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污染

楚伏天仿佛没看见零一组抢人的决心,他冷冷对黄晔问到:“葛炳文人在哪。”

“就在办公室,组长今天一天都在。”黄晔笑眯眯的,好像他一早就知道。

朱星辰抖了一下,“哪有正常人类会天天算别人行程的,你们不累我们还膈应得慌呢。”

黄晔摇头,“哪有算别人行程,不过是组长自己算自己的一日安排罢了。”

是说葛炳文算到今天会被楚伏天找?

说起来要让江云休息何必要回调查局,直接送人回家不就好了,反正他俩住一起好多天,楚伏天肯定有江云家的钥匙吧。

楚伏天点点头,抱着江云就往零一组办公室闯。

朱星辰因为黄晔的话感到恶寒,回过神想跟上时,便见管谏诤回头拉着他回二三组医务室。

“咋了这是?不需要我俩当门神吗?”

“你也知道是门神。不用了,组长让我们先写委托报告,交上去就可以下班休息了。”

朱星辰犹豫半天还是乖乖跟着走了。

他要抓紧写报告回去好好洗澡,把一身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气息洗掉,然后找小明兮兮他们吃饭好好吐槽一番!

零一组办公室内不见人影,只有中央空调还在呼呼吹着热风,句李海他们或许是出委托了。

楚伏天脚步不停直接绕过屏风闯入葛炳文的地盘,而他本人正展开一张折叠床,时机分毫不差,床铺刚稳稳展开江云便落入其上。

“你们这是去哪腌制了,身上恶意这么浓烈?”

葛炳文刚掏出一张符箓,黄纸便自燃起来,灰烬簌簌落下被楚伏天截住,没有一缕落在江云身上。

葛炳文瞥了眼,又拿了面巴掌大的圆镜出来,镜框是木头做的,楚伏天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是制作江云辟邪木牌剩下的边角料做的,毕竟是你养出来的树,光挖树心太奢侈,剩下的就都再加工了一下。”

“嗯。”楚伏天不在乎废料的去向,他只在乎江云。

葛炳文继续动作,他斜着镜面悬在江云身上,好让自己能观察镜面中的他。

镜中,江云还是江云的模样,然而眨眼间,镜面像是被孩童用木棍打浑的水面,涟漪激荡,“咔”得一声,一条裂痕贯穿了镜面。

葛炳文:“……”

看来今天是拿几个坏几个了。

虽然葛家少主不缺钱也不缺法器,但这样霍霍也会肉疼。

“江云这情况,楚组长有先处理过吗?”

楚伏天沉默半晌,“没有。”

他不是不知道江云的糟糕状况,就算神明的肉完全修复了江云的身体,精神灵魂上的裂痕却手足无措。

楚伏天不敢动。

有些人会将玻璃弹珠高温加热后放入冷水,弹珠内部便会出现独特漂亮的裂纹,表面摸起来光滑没有裂缝,内部却是无法恢复的冰裂。

被异种影响的人类灵魂也是同理。

楚伏天不敢触碰江云的灵魂,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用力过猛,将脆弱的灵魂撕裂。

趁现在还算完整没有开裂时,让能蕴养灵魂的专家来才是最优解。

葛炳文不再拿出妙妙工具,只手掌悬浮其上,慢慢探过江云的额头、胸口,特别是两肺,再到手臂,双腿。

他到底不是人形便捷核磁共振仪,葛炳文只知道江云浑身脏兮兮的,不是物理上的,是精神上的。

左上臂更是混浊,两肺反而情况良好,相交起来还算清爽。

葛炳文这小小的办公室内也没有灵魂干洗机,他掌握的法术再多,也不可能眨眼间将人的灵魂修复。

灵魂的创伤啊,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结痂消失的。

“江云情况不太好,调查局条件有限,我道行也浅,要想将人彻底治好,恐怕得本家老祖出山。”

葛炳文再怎么自谦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他平日被人尊敬惯了,有话直说一点也不委婉,所以“临终关怀”一般都是黄晔代为传达的。

只不过对于江云,他还想挣扎一下。

“目前的措施自然是远离污染源。黄晔和你说了江云转组的事吧,楚组长你的意思是?”

