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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苗约莫是“植物界”的运动翘楚，路禾溜得相当快。
她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捧着那张画纸，下了台便偷摸至观众席的最后一排，蹲着。
只是蹲着。
就好像当真是春泥里将将冒出头的小禾苗。
到了散场时间，蹲在最后一排的路禾才谨慎起身没入人群。
然而在走出学风礼堂前，路禾还是状似不经意的瞥向了舞台……
舞台上只有零星几人。
夏知周。
夏知周的助理？
北城大学的老师？
另一边，舞台与观众席的交界之地就显得十分热闹了。
一群观众在那里围挤着呼喊着夏知周的名字……
现下又不是凛冽着寒风的冬季，至于这么上赶着挤在一起取暖么？
路禾撅着唇小声吐槽。
唯恐吐槽还不够，面上还带着十足表现内心的演绎。
“哦呦！”
忽然，路禾不知被什么吓得身形一抖，视线登时转回了学风礼堂的门边。
“妈妈呀~”
她下意识出声。
惊吓忽然而至，唤出了她最本能的感慨词汇——妈妈。
妈妈呀！
好可怕的知周！
差一点又被逮到了！
差一点又被逮到的人再也不敢看向舞台。
路禾紧随着多数观众走出学风礼堂。
她一刻不停，就好像北城大学的校园风景尤其不堪入目。
前一回与某人一同经过的风景此刻都无心驻足，就好似身后有追兵，就好似前方有伏击。
不过是上了一堂公开课而已……
何以将故事的结尾骤变成了如此紧张的局面？
……
……
不出所料，夏知周并没能在舞台边呼唤的观众之中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出于礼貌，夏知周与助理一同感谢了筹备这堂公开课的工作人员。
不过是走回后台的短短路程，助理梅琳达便与工作人员发展成了一对配合默契的相声搭档。
两人一个捧哏一个逗哏，生生将刚才的公开课吹捧上了天。
夏知周本是惯常淡然的模样，只不过在听到他们提及部分公开课的入场券是采取邮件预约的情况以后，她忽然来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
“Linda~”
乘车离开北城大学后，夏知周忽然开了口。
“麻烦你帮我跟处理预约邮件的老师联系，我需要借用那个邮箱一段时间。”
梅琳达闻言震惊无比。
自家老板什么时候转、性、喜欢上了溢美之词？
她不免在心里盘算起来。
要不要回去跟工作室的大家交代一声？
以后迎接老板就用“空前”“壮大”“丰富”的赞美之词？
没有等来梅琳达的及时反应，夏知周随即意识到这位助理的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发散思维了。
夏知周点了点扶手，
“如果之后工作室里有人改变了讲话风格，我并不介意让他们的年终奖减半。”
“老板！年终奖这种事只需要财务部费心，我们工作室坚决不提倡老板能者多劳。”
梅琳达立刻收了号召大伙一起吹彩虹屁的心思。
很显然，今天的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出来，她的老板还是那个夏知周。
……
……
路禾回了星桥小区的家。
老远儿，路禾就注意到自己家单元楼外有几个陌生人在忙着什么……
走近了一瞧，原来是在忙活吹气球和系气球。
粉色的、红色的气球，还有单元门玻璃上新贴出的“囍”。
好嘛，这一切无不提示着路禾——邻家有喜。
分明是工作日的上班时间，单元楼外的老槐树下却聚集了不少人。
路禾定睛一瞧。
好嘛，一个单元的大妈们似乎都在这儿了。
她心里暗道不妙，可终究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上前硬着头皮打招呼，
“阿姨们好~”
接着，她看向槐树下的另一人，
“妈~”
路禾也不晓得，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唐女士总能不落人后？
她甚至拿出单肩包里的手机确认了时间……
明明才五点半不是么？
这个时间点，她亲爱的唐琴女士不应该才刚刚下班？不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么？
路禾凑到唐女士身边，乖巧地揪着唐女士的衣袖甜着嗓音问，
“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啊？”
“怎么？你老、娘我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你管得事还挺多的！”
路禾一噎。
不妙，不妙。
谨防一会儿被大妈们的讨论波及，她赶紧回家、钻回了自己房间。
回星桥小区前还盘算着偷懒一回、回父母家贴春膘的路禾，换好家居服后就钻进了厨房。
看看菜架上有什么，再看看冰箱里……
在出租屋的小窝里勤劳的路禾，回到亲爹亲妈家还是得勤快做饭。
路禾现在一门心思期盼着唐女士能看在自己如此勤快的份上，不要在晚餐的聊天中涉及恋爱、相亲与结婚的话题。
掰着小白菜，路禾努力回忆着楼上的邻居。
是哪一家结婚呢？
三楼的？
女儿还在上高中，排除。
还有个儿子在上小学，排除。
四楼的？
女儿看起来跟自己上幼儿园的小侄女一般大，排除。
五楼的？
似乎从来没见过那对中年夫妻的孩子。
六楼的！
路禾突然想到前两年才搬进单元楼住在六层的邻居。
那户人家的女儿似乎是个姐姐？
……
