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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科长，您难道想让区政府收回成命？”
面临着同一间办公室下属的阴阳怪气，程忠民却是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爽朗一笑。
他抬头笑看着周文芳，就那般温和的笑着，这样的反应反倒让周文芳觉出一丝扫兴。
油盐不进的人，即便57岁了还在当科长，却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主。
周文芳此刻再次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早年她进春园里街道的时候，曾经与路禾有过相同的经历。
她也参与过街道领导组织的饭局，也曾经被街道副书记**以及办公室主任涂军洗脑过……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程忠民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108室的两名下属惊到了。
周文芳惊讶了片刻，心中不免感慨：
果真是块又臭又硬的老骨头。
至于另一头的路禾，面上的惊讶虽然瞬息间收了个干净，可心里却一直在激荡着。
这是她自来到春园里街道上班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激动与兴奋。
这……或许来自于她对某一种坚定、坚持的钦佩与尊敬。
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在这一刻，路禾十分确定：
程忠民这样的人就是她在某方面想要成为的人。
哪怕最终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她也会想坚定地维护他们、支持他们。
周文芳嗤的一笑，轻蔑似的嗤笑后又问道，
“那您准备怎么处理那些下午来闹事的人？”
来闹事的？
这一形容直接将本为受害者的阳光小区原址拆迁户定了性。
路禾暗暗瞟了一眼周文芳。
事实上，她至今都没能理解周文芳对程忠民毫不掩饰的不尊重。
按理来说，周文芳这种趋利避害的人，即便清楚地认识到程忠民是个三无人员，无实权、无背景、无后台，她也应该会看在程忠民是科级干部的份上对其表面上过得去。
然而，周文芳并没有，甚至于完全没有。
“闹事的？”
程忠民又是爽朗一笑，
“区里把人家安身立命的老窝给拆了，又不给人家钱、又不给人家窝，是个正常人都得出来讨说法。而且这事还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头两天才看了阳光小区的拆迁项目，都已经是12年的事了。12年的事，现在都猴年马月了，还没给人家解决！”
周文芳因程忠民直白的话哽了哽。
好你个程忠民！
还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么？
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去找李汉清怎么去找区里讨说法。
“那您打算怎么给他们讨说法？”
“这就不劳烦周妹妹操心了。”
路禾忍笑忍到借故去了卫生间。
哈哈哈哈哈~
周妹妹？？？
她算是发现了，程科长也不是个好欺负的。
这种时候，路禾不免想到了路建国。
路建国这个当爹的，平时也是与单位里那群女同事姐姐长妹妹短的。不过方才被程忠民揶揄的“周妹妹”，自然比不得被路建国尊重以待的姐姐妹妹。
……
……
“刘哥，周姐之前是一直在108工作么？”
午饭时间，在好奇心的驱动下，路禾找到了109室的科员刘哥刘杰。
刘杰见路禾单纯好奇的样子，便真当路禾是关心同办公室的同事，
“她啊，刚开始的时候哪里是在108哦！刚开始的时候，哦，对了，刚好也是跟着你们现在的程科长在宣传科工作。后来有一次工作上出了大错，就被程科长申请调去108了。”
这下子，路禾完全能猜出周文芳看不顺眼程忠民的原因了。
大概就是狗血的“怀恨在心”、“怪罪于人”。
这种人这么活一辈子，也不嫌累得慌。
……
……
整个下午，路禾跟着程忠民还有被程忠民叫来熟悉工作的陈哲一同在会议室里忙碌着。
刚回来上班，程忠民也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陈哲将街道一把手李汉清给气得半死的“光荣”事迹。
被叫来的陈哲满以为自己又要被程科长教育一通。
甭管是早上与阳光小区的拆迁户起冲突打架，还是之前在市长热线的回复中将不该透露的信息透露给了中心商业街业主，反正错错错，都是他的错。
结果，他被叫来会议室不假，却不是过去听训的。
他一进门，程忠民就扔给了他一摞文件。
“看看，好好熟悉征收的东西。”
陈哲抱着一摞A4纸懵懵愣愣的就近坐下，
“……程科长……我这……是要被调到108了么？”
陈哲开口讲话的嘴有些软了。
想想，他在107的日子就够难过了，若是调去了108……
天天面对那群拆迁户，那他得被李书记骂多少次才够啊？
程忠民拨了拨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像看傻子一般看向陈哲，
“怎么？你还想被李书记骂不成？男孩子不要话太多，赶紧看你手里的东西，看清楚搞明白，以后做工作认真细致些。”
一旁的路禾默默偷笑。
她今天忽然发现了在春园里街道工作的乐趣所在。
整个下午，陈哲都乖乖在一旁“背书”。
程忠民在整理中心商业街征收资料的间隙，还抽空问了陈哲一些问题。
原本对征收相关一窍不通的陈哲，总算在几个小时的自我努力与他人鞭策之下有了显著进步。
“哦，对了，我不打算跟李书记讲上午的事，你这傻小子可别傻着个脸去自报家门啊！”