楚伏天沉沉望着江云苍白昏睡的脸,没有回答。

自傲的少当家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葛炳文也没了好气,“哎,你觉得人类可能与怪物进行交流吗?可不是人类不示好,而是怪物听不懂人话。”

“若你真想保护江云为了他好,放手吧,他这个状态不能再躺在浑水里了。”

不知哪个关键词触发了开关,楚伏天终于开口:“这件事明天会上再说。只要你们能说服我,我自然不会把人绑在身边。”

*

江云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可精神依旧疲惫,他实在撑不起沉重的眼皮,某楚姓组长还惯着他。

昏沉的黑暗间,楚伏天的声音渺远模糊,但让人安心。

“……我们到家了,别担心,继续睡。”

“安心休息,不用急着上班。”

“今天有临时会议,我先走了,有事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会立即到你身边,别怕……”

江云感觉自己比冬眠的动物还能睡,不吃不喝也没事,不存在饥饿的折磨,好像只要他想,就可以一直沉睡下去。

不过还是算了。

无梦的沉眠中什么都没有,醒来,他才可能拥有一切。

睁开眼——

原本白净的天花板变成了龟裂的褐色鳞皮,表面充斥着肮脏的棕红色的烟幕,一条条沟壑中填满了未干涸的深色血液,整片天顶都在呼吸般鼓动着。

铃兰花样的白炽灯泡被一个个充满血丝的眼球取而代之,它们正盯着刚睁眼没多久的江云。

他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五秒,再次睁眼,眼前的景物并未改变,只是颜色浅了一个度。

江云叹了口气,他拨开身上如海蜇皮一般的被子,穿上干瘪虫茧型拖鞋,踢踏到无法打扫干净的沾满组织肉块的卫生间,拍上僵硬的触手接了一杯果冻质感的血水,从肉虫中挤出指甲大小的内浆,开始用缠绕着漆黑毛发团的白骨牙刷洗漱。

在江云眼前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家中,他日常生活的动作依旧流畅没有一丝犹豫。

如此诡异他似乎早已习惯了。

去宁阳镇之前,他眼中的世界已经蒙上了一层“怀旧”滤镜,回来之后,则变成了浓重的“克系”滤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算他能大心脏到习惯变得诡异的世界,但长时间下去肯定会精神崩溃的。

江云打开医疗箱,拿出许久未动的被牢牢绑住的试管。

他盯着冰蓝色的液体,原本澄澈的液体此时似乎浮游着不少米粒般的小虫,他眼神中没有分毫希冀,有的只是无奈。

江云叹了口气,“总比没有好吧。”

豪气地一口灌下去,闭目养神了一分钟再睁眼,眼前依旧是扭曲恶心的场景。

看着医疗箱中仅剩的三支理智顶液,江云只能认命。

好了,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视觉幻觉了。

“楚……”

对了,他在昏睡中听见过楚伏天的声音,今日有会议他不在。

江云回头,两人同居后他客厅的沙发就归了楚伏天。

在他的视角,原本米色的沙发上印着一个血色的人形,又像是细长的椭圆茧。

江云走近,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盯着血色印记,半晌,他紧闭双眼伸手轻抚了一下。

没有湿润没有粘腻,就是正常沙发皮的质感。

看来诡异只影响了他的视觉,可总有种空虚与惊悚扎根于心的不安,就像是总有气息吐在你后颈,但转头不见人影,又像是脑中挥之不去的想法——

【有人在你背后】

不能再想了。

这种时候越是发散思维,大恐怖便越能渗透全身。

他需要转移注意,延缓灵魂上的侵蚀。

江云凭记忆与感觉迅速换好衣服前往调查局,以前“怀旧”滤镜时他还想自己扛一扛,现在可不能闭嘴不言独自凋零了。

踏进大门,他便见到一张被蚊虫萦绕看不清的脸。

对面“看”过来,“是江云啊,最近二三组应该没活吧,怎么脸色恹恹的?”

声音也像是在虫群中萦绕,被杂音混淆,好在能分辨出是五六组的苗君仪组长。

江云撑起一丝微笑,“最近风太冷,可能是冻到了。苗组长怎么这个时候在大厅站着?”

“哦,这个啊……”苗君仪踟蹰着,她对着其他人随时都能张口就来,可面对江云她总有些心虚,“这不也快过年了,年前正好是一次大任务,全组出动快速解决,组员们也好早些回家过年,所以我在申请局里的大车子呢。郝主任在开会,我就先在前台登记了。我说,黄晔你能不能快点?”

“苗组长雷厉风行,她所下达的命令一定会立即执行,包括她本人也不例外。”江云眼中的黄晔同样是一张模糊扭曲的脸,看不见五官,声音也像隔着鼓皮,“五六组这避风头的速度,我们零一组都望尘莫及。”

“得了吧,你们天上斗法的可别殃及地上的池鱼,就算我不懂道法,也懂蛊虫的异常。我作为组长,当然得以组员安危优先。”

“苗组长说的是。车辆信息登记好了,钥匙找楼下大爷拿。”

苗君仪点头,她路过江云时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怜悯,抬手想拍拍他的肩,终是又放下了。

“再见江云,提前说一句新年快乐了。”

“新年快乐苗组长。”江云微笑着回应。

苗君仪急匆匆走了,她这架势倒是像要去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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