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到本家交差暂居几日的葛家弟子总觉得精神疲劳。
他似乎总会在山门下瞥到黑影，想用手机放大拍下或是揉眼睛细瞧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一连多次了，弟子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从跑任务的疲劳中缓过来，不然怎么总看到幻影？
难不成，他见鬼了？
弟子后背一凉，难不成是他任务没处理干净，有怨鬼跟着他到了本家！
弟子越想越后怕，连偶尔看到的两个气息诡异的陌生人都不在意了，找到少当家葛炳文就是连环道歉认错自省。
葛炳文了然一笑，老神在在拍了拍小年轻的肩，“你身上气息平稳，不像是除怨失败招鬼的模样。冒失不可取，稳重二字要牢记在心。”
“是，多谢少当家教诲。”弟子心有戚戚焉。
这个小故事很快就被无聊到就差到处乱窜的朱星辰知道了，他知道，管谏诤就知道，江云也就知道。
江云立即找到葛方双，汗颜到：“师爷，请让我们下山吧。我身体已经恢复了，而且总要为了年轻弟子的心理健康着想。”
“哼，年轻小辈就是缺乏历练。”
葛方双满脸嫌弃，啧啧两声后还是叹了口气，“罢了。”
他握住江云的手拍拍手背，大家长语重心长到：“小云呐，你这一劫还没过去。但只要你固守本心，定能逢凶化吉，今后平安顺遂再无忧虑。”
“谢师爷教诲。”
“老葛说的不错，你要是遇到了事也可以让葛炳文这小子帮忙。他小年轻认识的人也多，找起关系来方便得很。”
句弘河犹如鱼游入海放虎归山，不见在调查局时的懒散颓废，面色红润仿佛年轻了十岁。
江云：“句大爷，你也来了。”
“哼，算个你下山的时间还不是易如反掌。”句弘河骄傲到，“我也只是卖老葛一个面子，这几日帮他去训一训几个分家的小辈，没立马来看你的情况。”
这几日江云陪葛方双吃饭，偶尔确实能听见远处传来中期十足的吼声。
他用那双奇诡的眼睛上下好好扫了江云一遍，欣慰点头，“现在好多了，比起你刚入职那会儿也更精神了。”
“多谢句大爷关心。”
“下山后也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葛方双叮嘱到。
收到两位老人慈祥的眼神与关怀，江云内心难免触动。
从小时候被抛弃时，他便告诫自己不能依靠他人，遇事总想着自己独自解决。
但现在，他转头时忽然发现，原来他身后还有这么多人。
葛炳文开车送他们到山门，远远就能望见山门下站着的孤独高挑的身影。
楚伏天果然始终没离开过。
江云一下车，楚伏天便上前牵住了他的手，湛蓝的眼能看清他的灵魂，宝物恢复了干净澄澈，楚伏天自然高兴，眉眼也更柔和了。
葛炳文挑眉，不顾暧昧的气氛，无视朱星辰和管谏诤的眼神暗示，开口问到：“留给你的车呢？”
话音刚落，一旁的树林中传出一阵树干碰撞与树叶簌簌掉落的声音。
光天化日之下，葛家本家门口，异类的漆黑触手就这么明晃晃捆着同样黑的汽车涌来，原来小轿车被他竖着藏进了树林。
触手看着还没有汽车轮胎粗，但光是一根就能将汽车拎起，几根合作能轻松将汽车当球盘，看祂们轻巧放下汽车没发出一丝声响就知道。
汽车表面完好无损没有一点剐蹭，管谏诤自觉走近了驾驶座，朱星辰朝葛炳文挑衅露齿大笑，也迅速溜上了副驾驶座。
葛炳文：“……”
他不会强求非人类懂人类的礼仪，他只会怜爱落入狼群的小绵羊。
“时间不巧，每逢过年本家都得早半个月开始准备起来，所以零一组的人也已放了假，从现在到节后，调查局估计只有二三组常驻了。”
葛炳文给了江云一个抱歉的眼神，“不过这种时候的委托一般也就是找找丢失的小猫小狗，不会有大事，你们应该应付得来。”
朱星辰拉下车窗探头：“你还说呢，上一次找猫的委托还是我们做的呢！你们零一组就起到一个转接的作用，不用你说。”
“总之就是这样，下山回去后注意保暖，有事直接电话联系。虽然我不在山下，但山下认识的人很多，两位老人没说错。”葛炳文留下了私人电话。
江云将手机号保存下来，“我知道的，谢少当家关心。”
“走吧，天冷，别吹太久风。”
楚伏天耐心等江云说完才揽着他的肩走向汽车，而在葛炳文看来就是对他不耐烦。
江云无奈一笑，“我这才站了多久啊，你呢，在这里等了多久？”
楚伏天摇头，“不知道。你不在，时间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所以没数过。”
眉眼深邃脸庞冷毅的人说情话却信手拈来，江云脸颊飞上红霞，闭嘴不知如何回应，只能顺着他的意缩进后座装鸵鸟了。
葛炳文看得嘴角抽搐。
葛家的少当家年轻有为，同样的眼光甚高，所以目前还是单身。
