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苦24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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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禾搭了夏教授的顺风车去市中心的商场。

路禾的表弟将在明天结婚。

刚刚,心血来潮的新郎官打来电话,想让表姐过去帮忙参考一款更加像样的西服领带。

想要在婚礼当天闪亮登场的新郎,临到结婚前一天仍在意着自己的着装。

“表弟结婚?”

“对呀,表弟!他才24岁,居然要结婚了!”

提到表弟结婚这件事,路禾就觉得糟心。

24岁的男人结婚,她当然不会反对。

她反对的是,表弟先行抛下她、结了婚。

要知道,表弟结婚以后,母亲唐琴那边的家族就只剩下她还没有对象、还没有结婚!

路禾有十足预感,明天的婚宴,她绝对不会好过。

除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不会让她好过以外,旁人的说叨也不会让她的母亲好过,进而让她的小日子更加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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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便感情亲厚的表弟结婚,明明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可到了长辈眼里的“大龄待嫁女”路禾这里,表弟的喜悦便是自己的难堪。

婚礼当天,清晨出发帮忙表弟迎接的路禾,收获的全是来自于“身边人”的“殷切问候”。

看似关心她生活的话语,实际上却造成了她的难堪。

无法让人心里好过的“关心”,岂不就是给难堪么?

这些所谓的亲朋好友怎么如此喜欢关心他人的个人生活?

小的时候,路禾不太能懂这些。

而随着近年阅历的丰富,她似乎已经能够将原因摸索出一个脉络。

她猜想,这大概就是来源于人性的比较心理。

或者通俗点说:

多数的普通人其实根本看不惯身边人比自己过得好。

那些所谓的“身边人”,实际上一直视你为“敌”。

比方来说:

绝大多数的小康家庭实际上非常明确自身与富豪家庭的差距。

除了偶尔会说些酸话、道出一些羡慕外,其实他们并不会将自身与更高层的经济、文化家庭进行比较。

人似乎习惯于与自己类似、相近、亲近,或是差不多的人进行比较。

在比较级这个层次里,大多数人会选择拿自己的身边人进行比较。

就像小的时候,家长或是旁人会将你的同学、你的同龄人拿来与你进行比较。

这些人很少会选择一名远在大洋洲彼岸的陌生孩子与你比较。

他们常常会选择你认识的、他们认识的、你熟悉的、他们熟悉的拿来与你对比,然后对比出现他们所谓的真章。

诚然,这些比较并不是只在孩童和学生时期才会有的活动。

在你的一生当中,或许在所有面对“熟人”的时刻,他们都会将你作为比较级中的其中一项。

无数场无声的竞赛。

有时候你赢,有时候对方赢。

在这样的比较竞赛里,只有赢与输的区别。

既是竞赛,“裁判们”咬着牙也定要分出胜负。

至于“裁判们”能够从中得到什么乐趣?

大概就是他们自以为的“欣慰”、“遗憾”、“后悔”、和“开心”。

旁的人其实并不会感同身受。

不过,孩子们也不用太委屈。

并非只有孩子们在比较竞赛之中。

家长们也是从孩子们走过来的,即便换了身份,他们依然一辈子身处于这样的无声竞赛之中。

路禾近年已经看透了这种无聊又无趣的表象之欢、表层关心。

她已经能够看穿那些“关心”个人生活的身边人。

过去生活比路家过得好的,便抱着自身是否可以继续高一等的心理来“操心”她的人生大事。

若是路家姑娘找的对象依旧不如自己家的孩子,或许还会在心里轻蔑一笑:

我就知道,老路家翻不起什么浪。

至于那些过去生活比路禾家差的……

这些年每逢遇到路家人的场合或许都在一直暗暗较劲。

当家长的可能是没机会了,可孩子还有机会。

若是孩子学生时期鲤鱼跳龙门的机会错过了,至少还能全心期待着自己的孩子在终身大事上扳回一城。

一群活在他人眼光中的人……

总是在比较,总是被听不见的声音影响自己的心态,总是被脑海中臆想的声音影响自己的生活。

就像母亲唐琴总会在提及人生大事时说起那句,

“你要找一个好人家。至少要比我们家过得好,还要对你好,不然有一堆人等着看我们家笑话。”

小的时候,路禾还会将此归结于当妈、的庸人自扰。

她许多次想问:

那一堆等着看我们家笑话的人到底在哪里?

