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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为征收决定和挑选评估公司的事四处忙碌，但这并不妨碍马秀芝腾出时间炖一锅好汤。
四合院终于迎来了初春。
这两日，蚊虫也开始现身。
为了答谢路禾之前帮忙修补破洞的纱窗、纱门，马老太太今天特地去菜场买了好料。
院中央的小煤炉上搁了一口纯手工打造的砂锅，锅中的汤正鲜。
注意到隔壁四合院的夜灯已开，让夏知周今日有口福的人却迟迟未现身。
夏知周忍不住问了老太太一句。
“那孩子好像在给出租屋里修东西，刚才回来的时候跟我打过招呼了。”
老太太端起择菜的筐，
“不然小夏你过去看看。万一小路需要帮忙，你也能搭把手。”
老太太话音将落，夏知周人已经转向了院门方向。
即便老太太不提，她人已经打算去隔壁四合院一探究竟。
……
……
跟着电钻声寻至四合院的某个公共卫生间，夏知周所寻之人正在卫生间里专注的忙碌着。
笃~笃~
听到敲门声，此刻身份已然转换成出租屋管理员的路禾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寻声望向卫生间门口。
“嗯？知周？”
本是半蹲在墙的女孩直起身。
路禾有些局促地拍了拍自己满是灰尘的双手。
夏知周见此有些犹豫地问，
“你这是在……修马桶？”
路禾抿唇一笑，
“不是修，是换。”
她轻松地指向挂箱式冲水马桶下方的崭新水箱，
“这个是刚买的。我打算换个新的。卫生间里的马桶这两天一直在漏水，我看了看，里面的浮水装置好像出了问题。下班的时候，我去了几家五金店都配不到配件。就这么放着不管也太浪费水了，不如一鼓作气换个新的。”
“你自己换？”
这下子，饶是夏知周都有些惊讶。
27岁的小禾苗如此深藏不露。
居然还有换马桶的技能？
可夏知周分明已经见到了路禾脚边的冲击钻……
你会修马桶？
还会用电钻？
夏知周到底没能问出口。
这两句话一旦问出口，显得像是在质疑小禾苗的能力。
她只是走近路禾，同样半蹲起身子，温柔地问道，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
……
夏知周犹记得自己最近一次见到电钻……还是在几年前。
常住于美国华盛顿的一位雕刻家朋友送了她一块原石当圣诞礼物。
在工作室久坐无灵感，夏知周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块原石上。
她联想到隔壁正在重新装修的住宅，又联想到装修师傅手中的电钻……
于是当天下午，助理Linda接到了一个临时任务——去材料行买一把无线电钻到工作室。
装修师傅手中的双把头有线电钻看起来相当骇人，夏知周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单把头的小型无线电钻。
那块原石最终被钻成什么模样……
夏知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至于那只被遗落在工作室里的无线电钻，她倒是印象尚存。
似乎在那之后，电钻就被收在了库房里。
如果打扫清洁的阿姨不曾发觉到它，那么它的命运就只能是与灰尘为伍。
时隔数年，夏知周再次见到身边人正在使用电钻。
还是双把头的有线电钻，正是装修师傅们常用到的那款——博世电钻。
居然还是一个女孩子在使用……
还是小禾苗在使用……
对夏知周冲击感最大的，自然是路禾在使用这种双把头的有线电钻。
小禾苗在她眼里，一直类似于小松鼠。
是那种喜欢藏起松子吃饱饱的小萌物。
眼睛一定要特别萌，特别漂亮。
然而此时此刻，某只可爱得让人想收进口袋的小松鼠……
脚边忽然出现了一只双把头的电钻。
如此违和感的画面，着实令人捧腹。
真的无法预计，这只小松鼠还能给她带来多少惊喜。
……
……
专注于测量数据中的路禾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人仔细地打量着。
安装师傅路禾此刻正全神贯注于自己手中的量尺。
她一手拿着长直尺，一手拿着大号铅笔，比量着新挂箱的挂钩间距。
紧接着，她拿出了口袋里的卷尺，开始测量水箱挂钩至箱底的高度以及水箱下方直管的高度。
将位置点在墙面一一做好记号，再将直尺与地面平行并平移至位置点。
两个挂钩在墙上理应出现的位置很快便被路师傅确认了。
一旁的夏知周十分安静。
自路禾婉拒了她的帮忙提议以后，她便一直这么安静着。
直到看到这里，夏知周确信眼前的女孩是真的非常会生活。
这样的会生活包含了不少意外的惊喜。
譬如说：关于纱窗、纱网的补洞技巧。
譬如说：会使用电钻。
再譬如说：能够独自安装挂箱式抽水马桶。
眼睁睁看着路禾熟练选择了与膨胀螺丝相匹配的钻头……
又眼睁睁看着路禾在墙面瓷砖的记号处使用电钻打出了两个小洞……
紧接着，路禾拎起脚边的锤子将膨胀螺丝敲进墙面，再挂上挂钩。
新水箱朝墙面对位合拢，水箱便稳妥的卡进了墙面挂钩。
