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时粟又来到了卡奥的书房。
这里比起之前显得有些糟乱，虽然匆忙收拾过，但依旧能看出一点痕迹。默不作声地坐下，时粟静静看着卡奥照例给他沏了一杯果茶，连带尔莎也有份，尔莎默默接过，担忧地望着神父。
“放心，”卡奥见状笑了笑，还留有伤疤的手指间闪耀出一点银光，时粟注意到那条银链又戴在了他手腕上，“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阻隔在我眼前的迷雾正在慢慢散去，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回到之前的状态。”
时粟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有些怕卡奥因为这件事情就此一蹶不振，毕竟卡奥是为了保护他才接下那道秽光。眼下既然事情正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那时粟也不用再对这件事情感到过分担心了。
不过，时粟看向卡奥，卡奥叫他们来，想必不是只有这个好消息。
思忖片刻，大概是整理好了措辞，卡奥才开口道：“相信你们也能感觉出来，眼下修道院的情况不容乐观。外间黑暗环伺，蠢蠢欲动，纵然开启了防护法阵，可用于支持法阵运转的魔力水晶在修道院中存量并不多，这些天下来几乎已经要见底了。”
“可是您不是已经向圣廷求援了吗？”尔莎急切道。
卡奥摇了摇头，沉声道：“圣廷如果收到白鸟的援信，算算时间早就该到了，而直到今天还没有任何动静，这也就是说我们的信件被截断了。”
“那派人……”尔莎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种情况修道院周围一定是被监视着，派人出去更加危险，还会白白送掉性命。她懊恼地闭上嘴，低下目光。
卡奥没有在意这些小插曲，接着说道：“事到如今，眼前的困境必须要靠我们自己来解决了。而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做——首先，我们就必须弄清楚在我们的敌人究竟有哪些。”
卡奥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时粟，时粟点点头。
于是卡奥继续说道：“第一个是浮里柯尔灵，它的力量微弱，不足为惧。我猜它的本体就一直藏在藏书塔楼里，那天神光降临之后遭遇重创，就更加不敢出现了。第二个是曾经附在尔莎身上的亡灵……”
“亡灵吗？”时粟问道。
“对，既是亡灵，又是堕神。我也是想了许久才确定她的身份，洛弗狄雅斯，怨恨之堕神。但她的样子似乎并不完整，否则那晚修道院里没人会是她的对手。”卡奥显然也对那晚心有余悸。
怨恨之堕神……时粟也有印象，这些天他恶补了不少有关堕神的信息。
在传说中，洛弗狄雅斯原本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却惨遭凌虐而死，死后成为了亡灵。就同其他存留世间的亡灵一样，因为强烈的怨恨，她没有回到灵魂漂泊之地亚坎多，而是留在了凡世，直到黑暗到来。
在黑暗力量的异化下，她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蜕变，成为了一名满怀怨恨之念的堕神。
洛弗狄雅诺是唯一一名亡灵形态的堕神，十分擅长弱化和精神控制类的诅咒术法，在那场史诗般的战役中，她最终被生命女神所击败，魂飞魄散，从此就消弥于世间了。
“最后一个，我也只是有所猜测，毕竟他至今都没有显露行迹。”卡奥这时看着时粟，缓缓说道，“卑鄙之堕神，耶里梅斯，如果不是时粟向我提起，我也不会想到这些。千年之前，正是光明之神展露神迹，才最终于厄琉斯击败了这位奸诈狡猾的堕神。但圣廷的目光已经许久没有顾及到此地……”
卡奥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因为厄琉斯有了一位守护神祇，并且是生命之神的神谕，圣廷实在不好过问。”
“那这位神祇现在在哪？”尔莎听后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位神祇并无神殿，”卡奥犹豫道，“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么……
时粟目光一动，轻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浮里柯尔灵暂且不管，洛弗狄雅斯想必就在修道院附近的山林中徘徊，我们或许可以主动出击。虽然力量只是恢复了一些，但以洛弗狄雅斯那天的情况来看，加上科诺弗，我们两个就已经足够对付她了，只要谨慎一些，小心一些。”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耶里梅斯……”卡奥沉吟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就让我一个人去吧。”时粟这时说道。
“科诺弗？”卡奥与尔莎几乎异口同声道。
时粟却已经决定好了，他认真道：“我作为神恩者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来斩除黑暗的，不是吗？”
这还是时粟第一次将自己彻底代入到神恩者这个身份上来，这一刻时粟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其实在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与卡奥他们存有一层隔阂，既是因为他是时粟，也是因为他神恩者的身份。
可在那晚之后，见到卡奥为自己挡下危险，也因此认识到卡奥脆弱的一面，时粟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卡奥其实是一个相当具体的人。他有自己的苦恼、担忧、害怕以及骄傲，却仍然愿意在危险来临时把他人护在身后。
