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的队伍一路走过了五座南朝原本的城郡，每走过一座，谢尘钰都在心间数着，但他未曾敢抬起过头。
也因为胆怯，抓紧了季念昭的手。
城郡里有百姓躲在小楼上窥视浩浩荡荡的大队伍，还有那个人群最中央的阶下囚。
每当这时候，谢尘钰的头埋得更厉害，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藏起来。
直到修士叩开了九重塔的大门，他扭头对谢尘钰道：“你知道吗？北魏军队跟了我们一路，不见到你尸骨不撤军，傀偶班做主要把你塞进九重塔。”
“我的母国是前朝梁国，南梁亡国时，我都选择了按照仙门规矩视而不见。”
“如今居然还会同情一个南朝的太子，真是稀奇。”这位修士口里啧啧称奇，尾调里却难免带了几分落寞，“也许是因为南朝建立在梁国原先的土地上，让我想起了过去。”
谢尘钰乱发下的那双眼睛还是冷得过分，修士也不再多说什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采，拽着谢尘钰和季念昭上了台阶，又一把将这个亡国奴推进塔里面。
季念昭改牵为抱，环顾了一圈一楼，在戏台背后觅了一处前面有柱子的角落，他用袖子清扫出一片干净的坐处，搂着谢尘钰坐下。
“我们打算废掉他的修为。”周堂主难堪地看着抱住身下人的季念昭。
季念昭搂孩子一样把谢尘钰往自己怀里攮，掌心顺着怀里青年的后脑勺一路往下摸，摸过他薄薄的肩胛骨，发抖渗汗的腰，遍布伤痕的大腿，他凝着眼瞧谢尘钰头顶的小发旋儿，摸了两把谢尘钰披散的头发，才仰起头，把谢尘钰护得更紧。
“为什么？”季念昭问。
“我们没法和北魏交代。”周堂主说，“仙门和北魏以后会有更多的贸易往来。”
“他没有修为以后还有活路吗？”季念昭抚摸谢尘钰全是汗的脸颊，松开手掌，手心一片湿漉漉。
“北魏不见到他的尸骨不肯撤军，废掉他的修为，做废人一个，已经是仙门争到的最大让步。”
“至少他现在能活。至于往后能不能，要靠他自己挣。”周堂主蹲下来，杵着一把小刃，左晃晃右晃晃，在寻觅哪里好下手。他一把拽住谢尘钰的发梢，季念昭立刻不悦地把谢尘钰头扳向自己，伸出手指掐住那缕黑发，要从周堂主手里抢回来。
“你等等。他这里是怎么回事？”周堂主用刃背挑开谢尘钰头发，刀刃抵着发根处那一双有气无力的眼睛，一点缝隙若隐若现的薄嘴唇，“他怎么会有分魂之征？”
谢尘钰听见了两人的交谈，但他实在没有气力，搭在季念昭颈窝上的脑袋微动，蜷缩了一下小腿。
季念昭就感觉到怀里人发颤得更厉害，他贴近谢尘钰脸的衣领处，有一大块被水渍浸成暗色。是泪。但谢尘钰没有哭出任何声音。
“他的恶魄已经成形了。”季念昭手指尖也轻轻颤抖，摸过那一鼻子一眼，心疼之余还有怒气，“我有办法帮你们给北魏交差。”
周堂主眯着眼看两人。
季念昭不虞周堂主的视线，把怀里人挡得死死的：“生死阵的影响不会自然消退，他现在的恶意太深，迟早会被恶魄吞噬。善恶魂魄必须尽快分离。等割下来后，你把恶魄拿去交给北魏，就说他已经死了，这是他的碎魂。”
塔内几层挤满了修士，他们隐秘地望向这个角落，黑暗遮蔽了他们的目光。
黑暗带不来光，也照不见人心。季念昭一个人的回声从一层荡到第九层，他把谢尘钰往自己怀里又拔了一把，直到周堂主，冷冰冰地，缓慢地直起腰，“可以。”
“不孤山死战长川，我们看在你宗门的份上，可以卖你这个面子。”周堂主说，“但他得待在塔里面。”
季念昭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一些，从谢尘钰双臂里费劲拔出自己另一只手，摊开五指：“刀给我。”
“什么？”
“我要亲自割离他的恶魄。”
“再给我一碗烈酒。”季念昭接过酒碗，一半泼到刀刃上，一半抬起谢尘钰的下巴，谢尘钰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季念昭食指摸上谢尘钰的唇瓣，大拇指轻轻陷入柔软的口腔中，掐住脸颊两边轻轻一扳，把剩下半碗酒全灌进谢尘钰嗓眼里。
“你们全都出去。”他专心看着怀里人，对外面那群看戏的修士们下令，“这里只准留下我和他两人。再去帮我找个手脚利索的凡人。”他替谢尘钰擦去唇角溢出的酒液，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是南朝人。”
人都走后，塔内很黑，他们没点烛灯，季念昭也不忍心看清身下人的脸。
“你干嘛？”谢尘钰吞吞吐吐好几回，终于咽下酒水，他下意识抵抗，勉强辨清面前人是季念昭，又卸掉了手腕间的力道。
