本，翻到画有叶宅构图的一面，手指虚化上面的细节信息。
“我想，这些都是我用意识创造出来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我好像具备某种赋能，画物成真——我是说，只要我在脑海中千百次绘制一个画面的细节，它就会变成某种真实，但是不是真的真实，比如那个假的你，可能是物质性的存在，但是她被我复刻出来，比较像个傀儡，而不是真实的生命。”
对方仅仅想起这些，也足够华若做出判断了。
眼前这位，确实是之前那个灰色叶宅“密室剧本” 的设计者，而且设计的方式与她造梦的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不对。
这一切是被安排好的吗？
叶橙的金手指赋能，是谁给他的，那个降智剧本的世界以及背后之人吗？
因为这种赋能，叶橙通过在脑海中千百次概念细节，就可以使得物像实体化。
而她，误打误撞采取了同样的方法，在脑海中千百次绘制出了荒岛的画面，所以有了荒岛。
这里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而她，是不是也具备与叶橙同样的赋能？
想知道这件事的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荒岛早就已经给她很多意外了，它像一个独立的生命体，而不是像个孩子。
华若看向叶橙墨绿色的眼睛，轻声道，“它可能是深渊赠与你的礼物，也可能是深渊本身。”
关于这只左眼，叶橙还有一个小的细节没有说，他描述了下当时左眼看到的一个悖论世界。
“荒谬的地方在于，那一瞬间，我的左眼穿透了时间轴，看见了一朵花绽放到枯萎的全部。”
“你的眼睛里，住进了一个神明。”
华若声音有些轻，像是自己也在怀疑。
“什么？”
华若没有再解释，她依旧在俯视深渊，感受其中因为无生命存在而展现出的空寂。
这种空寂和之前的不一样。
之前的深渊表面安静，内在是涌动的，有表达**的。
而现在，是完全空洞的。
华若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她好像，真的创造出了生命，有自己想法的生命。
她的赋能好像是叶橙的升级版本。
她之前造梦的时候，想要保证荒岛世界的真实，而真实的世界一定是有自己的运转规则的，并且是存在未知风险的。
所以荒岛的规则是任何人，包括她也无法违背的。
而荒岛的深渊，是不可抗拒的蛊惑，是她给这个世界的一抹留白。
它是她模拟潜意识创造的，因为潜意识在她看来等于未知风险。
所以，它代表着潜意识这个深水区，这一点在之前到深渊底下看见无字碑的时候就明白了。
而且根据叶橙的描述，深渊似乎还具备一种预示的功能，这也是拥有潜意识同种属性的它所能够做到的。
有句老话说，当一个人没有认知到潜意识世界的时候，它将决定你的命运。
这是因为潜意识最熟悉一个人的过去，性格基底，**情绪，因此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预示未来。
所以，模拟潜意识存在的深渊，也能够预示未来。
它必然知道，当她决定带叶橙离开荒岛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崩塌。
它想生存下去。
所以，它选择了叶橙。
华若再次看向叶橙的左眼。
那里，住着整个深渊。
在她创造的这个荒岛世界里，深渊具备了自主的意识，它想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所以说，她好像，创造出了生命。
这绝不会是背后之人给她的赋能，没有人可以做到这样。
这太逆天了。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华若没有和叶橙解释这些，因为在他没有把事情想起来前，说再多的东西都没意义。
往回走的时候，叶橙仍旧在沉思，“我拿走了深渊什么吗？”
“这件事，等明天就知道了。走吧，去修船。”
明天？
叶橙注意到这个时间点，“所以，你和荒岛达成的交换是？”
华若笑了，“不好猜吗？时间线啊。”
她说一半留一半，“不要把荒岛想成真实的世界，把它想成剧情里的世界，这样的话，它就要具备时间线，就要有结局和终点。因为庇护所即将失效，而那扇门到来的日期又晦暗不明，我就拉快了时间线，让结局点明天到来。”
“你提供的价值？”
叶橙仍没有忘记这一点。
“明天你就知道了，走了，快去修船。”
对于对方的避而不谈，叶橙保持担忧心态。
明天这个概念，他防备大于期待。
……
叶橙把沙漏拿到自己跟前。
当时间大概为晨间六七点的时候，他在窗外看见了横跨云雾的彩虹。
它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华若此时很平静，两人行船出发时候，她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那道彩虹，若有所思。
这艘船到了水面之上，便无需人的操控，它自行顺着他们心中的方向前往。
水雾并未退散，视线范围内也不见明朗。
此刻无风无阳，天色虽晴朗，但也并非明亮。
清澈的天空和上方的柔雾像是水面的倒影，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船，犹如踏进异域领地。
而似近似远挂着的那道尾端垂至水中的彩虹，因为过于精美和反常，有些像虚幻之物。
叶橙盯着船尾后面十米开外的雾气。
总觉得这里呈现出灰白色调的雾气，看起来并不简单。
他盯了大约几分钟，发现雾气中有动静。
叶橙皱起眉，是那些怪物跟上来了？
只是，出于不能靠近行船的缘故，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当他把疑问告诉华若的时候，华若笑了笑。
“不用担心，它们为我而来。”
“什么意思？”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行船穿过一道白雾，越来越靠近那道彩虹。
行船后发出很大的水花声，叶橙刚望过去，华若便道，“不用管，心念全想着前路即可。”
叶橙不想节外生枝，便站到华若身边，去观察因为距离的变动而显得越来越大的彩虹。
这样一望，他顿觉眼熟。
拿出自己的笔记一翻看，在角落里找着了那副画，彩虹的一端在混着数不清暗影的深水中，另一端指向天空的云涡之中。
叶橙握紧笔记，那种被人设计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
后面又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四周的雾气全部变成灰白色。
悄然间，天空已被乌云覆盖。
起风了。
叶橙盯着包围他们的雾气，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雾气在一点一点靠近行船。
他走到船边处。
华若提示， “别过去，小心被拖下去。”
叶橙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雾气下的水面，若有所思。
雾气渐渐发出呜咽声。
叶橙细看，是怪物发出的声音。
雾气往两边散去一些，水面上只覆盖了些薄雾，下方的暗影越来越清晰。
从船在水面的阴影处，延伸到视线所及最远处。
水面之下，密密麻麻。
叶橙保持冷静，退回到甲板中心。
转头一看，发现华若不见了。
他皱起眉看向四周，最终在角落处找到她。
她此时半坐在船边，俯身看着水面，表情有些奇怪。
叶橙颇为无奈， “你刚刚不是还说呆在船边容易被拖下……”
话音未落，一声惊雷炸响。
天空中一道蜈蚣似的闪电劈开云雾。
叶橙这才看清角落里当前的情况，顿时，浑身的血液凝固，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