但是时粟却并不想成为那个躲在别人身后的人。
他有些惊讶，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这样的人。
这是时粟第一次得以窥见自己真实的一面，之前所有的时间都倾入水中化作倒影，直至此刻他才终于真实起来。
月自水中浮起。
卡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科诺弗……”
他自然清楚科诺弗是什么意思，呼唤祂，呼唤光明之神，眼前的一切困难都将迎难而解，不会再有人受到伤害，除了他自己。但是……
“科诺弗，我曾经说过我不知道如何对待你。但现在，我可以坦然地告诉你，我将你视作朋友，在我的眼里，你和尔莎，和其他人并无分别。所以，请不要这样。”
时粟笑了笑。
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些，时粟才愿意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但现在已经是非常时刻了，”时粟依旧认真道，“自然也要用非常的手段……”
“不，”卡奥打断了时粟的话，坚定地摇头，“不，科诺弗，我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对，科诺弗，就算你是神恩者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啊！”完全不清楚缘由的尔莎几乎要哭出来，“至少……至少也要带上我……”
时粟与卡奥都错愕地看向尔莎。
尔莎飞快地抹掉了涌出来的眼泪，害怕却又倔强地说道：“既然……既然神父您的力量还没有恢复，那也不该忽视我的力量，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愕然过后，时粟听了却觉得可行。
“确实，卡奥你的力量既然还没完全恢复，那就更应该留给后面的那位……”时粟意味深长道。
“这……”卡奥也有些始料未及，但他深思片刻，忽然发现这确实是现下的境况最好的处理方式，毕竟还有一位堕神的身影躲藏在幕后，他也必须为修道院的众人考虑。
虽然艰难，但卡奥最终还是决定道：“那就由科诺弗和尔莎去解决那位怨恨之堕神，你们确定吗？”
尔莎点头：“我确定。”
时粟自然同意：“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一旦有危险……”时粟没有再说下去，“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
卡奥神色显得有些黯然，他轻轻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决定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了一句：“我这里曾经丢过一样东西，马鲁斯之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遗失，但我觉得需要告诉你们。”
时粟也有些意外，卡奥刚刚提及的“马鲁斯之眼”，涉及到了另一个堕神，邪恶之堕神。
他在灾祸中被智慧之真神——萨齐恩提亚消灭，只遗留下了其蕴含黑暗力量的眼睛，传说共有万数之多。马鲁斯之眼据说会在心怀邪恶之人身边发出光亮，往往被人用来以证其心。
或许，是还有着什么其他用途。
没再多想，时粟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准备一下就出发吧。”
时粟没什么好准备的，这句话是对尔莎说的，不过说起来，这还是他来到修道院这么多天之后第一次出去。后山吗？顺便看看能不能击杀怪物获取经验，毕竟是个游戏，想必在野外应该会有不少怪物游荡吧？
他尽量想些轻松的事情，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紧张。
尔莎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应了一声：“我去换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待会在门口见面吧，科诺弗。”
时粟与卡奥看着尔莎立刻转头离开，好像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时粟不禁笑了笑，卡奥眉眼间也浮上一丝难言意味的笑意。而后他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柄手臂长的短杖，顶端嵌着一块闪动光辉的水晶，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这是我以前用过的法杖，希望你能派上用场。”卡奥将短杖交给时粟，轻声道：“也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回来，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
时粟接过，认真地看向他：“一定。”
片刻后，时粟站在修道院大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这里仍然和他来时一样，天空中春日温柔的光辉拥抱着穹顶尖塔，煦和的阳光下，一切都显得平静美好。
一些碎碎念——
过渡章节结束，接下来就是打boss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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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