像位老师傅般，路禾将挂式水箱前后左右摇晃了几次。
确认没有松动以后才露出一脸大功告成的可爱模样。
夏知周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摸了摸路禾的脑袋，由衷感慨道，
“好厉害的小禾苗~”
登时害羞的小禾苗，眼睛里流露出开心以外还有些小得意。
“我是第一次做这个~”
“第一次？”
夏知周被她惊讶到。
以她方才的熟练程度，哪里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路禾腼腆地笑，故作忙碌地收拾起脚边的工具，
“其实我今天才第二次用到它。”
她伸手点了点工具箱里的电钻，
“上个礼拜才买了它。昨天在自己房间，试着钻了几个膨胀螺丝。”
夏知周的眼睛亮极了。
她一直不肯让自己错过路禾的表情，即便对方因为害羞而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我们小禾苗太厉害了~”
故作深层的路师傅提起工具箱，偏着脑袋朝夏知周一笑，
“嘻嘻~”
仍是蹲在地上的夏知周见此却是笑出了声。
这哪里是只小松鼠？
这分明是一朵可爱到犯规的小禾苗~
……
……
经过晚餐时间的仔细追问后，夏知周终于认识到了路禾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有多厉害。
路禾的父母家在几年前换过一次挂箱式抽水马桶。
当时路禾就站在安装的师傅身边，盯梢一样偷学着人家的手艺。
嘴甜又好学，师傅也很乐意为其讲解一二。
于是乎，围观过一次师傅安装过程的小姑娘便记下了使用电钻以及如何更换挂箱式马桶的步骤。
在今天以前，路禾稍稍算了笔帐。
请一位师傅上门安装……上门费200块，安装费100块。
而买一把品牌电钻，大概300多块。
请一次师傅上门，只能解决一次问题。
可若是买到了师傅手中的工具，将自己变成师傅……
她接下来可以省到的钱不在少数。
要知道，她每个月领到的出租屋管理费用当中还包含了日常维修费。
如果她请到的是路禾师傅，那么省到的钱就是自己的呀。
精打细算的路禾当即决定由路师傅出面解决马桶的问题。
……
……
路禾回家以后，马老太太还在跟夏知周感慨路禾的能干。
“小夏你是不知道，小梅说不定还记得呢！当时啊，小梅带着装修队来给咱们院子装修的时候，小路那孩子还过来偷师过。”
“嗯？怎么偷师的？”
“咱们四合院的有个卫生间一开始不是有些漏水么？老房子嘛，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小梅带着师傅来给卫生间重做防水的时候，小路那孩子正巧在路口的公交车站遇到他们。她看着人家提着防水材料就跟人师傅聊了会儿天。问了人师傅，防水材料买哪家的好？卫生间的防水最好做几回？卫生间的防水应该做到多高最好？”
马老太太抿了口茶继续道，
“哎呦，问得可仔细了！小路本来就是个嘴甜的，反正是跟那俩师傅一起站在那儿等公交，就给人师傅一人买了瓶水，还递了包烟。咱们的防水师傅明明等到公交车了都没舍得上车，就站在那里跟她讲着做防水的注意事项。讲得别提有多仔细了。讲到最后，三人讲到一块儿，俩师傅直接接了他们四合院的防水活……两个卫生间都重新做防水，只要小路给1500块工钱！你想想看，既要敲掉卫生间原来的瓷砖，还要做防水，还要贴新瓷砖，工夫都得花不老少。要我说，这1500就跟白干似的。”
“奶奶您怎么这么清楚？”
“我当然清楚喽~”
老太太一听这话，想想就乐，
“我当时出门去买菜，回来的路上累得慌就歇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了。小路当时还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她，那俩师傅也没认出来我。我搁那儿休息了半天，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讲话。刚才你说到小路自己动手装了卫生间的水箱，我就忽然想起来了，我当初碰到过的那女孩子肯定就是小路。”
老太太又笑，
“我之后还在巷子口碰到过她提着两桶东方雨虹（防水品牌）回来！所以说，那重新做防水的人绝对就是小路没跑了！真是个好孩子~当时居委会的刘主任还跟她聊过几句。她跟人家说，自己是特地跑到品牌家装市场，在专卖店里买到的货。人家防水师傅说了，只有在那里才能买到正品……”
夏知周完全掩饰不了自己上扬的唇角，就连眼睛里的光彩也无处躲藏。
不知何故，老太太明明夸的是路禾，她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快乐。
27岁的独生女，在不错的家庭条件中能够长成今天的模样……
当真是让人欢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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