“为你佐酒治伤。”
季念昭箍住谢尘钰的肩膀，把他背脊靠在墙壁上，双腿夹住他的腰，迫使他不会软绵绵倒下去：“会很痛，痛不用忍着，叫出来让我知道。”
指腹触到谢尘钰温热的肌肤，还有一股草木又夹杂着汗液的体味，季念昭搂住谢尘钰后脑勺，摸到发窝中那副眼和鼻子。
刀锋很利，季念昭只感觉指尖已经一湿，有血渗出，他狠下心，又往下按了三寸。
这地方是要害，不能一次划拉，为了不伤及其他，他唯有慢慢地割，割的不是肉，是神魂。
灵气从季念昭的脉搏灌入谢尘钰的手腕，涌入他体内大小周天，但谢尘钰灵府内部就像被劫掠过的废墟，浑身灵脉早已经枯竭，极其狭窄，几乎难以让灵气通行。季念昭每多灌入一丝灵气，顿涩感就会强烈几分。
他每多用一份气力，想尽早结束这场凌迟，谢尘钰痛楚就更明显。
季念昭下刀的手也跟着慌张，他想早点结束，更怕偏离，害了谢尘钰承受原本不该承受的痛苦，他头疼，心也疼，一时觉得自己也跟着谢尘钰醉倒。被谢尘钰的眼泪灌醉。
“哼哼。”他听见谢尘钰压抑的浅吟。
季念昭下刀的手松了下，差点握不住刀把。
他的腰带被拽了一把，松开大半，热腾腾的手拱进他腰窝。谢尘钰像条搁浅的半死鱼，尚存的精力唯有在刃下蹦跶，那手是他的鱼鳍，鱼儿在季念昭衣袍下翻了个身，两片肉滑溜溜地贴在一处。
刀果然受刺激，顺着垂落的手腕向下一割，季念昭只听见一道清脆的布料碎裂声，一股熟悉的气儿围住他手腕，谢尘钰后背大敞，衣裳已经破开两道。
作为报复，季念昭大腿根一紧，被突然暴起的小狼崽子一推搡，两个人瞬间调换了位置。“碰——”他后背一阵钝痛，骨头也被撞酥了，撞散了。
季念昭愣住，瞪大眼睛，小刀在他手里比划着。转了个圈，迟迟落不下去。
后腰肉被人掐住，绵绵的，那条鱼跟陷进了温柔窝里一样，绕着他晃啊转啊，扣着他骨头，肉从指隙里溢出，谢尘钰上了瘾，逮住那一小块肉又是揉又是压，只恨不得把袍子掀开亲上去，淋得都是他口水，彻底地占有才好。
“你醉了。”季念昭感觉腿间被胡乱摸的手揉了一把。
“你醉了！”他低低的嚷叫盖过谢尘钰的痛哼。
季念昭本来就紧张，这一碰就像旱地下了雨霖，那热到不能再烧的地方敷上一层汗。他喉咙干涩的难受，火辣辣的燎烧，“你先等等！我，唔——”季念昭刺挠到发痒，叫到后面，突然爆出一声半带呜咽的哭腔，“你先饶过我。我给你疗伤，你伤还没好，不能先把我榨干。”
他突然爆发出的这一声哭腔，被谢尘钰听见了，谢尘钰忽然身形一滞，滚烫的脸埋进季念昭小腹前，不痛叫也不挣扎了。
季念昭顺着谢尘钰的脊柱继续灌灵气，看着剧痛下的谢尘钰蜷缩成虾子，不受控制地痉挛。最后一丝魂魄被强行分开，季念昭满头大汗地从谢尘钰的身躯上爬起来，才听见谢尘钰极其微弱地叫了一下“师尊”，像幼猫的叮咛。
“清醒了？”季念昭抚摸着谢尘钰半耷拉的眼皮，哄道，“再睡会儿吧。”
“我看不清了。”谢尘钰锁住季念昭胳膊。
“我点灯。”季念昭才掏出一根烛，谢尘钰小心接过，捧在掌心。他强打起精神，摸了摸季念昭的脸，又翻开他衣襟。刚才一番闹腾，他在翻找季念昭身上留下的伤口。
季念昭抓住谢尘钰的手，按在自己右胸，下巴搁在谢尘钰肩头，嘴唇翕动：“不用找了，身上没有，伤在心口，是心里难受。”
“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任由我糟蹋你。”烛火葳蕤，沐得他半边脸是暖融融的温色，谢尘钰白着嘴唇一笑。
不知道是喜，还是气，谢尘钰这回清醒着，但又拧了一把季念昭的腰间肉。
季念昭还在流汗，黑发垂落在肩前，一双窄窄的双眼皮下是月牙子一样的眼，汗水把他眼神也泡得潮湿：“我知道你很痛，所以希望你好受一些。”
因为和你一样痛，但我减轻不了自己的痛苦，所以无论做什么，希望你能好受一些。
谢尘钰沉默了一下，古怪地问了一个问题：“方才是我越界了吗？”
季念昭苦笑，轻轻撩开谢尘钰因为痛苦被洇湿的额发：“没有。爱怎么会越界呢。”
谢尘钰：“我——”他话滚到一半，发现那个字眼卡在喉头说不出来，他有什么脸面在这个关头和仙门的仙君说“爱你”。
烛影在墙壁上滚了一遭，季念昭愣了一下，还是任由那两道影子继续贴近：“嗯。我知道。”
“我一直以来都知道。”
处理的是恶魄，小谢后脑勺的头发还好好的（T^T）他没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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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小情侣贴贴