程忠民对陈哲智商的不信任度可见一斑，临下班之前还特地嘱咐了陈哲一通。
……
……
白天在单位里发生的事，路禾一点儿都没在晚餐的餐桌上透露。
她今天比较安静，是一名十分合格的路建国听众。
晚餐后难得在星桥小区的父母家墨迹了一会儿，直到晚上9点多才在母亲唐琴的催促下离开。
未进巷子以前，路禾并不清楚自己下意识不想回到自己小窝的原因。
可一看到巷子口，她便忽然明白这种下意识的逃避心理所谓几何。
不过是，上午被夏知周看了“笑话”。
她并不知道夏知周站在那里听到了多少。
她隐隐约约认识到，自己并不想要以那般样子出现在对方面前。
还有，更重要的是，她其实觉得自己的那种样子挺社会的。
左右逢源的话在那个场景里或许是对的，可当那个场景之中出现夏知周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她似乎并不想夏知周认为她是个很“社会”的人。
而大多数时刻，她自己并不喜欢“社会”两个字。
……
……
但凡有另一条路能够直达目的地，路禾也不会选择飞奔进自己的四合院。
途径马老太太四合院的时候，她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院门状态。
这般飞人般的速度，确实是一羞、耻人士能够做出来的事。
四合院里，卡卡一听到路禾回家的脚步声便欢快地叫唤起来。
高频摇动着的白尾，惹得路禾连包都没来得及放下。
她急忙走过去，从仓库里取出狗粮，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卡卡~”
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的喂食，路禾心里内疚不过一秒。
不过须臾而已。
路禾瞥了眼狗屋隔壁的定时投喂机。
大少爷派头的卡卡，并不乐意吃投喂机定点投喂的狗粮，偏偏喜欢吃人工投喂的……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臭毛病。
路禾扒了一下卡卡的脑袋，
“你这大少爷派头很不可取你知道么？封、建、主、义、残、留、糟、粕、很不可取你知道么？”
路禾再次扒了一脑袋在吭哧吭哧进食的封、建、主、义、糟、粕、残留狗，故作严肃，
“你别光顾着吃，有听到我讲的话么？”
被定性为封、建、主、义、糟、粕、残留的萨摩耶犬正欢快进食，被扒了两次脑袋也不计较、全然专注在吃上。
路禾点着卡卡的脑门，往下按了小幅度，
“很好，你点头了！你可是答应我以后吃投食机喂食了啊卡卡~”
投食者自以为的回应并不能引起当事狗的反对，四合院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路禾方才进院子，想到院子里的垃圾还没有倒便留了个门。
这一个留门，恰巧留给了路禾今天最不想面对的人。
那人唇角噙笑，衬得月色与院光都柔润起来。
“……我……不……你……”
路禾蹲着身子居然还能倒退一步。
只见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犬用零食罐头，叮叮当当的声响引得满足进食中的卡卡投来的注目礼。
“刚刚听到了卡卡的声音，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去超市的时候，超市送了我一罐零食试用装。”
夏知周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递与路禾，随即拧开零食罐头。
也不晓得是不是罐头里的纯天然干物太过诱狗，卡卡陡一闻到罐头里飘出的味道，立刻抛弃了此前甚是满意的晚餐向着夏知周而来。
路禾瞧着眼前的场景……
虽然不清楚夏知周何时与卡卡建立起了“友谊”，但是她此刻先借故离开总是无错的。
路禾一手抱着夏知周递过来的盒子，一手去拎院子里的垃圾袋。
明明故意拖延了往返于巷口垃圾桶与四合院的时间，却还是在自己院子里见到了并未离开的夏知周。
“……大一的时候，艺术大师伦纳德先生希望收我为徒。这其实是许多画画人梦寐以求的，我自然也是。能够受他点拨一二都是荣幸至极，更何况能够成为他的学生……”
夏知周轻抚着卡卡的脑袋，看似在与眼前的白团子交流心事。
“可成为艺术大师的学生并不意味着任何，紧接着大二学年，我便遇到了创作的瓶颈期。以色彩作品见长的我，完全失去了对色彩的敏感度。在课业表现上，我甚至交不出能够拿得出手的作业，更遑论创作出一幅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整整一学期，每逢交作业的时间就是我最窘迫的时间……”
夏知周起身点了点卡卡的脑袋。
她看向路禾，温柔地笑，
“想不到我也有这么无地自容的时候？”
路禾快速摇着脑袋。
不仅不觉得丢人，反倒是有些心疼她。
“小禾苗，人生难免遇到窘迫的时候，可事实上，多半的窘迫都是庸人自扰。这是我18岁总结出的人生经验，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嗯~有的~”
路禾随即听到了夏知周的笑音。
轻轻的，似乎能带动空气的流动。
……
……
“看来卡卡只愿意回应你，并不会回应我~”
夏知周朝着路禾走近了些，附在路禾耳边轻声问，
“有没有听人说过一句话？”
她故意停在那，任由湿/热的空气自她与她之间缓慢流动开。
直到满意地看到路禾就连耳朵都陷入了通红的状态，才肯逐字清晰道，
“女孩子脸红的时候最可爱~”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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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辣19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