他对着楚伏天甩手：“快走吧快走吧。”
楚伏天点头道别，然后坐在江云身旁，还将风衣脱下盖在了他身上。
他有意讲风衣裹紧实了些，还对空气挥了挥，不知是要撇去江云周围谁的气息呢。
汽车咕噜噜向山下的城市驶去，葛炳文放下道别的手，表情严肃。
“望一切顺利。”
*
自五六组集体出动接放假后，零一组也跟着各回各家，连前台都不留人。
调查局真的只剩二三组了。
许是临近春节，江云连在上班路上都没见到多少人。
也可能是天气太冷，就连出门溜达的老人都少见，更别说窝被窝泡空调的年轻人了。
唯有打工人还需要吹冷风赶通勤。
虽然二三组没有上班打卡要求，平时也无所事事，但江云还是会保证在九点前到岗，这是他自己的原则。
荷城的春节气息并不浓郁，没有人气，更加冷清了。
但这座城市无功无过，不是老师最爱的尖子生，也不是最头疼的吊车尾，这样的孩子最不会引起注意，身处老城区的旧房子更不会让人在意。
这样的氛围总会让人感到孤独，好在江云身边还有楚伏天。
可异种的喜爱难免热情了些，江云也不适应小情侣之间的腻歪，楚伏天喜欢形影不离，而江云觉得两人总要有各自的私人空间。
【江云，刚刚新到了一批理智顶液，你来杂物室拿一下吧。】
郝主任？
江云手机收到了郝笑发来的消息，这个自从他开始上班便没怎么见过的领导终于刷了下存在感。
“江云？”见他起身，楚伏天询问到。
“郝主任说有新的理智顶液到了，我去拿一下。”
“我陪你。”
果然很粘人，江云笑着摇头，他轻拍胸膛说到：“你一直陪着我不是吗？”
楚伏天也抚上自己的胸口，准备迈开的长腿收了回去，算是被江云安抚住了。
缩在一旁的朱星辰和管谏诤早就习惯了这两人的暧昧氛围，就连朱星辰都懂得不插嘴“我去吧”的话。
调查局没什么人，自然也不会开中央空调，走廊和大厅上格外冷清，江云寒毛都耸立起来。
郝笑似乎是见发了消息人没来，有些着急地直接在走廊上等了。
第一次见郝笑主任时，江云光看他的面相就觉得亲切。
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和楚伏天他们相处太久的缘故，江云看郝笑哪哪都不对劲。
郝笑维持着笑容，他脸颊的肉都被挤了上去，“其实还有件事，刚入职时，你不是说合同中没有提到社保与工伤处理嘛，现在年前要进行归档，正好调整一下合同，来重新签一份吧？”
这对待合同的态度也太随意了吧？
江云考的是公务员，不是随便做个小学加减法就上的无名私人企业，就算异常调查局不能用寻常标准衡量，但也不是这么个随便法。
他忽然灵光一现，“郝主任稍等，我去叫楚组长过来一起看吧。他在调查局待的时间长，应该更了解合同的事……”
郝笑目露遗憾，挤出的笑容也淡了三分，“这么谨慎啊，那不好骗了。”
江云立即警惕起来，“郝主任？”
郝笑继续自顾自说着，“我原本以为，留下的这个最后保险只是个没有位格的好笑的边角料，没想到‘好笑’的成了我当初的想法。”
郝笑白胖的皮肤逐渐膨胀，祂的心好似要爆炸一般，强烈的光都能透出骨骼与肌肤。
“不得不说，有时候从一个婴儿身上也能得到启发。”
江云眼前一片白光，他无法捕捉到俄尼里伊的身形。
“比如要隐藏自己时，将记忆一同封印是个绝妙的想法。他能将自己关于你的记忆抛却，我自然也能将身份的记忆封存。”
“直到‘我’留在地球上的其祂分身全部消失，我这张底牌才会跳上牌桌。”
“郝笑”的声音逐渐空灵，却仿佛有着捕捉灵魂的力量，江云身体未曾移动，可总觉得自己在不断向祂靠近。
忽然，某种力量温柔但不容置喙地合上了江云的眼眸，在一片黑暗中，他听见了骨骼碎裂声与血肉碾压声。
很快这些声音他无法分辨出来，混乱又吵闹，好似身处战火之中，只是交战双方都默契地避开了他。
江云有些迟疑，他刚想开口呼唤楚伏天，整个人便忽然失重，但没有下落的感觉。
他应该不在调查局二楼了，江云能做此判断，因为周围连空气都消失了，他无法呼吸。
先前楚伏天塞进来的肉再度发挥作用，窒息迅速缓解。
在他自己看不见的角度，江云皮肤表面出现了一层莹白色的保护层，他就像是混沌中唯一明亮的珍珠。
“江云，别担心，安心等我。”
楚伏天的声音在脑内响起，江云自始至终都很镇定，无论是先前的突然失重还是现在晕眩的旋转。
获胜者的嘉奖怎么能在颁奖前被损坏呢？俄尼里伊也是这么认为。
所以祂允许楚伏天送江云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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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