可这几年,她到了穿梭于“身边人”酒席的年纪,到了思想逐渐成熟逐渐领悟得道的人生阶段。

路禾眼看着那些状似“殷切关心”的面庞,他们或熟悉或是听说过,或是只能在脑海中冒出“你哪位?”……

她逐渐意识到,试图把控她人生步态、干涉她人生选择并非完全出自于父母本身滋生出的心态。

她的父母,或者说许多人的父母,从出生开始便被这些或熟悉或是听说过、或是“你哪位?”的人影响到了,深深影响到了。

这些人,这些关心背后可能存在的声音,还有无数次的无声比较使得她的父母无法潇洒、无法充满勇气。

无法潇洒说出一句“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我的孩子”。

无法勇敢地对她说出一句的“你怎样都好。”

他们尽到了家长的责任与关怀,他们心中有爱并奉献了爱。

他们诚然希望自己的孩子活得开心,可他们也无法做到只愿自己的孩子活得开心。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开心并不仅仅来源于孩子的开心。

在孩子无所谓非议、尚有大把时间可以重新选择的时候,他们已经成熟到了与社会为伍的年纪。

他们见过了许多的人情冷暖,也听过了许多关于他和她的“据说”。

这些年,嗤笑声、轻笑声、阴阳怪气的羡慕和感慨声都不曾绝于耳,家长里短从未在他们的耳畔消停。

他们听过了许多其他人家的故事,自然十分清楚自己和家人也会是其他口中的故事。

还有,更为重要的:

他们的人生已经被家庭责任甚至于被孩子定了型。

像孩子一样去战斗?

他们需要成倍于孩子的勇气和决心。

……

……

“路禾啊,赶紧找啊~弟弟都结婚了,当姐姐的还不急么?趁现在还有好的可以找,再过两年就熬成老姑娘了!”

七大姑八大姨拉着路禾的胳膊语重心长。

路禾撑起礼貌的笑容,只是微笑回应。

讲话的表舅妈,丈夫是曾经对母亲唐琴说出“生女儿有什么用”的表舅。

本是沾亲带故的血缘亲戚,二十多年前的产房外却是毫不留情。

……

……

“路禾啊,你赶紧找。像你王哥哥一样找个老师,赶明儿还有人帮你教孩子。”

这位叔叔曾经在背后评论过路建国和唐琴是一对傻的。

只生了个女儿还置办那么多东西,到头来还不是人家家的。

有那么多闲钱不如分给我儿子一份,赶明我儿子还能给他们养老送终。

……

……

你生活得是否开心,不真诚爱你的人其实并不在意。

心态不健康、三观不正常的旁人,他们更为关心的只有你过得好不好……

当得知你过得不好,他们也就开心了。

这正是畸形却又存在于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将我的开心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

这或许能够解释,为什么我们可以时常对陌生人报以善意,却难以真心实意的面对那些所谓的“身边人”。

……

……

明明不是路禾的婚礼,路禾却过得心力交瘁。

成年人的世界似乎总有这般需要戴上假面的时候。

婚宴过后,新婚的小夫妻带着好友与同学去了KTV继续庆祝。

酒店现场只有平时来往较多的亲戚帮忙新郎的家长收尾。

婚礼的酒店是高新区为数不多的五星级酒店。

酒店的大堂经理是路禾的初中同学,当初预定婚宴的时候,对方就曾许诺过会在结账时给予相应的折扣。

因而到了结账的时候,刚当上婆婆的舅妈特地挽着路禾一同去贵宾室结账。

只不过……

这几天从亲戚那里收来的大红包并不够婚宴的花销。

临到刷卡付款的当口,

“不好意思,您等一下,我拿错卡了。”

舅妈抱歉一笑,拉着路禾去到隐蔽位置才敢透露,

“卡里还差三万……”

平常涉及结婚相关的问题,路禾是长辈眼里的大龄青年,早应成家。

可但凡遇上了事,大龄青年路禾却仍是无法商量事的孩子。

舅妈当即给唐琴去了电话,

“姐,卡里还差三万块钱。”

路禾明显听到了电话另一边的顿点,而后还是如她预想中的,

“你在那边等着,我包里带了信用卡。”

路禾与母亲唐琴在酒店的贵宾室门□□接了陪伴结账“工作”。

于舅妈来讲,刷脸折扣的路禾此刻远不如刷卡救星的唐琴。

回到宴会厅,路禾与腋窝里夹着一条烟的舅舅打了照面。

“路禾,还有烟么?”

“我不知道。”

“东西不是、你、妈、跟着一起去买的么?”

“那你得问我妈了。”

“那算了!”

走到宴会厅门口,刚才当上公公的男人又在酒箱里寻了两瓶尚未开封的白酒。

路禾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夹带一条烟、两瓶酒的男人渐行渐远。

这一刻之前,独子的结婚似乎与这个男人毫无关系。

这一刻之后,独子的结婚也只给这个男人留下了一条烟、两瓶酒。

……

……

“外婆~”

“你舅舅呢?”

高龄的老母亲,一会儿看不到自己的儿子就惦记。

“走了。”

“走了?他又跑哪儿去了!自己儿子结婚,什么事都不操心!”

老母亲气得拍桌子,冲着路禾嚷道,

“你妈呢?你妈又去哪了?”

“舅妈结账还差三万块钱,把我妈叫去补差价了。”

“我都给了她十万了,还不够么?”

路禾看了眼外婆没有吱声。

声称给了一万块红包的老太太到底还是露了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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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盛装出席
连载中一心向钱的浆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