……
在单元楼外与邻居们聊了会儿天又看了会儿热闹，唐女士才舍得回家。
回到家，原还打算下厨的唐女士意外发现姓路的父女俩都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餐。
唐女士默默翻了个白眼，嘴上还“呵”的讽刺了一声。
“怎么？这个家里唯一的外姓人今天终于得到上天的恩赐了么？我怎么记得今天的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怎么您二位姓路的今个儿这么勤快啊？”
唐女士瞥向冲着她露出讨好笑容的父女俩，嫌弃似的走进厨房检查了一遍父女两人洗好的菜、切好片的肉，又瞧了一眼已经插上电的电饭煲……
“你俩总不至于在饭里头给我下毒吧？想毒死我，你们父女俩好过是不是？”
路建国满脸讨好的拼命摆手，
“那哪能呢？先别说咱这家是由姓唐的当家作主……我们父女俩要是离开了唐夫人也不能活啊！饭吃不饱，衣穿不暖，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香。”
路禾赶紧附和，
“就是，就是。妈，我们俩怎么可能在饭里下毒呢？我跟我爸主要是看您最近辛苦了，给您减轻负担……”
“呵~”
唐女士这回翻了个标准的白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肚子里的小九九……路禾！你刚才回来的时候可都看到了啊，那单元门上贴了那么大的囍字，你总不是个瞎子？还有那些气球……楼上的姐姐明天可要出嫁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啊？”
路建国还想跳出来打圆场，
“先吃饭，吃饭。闺女也忙工作忙了一个礼拜了，好不容易得了会儿空还知道一回来就给咱俩做饭。这年头，能吃上自家孩子做的饭可不容易，那是多少家长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路建国，我警告你，你少给老、娘打哈哈！我跟你姑娘说正事呢！”
关键时刻，战术后退。
路建国后退了一步，立刻将战场还给了唐琴和路禾。
趁夫人发脾气之前，退避三舍保命要紧。
何况这事终究跟他老路没关系，主要是小路同志的锅。
路建国递给路禾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路禾回了他一个白眼。
这么多年，她早就看出她爹路建国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快转舵手。
任何豪言壮语只要搁到唐女士面前都是虚的！
半小时前说好的“爸爸保你”呢？
保我什么了？
“路禾你今年多大了？”
路禾抬眼看向唐琴。
唐女士挑眉的意思，明显是要她回答。
“27。”
“还27？你现在都已经在吃28的饭了，还给我27？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唐女士倏然一顿，叹了一口气，心很累。
“我今天也不跟你说别的了，省得你又跟我犟嘴说自己还年轻。你知道楼上那明天出嫁的姐姐有多大？29！你知道刚才在楼下，三楼的谢阿姨是怎么说的吗？她说：楼上那个老姑娘可终于嫁出去了！”
唐女士坐进餐桌边，半晌不吭声。
唐女士不出声，路建国和路禾也不敢吱声。
“……这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再过一年，最多再一年，你也是人家眼里的老姑娘了！这都已经不是你妈我这么觉得了，看到没有，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其他人就是这么看你的。你非得等到时候让人家指着你妈和你爸说，唐琴和路建国的女儿连个喜欢她的人都没有？你非得到时候让人家指着你说，这老姑娘怎么还没嫁出去？”
路禾耐着脾气，笑了笑，
“他们又不会当面对我说，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呗。反正没传到我耳朵里，我干嘛要整天幻想别人说了些什么？”
“这都不是幻想了！人家就差当你面对你说了！”
“妈~要不我先做饭？等我炒好了菜，咱们再聊？”
“我不饿！我气都气饱了！你们姓路的吃好喝好去！”
主卧的门被摔得“咚”一声大响，唐琴回了房间。
路建国和路禾看向彼此，无奈耸了耸肩。
“哎~”
路建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得拍了拍路禾的肩，老生常谈道，
“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你没有个好着落，她总得担心你。”
……
……
五菜一汤，有荤有素。
餐厅里没有交谈声，路建国和路禾默默吃着晚餐。
显然，因为这样的沉默，父女俩的胃口都没能多好。
草草结束了晚餐，路禾回到了四合院的小房间。
从单肩包里取出那张夹在笔记本中间的画纸，她指尖点了点画纸上的那个自己……
又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塑封膜，将画纸塑封保存了起来。
……
……
很多时候，生活并没有那么可爱。
呐，坚持下去真的很累。
可妥协也只能换来一时的轻松。
但她还是想做一只可爱的小禾苗。
坚持下去就会可爱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